這就跟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是一個道理。
顧長安摘下眼鏡, 拿出小瓶的眼藥水左右兩隻眼睛各滴兩滴,視力越來越差,他擔心自己哪天瞎掉。
“是你啊。”
背後冷不丁的響起聲音, 顧長安淚眼汪汪的回頭,眯起眼睛看過來的男人, 他不得不承認, 長得的确人模狗樣。
陸城關切的詢問:“你怎麽哭了?”
顧長安擦掉臉上的液體, 将眼鏡戴上:“是眼藥水。”
陸城好似沒察覺出顧長安的冷淡, 他走過來看着面前的河:“這河裏飄着很多垃圾, 水都臭了, 還能釣到魚?”
顧長安并未回答, 直接提起魚竿, 挂在鈎子上的黃鲫魚擺頭甩尾。
陸城一臉好奇的問:“那是什麽魚?”
顧長安:“鲫魚。”
“鲫魚不都是白的嗎?怎麽會是那個顔色?”陸城挑眉,“水污染引起的基因突變?”
“……”
顧長安發現自己不太能分得清這男人是在演戲, 還是真智障, 他說:“有手機嗎?自己上網搜搜。”
陸城搜了搜, 擺出長知識的樣子:“原來是黃鲫魚啊。”
顧長安啧啧, 看來這人不是裝的, 是真的智障。
八成是某個隐世大家族的少爺, 常年住在圍牆裏面, 沒見過世面,頭一次出來,離地氣有一個珠穆拉瑪峰那麽高。
顧長安正要把魚扔回河裏,旁邊過來一個抱着孩子的大叔,找他買魚的,他直接送了。
大叔不好意思,一條他沒法燒啊,他其實想花錢買一點的。
顧長安會意道:“我剛來,現在隻釣了一條,我給你放魚簍裏面,你等會兒,我釣了都給你。”
大叔聞言,眼角堆滿細紋:“小夥子,謝謝啊。”
“沒事兒。”
顧長安是想到了老頭,要是還在世,跟這大叔差不多樣兒,生命無常,尤其是顧家人,他不自覺的歎氣。
“哎。”
陸城側低頭看向黑發青年。
顧長安不動聲色的迎上那道目光,立春說這人的眼睛很蘇,會說話,裏面有很多感情,看誰都像是在看情人,他怎麽沒看出來?
比起看誰都像是在看清人,他倒覺得對方看誰都像是在看蝼蟻。
一副吊炸天的姿态。
顧長安将視線放在渾濁的河面上,陳述道:“陸先生不是本地人。”
陸城:“嗯。”
顧長安随口問:“走親訪友?”
陸城用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說:“我是來殺人的。”
一旁抱着孫子看魚的大叔吓得連連後退。
陸城的唇角牽起一個明朗愉悅的弧度:“玩笑話,大叔别當真。”
大叔這才松口氣:“年輕人,玩笑不能這麽亂開啊,我這條老命都差點被你給吓沒了。”
陸城面上的笑容逐漸加深,意有所指道:“是大叔膽小,汪先生就沒有被吓到。”
顧長安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
大叔等顧長安釣到五條魚,他就撿了個方便袋裝起來,不敢置信的說:“小夥子,你真厲害,我還沒見有誰釣魚比你強的,一釣一個準。”
顧長安說:“運氣好。”
大叔搖搖頭,這可不是運氣,至于原因,一時半會也搞不清楚,他要給錢,青年沒要,分文不取。
“小夥子,你心腸真好。”
“……”隻是錯覺。
随着大叔一走,河邊變得安靜很多。
顧長安釣魚并不喜歡被人看着,他蹙眉道:“陸先生,你不忙?”
陸城變魔術似的拿出一包橡皮糖拆開,眉眼慵懶的說:“事情處理完了,暫時都很閑。”
見青年看着自己手裏的橡皮糖,他露出迷人的笑:“朋友給的。”
顧長安扯扯嘴皮子,那個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不過,你是不是該給我兩顆?
陸城沒有要給的意思,說他才來鎮上,問顧長安有沒有時間,讓他帶自己四處逛逛。
顧長安當場拒絕了,沒時間。
陸城一臉失望,随後問了顧長安的聯系方式,看起來像是真心交朋友的樣子。
“說起來,我來鎮上的第一天在路邊碰到一位大師,他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命裏有煞星作祟,叫我往南走。”
“那就往南走呗,甯可信其有。”
“我不知道哪邊是南,大師給我指了個方向。”陸城伸手指向一邊:“汪先生,你幫我看看,那是南邊嗎?”
顧長安鏡片後的眼睛閃了閃,難不成這人已經認出他是那個老爺爺?
不可能吧。
鄰居們跟立春都認不出來。
倒不如說對方認出他是那晚進廟的人,這個可能性要大一些。
顧長安天生方向感薄弱,那天他看出這人在裝,胡亂指的方向,他把帽子摘了抓抓黑發:“那邊啊……”
陸城吃着橡皮糖,耐心的等下文。
太陽是東升西落,東升西……什麽跟什麽,操!
顧長安放棄掙紮:“是南吧。”
陸城咀嚼的動作一停,若有似無,他緩緩的低笑出聲:“那我就放心了。”
顧長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長安。”
顧長安聽到喊聲,眼角抽了抽。
吳大病大步流星的靠近,戒備的看看顧長安旁邊的陌生男人,他渾身肌肉下意識繃緊,做出随時應戰的狀态。
陸城沒在意吳大病,他攏着眉峰看青年:“你叫長安?”
顧長安撓了下鼻尖。
陸城受傷的搖頭:“我告訴你的是真名,你卻拿一個假名糊弄我。”
顧長安滿臉歉意的解釋:“是這樣的,我在外都用那個名字。”
陸城淡淡的說:“你看我像是小腦發育不全嗎?”
顧長安笑的人畜無害:“怎麽會,陸先生大小腦都發育的很好。”
他對着男人伸出手:“重新認識一次,顧長安。”
陸城握住眼皮底下的那隻手。
一秒後,顧長安将手抽離,這男人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稍微有個肢體接觸都很别扭。
總覺得gay裏gay氣的。
陸城去不遠處接電話,顧長安趁機跟吳大病溝通,問他怎麽這個時間過來,張威那邊是什麽情況。
吳大病沒回答,他示意顧長安看接電話的男人:“長安,那個人很危險。”
顧長安:“嗯?”
“說不出來原因。”吳大病皺眉,“他會跟我們起沖突嗎?”
顧長安聳聳肩:“目前沒那個迹象。”
吳大病不出聲了。
顧長安的餘光掠過男人所站的位置:“說一下正事。”
吳大病說:“張威一直在家打掃衛生,沒有什麽異常。”
顧長安感覺還要來個大事才能搞定這個謊言。
吳大病抓抓頭,木讷的問:“長安,還要做什麽嗎?”
“回去把店開了,照着我之前那樣清理一下過期的跟快過期的産品,叫立春來一趟。”
顧長安又說,“你幫我買點橡皮糖。”
吳大病沒明白:“什麽糖?”
顧長安描述:“就那種一條條的,細細的,彩色的糖。”
吳大病想了想:“我沒見過。”
顧長安:“……”
吳大病看顧長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不聽話的小孩:“長安,吃糖對牙齒不好,會長蛀牙,到時候就要把牙齒拔掉。”
顧長安:“……”
陸城接完電話過來:“你的朋友走了?”
顧長安點頭。
他忽然想起某個可能,這個男人會不會也聽得見謊言?
不應該,隻有顧家人才……
顧長安記憶的開關打來,湧出來一個片段,他的臉色一變。
不對!
老頭在世的時候跟他說過,這世上有一些逆天的存在,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裏藏身,不排除跟顧家一樣擁有特殊能力。
顧長安眯起了眼睛。
從這幾天的“偶遇”頻率在看,這個男人極有可能是沖他來的,或者是顧家老宅地底下的那個東西。
總不至于是單純的看上他了吧?
先前對方說是來殺人的。
顧長安可不認爲是玩笑,先按兵不動,看後續是什麽發展。
當然,如果是他想多了,那最好,多個敵人不如多個朋友。
顧長安手一揚,小倉子一進水就轉眼間不見蹤影。
陸城疑惑的問:“爲什麽把魚放回河裏?”
顧長安說:“凡事講究一個緣字,對我來說釣魚也是,我隻要跟我有緣的魚。”
陸城擡頭看天。
顧長安眼皮往上一撩,碧空如洗。
陸城友善的說:“打雷的時候注意一點。”
顧長安比他還友善:“你也是。”
裝逼遭雷劈,彼此彼此。
不多時,陸城擡擡下巴:“又有魚上鈎了,看魚漂被拖了那麽遠,肯定是個大的。”
顧長安收線,是條一斤多的青魚,魚肚子裏有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是王婷婷的聲音。
“不會吧,他倆關系有那麽好?”
“要是不好,張威能跟那王婷婷分?仔細想想,何建長得比王婷婷還白,屁|股也翹,說不定還有其他的過人之處。”
“沒準張威是被搞的那個呢,他整天把衣領扣那麽嚴實,誰知道脖子上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可何建不是喜歡女的嗎?廠裏誰都知道的吧。”
“搞膩了,想跟男的搞搞呗。”
一陣哈哈哈的哄笑傳入顧長安耳中,他掏掏耳朵,欲要邁開腳步,聽到接下來的談話後頓住。
“诶你們說說,何建好好的幹嘛跟王主任吵架,還辭職不幹?”
“誰知道呢,腦子抽風了吧,王主任作威作福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把他當個屁給放了,忍一忍就是。”
“何建老家是哪的?”
“西甯。”
“搞不好是老家有急事,沒請假就趕回去了。”
“反正何建有個什麽事别人不知道,張威肯定……”
“對了!何建走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他跟張威在巷子裏說話,不知道說的什麽,張威把他推倒在地,看起來很兇。”
“有古怪,那邊吵完了,話說王婷婷的腿又細又白,腿玩年啊。”
一道道放肆的目光落在王婷婷身上。
顧長安不忍直視,他将掌握的信息整理整理,趁機跟蹤王婷婷,一路跟去了一間酒吧。
王婷婷似乎是酒吧裏的常客,她脫掉小外套,露着雪白的肩膀在舞池裏跳舞,清新幹淨的感覺消失無蹤。
顧長安坐在吧台位置,要了一杯酒。
酒保第四次投過來視線,顧長安側過頭,屈指點了點台面:“我不喜歡男人。”
酒保滿臉嬌羞,嘴裏的話卻是相反的直白|露|骨:“你長得讓人想日。”
顧長安哦了聲:“是嗎?”
酒保沒皮沒臉的笑着問:“那位是你的獵物?”
顧長安沒承認,也沒否認。
酒保的上半身趴到台子上:“你把你的手機給我,讓我存一下你的号碼,我可以提供你一些……”
顧長安起身就要走。
酒保把人叫住:“等等,你坐這兒,我看看你就行。”
似乎是生怕黑發青年後悔,他連忙說:“那女的可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麽單純,她的胃口大着呢。”
顧長安坐了回去,他問:“多大?”
酒保暧|昧的笑:“特别大。”
顧長安眯眼望着跟男的貼身跳舞的王婷婷:“特别大是多大?你舉個例子。”
酒保湊近些:“她每次都勾搭外國佬。”
顧長安看去,那男的還真是外國人,正在和王婷婷面對面的調|情。
酒保啧了聲:“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外國佬的确比咱要更雄偉,我可是聽過有把人給活活|幹|死的。”
顧長安抿口酒,冷淡道:“就這些?”
“……”
酒保看起來像是賣力讨好青年,甩出猛料:“她在這裏挺有名的,也玩得起,我的同事也都知道她,兩個月前她談了個男朋友,是個小白臉,叫什麽阿建。”
顧長安挑眉,小白臉是何健,看來他真的搞了張威的妞。
以之前顧長安從那個好孩子嘴裏套出的話來看,何建是個挺會作的人,搞了同事的妞,還會讓對方知道,存心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