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出來的工人紮堆圍觀,明目張膽的指指點點。
“張威那小子最近跟變了個人一樣,大方了不說, 還甩那麽正的妞,他不會中邪了吧?”
“我看是何健走了, 他思念過度,引起的神經錯亂。”
“不會吧,他倆關系有那麽好?”
“要是不好,張威能跟那王婷婷分?仔細想想, 何建長得比王婷婷還白,屁|股也翹, 說不定還有其他的過人之處。”
“沒準張威是被搞的那個呢, 他整天把衣領扣那麽嚴實,誰知道脖子上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可何建不是喜歡女的嗎?廠裏誰都知道的吧。”
“搞膩了,想跟男的搞搞呗。”
一陣哈哈哈的哄笑傳入顧長安耳中, 他掏掏耳朵, 欲要邁開腳步,聽到接下來的談話後頓住。
“诶你們說說, 何建好好的幹嘛跟王主任吵架,還辭職不幹?”
“誰知道呢, 腦子抽風了吧, 王主任作威作福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把他當個屁給放了,忍一忍就是。”
“何建老家是哪的?”
“西甯。”
“搞不好是老家有急事,沒請假就趕回去了。”
“反正何建有個什麽事别人不知道,張威肯定……”
“對了!何建走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他跟張威在巷子裏說話,不知道說的什麽,張威把他推倒在地,看起來很兇。”
“有古怪,那邊吵完了,話說王婷婷的腿又細又白,腿玩年啊。”
一道道放肆的目光落在王婷婷身上。
顧長安不忍直視,他将掌握的信息整理整理,趁機跟蹤王婷婷,一路跟去了一間酒吧。
王婷婷似乎是酒吧裏的常客,她脫掉小外套,露着雪白的肩膀在舞池裏跳舞,清新幹淨的感覺消失無蹤。
顧長安坐在吧台位置,要了一杯酒。
酒保第四次投過來視線,顧長安側過頭,屈指點了點台面:“我不喜歡男人。”
酒保滿臉嬌羞,嘴裏的話卻是相反的直白|露|骨:“你長得讓人想日。”
顧長安哦了聲:“是嗎?”
酒保沒皮沒臉的笑着問:“那位是你的獵物?”
顧長安沒承認,也沒否認。
酒保的上半身趴到台子上:“你把你的手機給我,讓我存一下你的号碼,我可以提供你一些……”
顧長安起身就要走。
酒保把人叫住:“等等,你坐這兒,我看看你就行。”
似乎是生怕黑發青年後悔,他連忙說:“那女的可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麽單純,她的胃口大着呢。”
顧長安坐了回去,他問:“多大?”
酒保暧|昧的笑:“特别大。”
顧長安眯眼望着跟男的貼身跳舞的王婷婷:“特别大是多大?你舉個例子。”
酒保湊近些:“她每次都勾搭外國佬。”
顧長安看去,那男的還真是外國人,正在和王婷婷面對面的調|情。
酒保啧了聲:“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外國佬的确比咱要更雄偉,我可是聽過有把人給活活|幹|死的。”
顧長安抿口酒,冷淡道:“就這些?”
“……”
酒保看起來像是賣力讨好青年,甩出猛料:“她在這裏挺有名的,也玩得起,我的同事也都知道她,兩個月前她談了個男朋友,是個小白臉,叫什麽阿建。”
顧長安挑眉,小白臉是何健,看來他真的搞了張威的妞。
以之前顧長安從那個好孩子嘴裏套出的話來看,何建是個挺會作的人,搞了同事的妞,還會讓對方知道,存心顯擺。
太容易跟人結仇了。
張威知道王婷婷跟何建搞到了一起,他一怒之下對何建下手,藏屍後假裝何建給家裏發短信,說哪天去了雲南。
之後張威打去何建家,等于是印證了那件事。
這是一種可能。
至于另一種可能……
顧長安将視線放在舞池裏的王婷婷身上。
“說他是小白臉隻是看着像,性子很火爆,比那女的還會玩,喜歡磕|藥。”
酒保前言不搭後語,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對同性抱有其他想法,“你的脖子真漂亮。”
顧長安撩起眼皮,眼裏沒有溫度。
酒保幹笑:“這裏經常有gay出沒,在你左後方的帥哥就是,從你進來就盯着你看,我猜他已經在腦子裏幻想出了不下十個跟你做的姿勢。”
顧長安置若罔聞:“那個小白臉最後一次出現是什麽時候?”
“我想想……”酒保思考了會兒,“一個月前,他磕了藥走的,以後就再沒來過。”
顧長安沉吟,按照正常邏輯推理,何建是辭職後心情郁悶,越想越糟心就跑來酒吧喝酒,他磕|藥回去以後,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慘遭殺害。
放了老鼠藥的紅|燒||兔子肉又是怎麽回事?
酒保給一位客人調了杯酒,繼續湊到青年面前說:“有一次我下班回去,碰巧看到他們在酒吧外面吵架,我好像聽到那女的說什麽兔子爲什麽死了,是不是你弄死的,那樣子很恐怖,像是隻要那男的承認,她就會把他殺了。”
“那男的說他就是随便一扔,哪知道兔子那麽不經摔,兩人吵的很兇,後來還互相扇巴掌……”
顧長安心裏的第二種可能在酒保透露的内容裏面逐漸清晰。
王婷婷接了個電話就走了,顧長安後腳離開酒吧,并警告酒保,不要亂說話。
酒保連連舉雙手保證,一副識趣的樣子。
天一亮,顧長安就喬裝打扮成一算命的,在王婷婷上班的那條路上找個地兒擺攤。
十一點多,王婷婷從鞋店裏出來,她邊走邊刷微博,冷不丁的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喊住。
是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在地上支了個攤,算命的。
王婷婷繼續走。
老爺爺顧長安咳嗽幾聲:“小姑娘,你印堂發黑,近期必有大難臨頭。”
王婷婷的腳步猛地一停,轉頭去老爺爺那邊蹲了下來。
“老爺爺,你說我有大難臨頭?什麽大難?”
顧長安走流程的讓王婷婷伸出手,他端詳片刻:“凡事都有因果,你昨日種下什麽因,明日就會結出什麽果。”
王婷婷說:“聽不懂。”
顧長安心說,聽不懂就對了。
他盯着王婷婷的眼睛,仿佛能觸摸她的心靈,将她心底的污垢跟陰暗挖出來。
王婷婷的眼神開始躲閃。
顧長安緩緩道:“你是無心之過,佛祖說了,隻要你誠心忏悔,就能……”
能什麽呢?
媽的,編不下去了。
王婷婷心思不在上面,她的神情透着慌張:“你胡說的吧。”
顧長安在心裏點頭,他嘴上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舉頭三尺有神明。”
說到後半句時,他爲了營造氛圍,刻意壓低嗓音。
王婷婷豁然起身:“什麽算命的,分明就是神棍,我要告你诽謗!”
顧長安招招手:“小姑娘,莫急莫慌,你且蹲下來,容老頭我爲你……”
王婷婷不等他說完就走,還踢翻了簽筒。
不安的種子已經種下了,能不能發芽全看王婷婷的心理承受能力。
顧長安準備收拾家夥走人,左側忽然響起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我想算一卦。”
他尋聲看去,聲音的主人是很高大的男人,穿的白衣黑褲,五官精緻,輪廓清晰深刻,瞳孔要比常人黑。
那裏面不是星辰跟大海,是漩渦。
男人随意的雙手插兜站在那裏,身上籠罩着一股無形的威壓,以及……生來高人一等的貴氣。
顧長安斂眉。
這個男人什麽時候出現的?他竟然毫無察覺。
前幾天感應到的強大力量會不會跟對方有關?他不動聲色的探查,卻無結果。
眼底掠過一絲暗光,顧長安甩袖昂首:“你想算什麽?”
男人邁着長腿走過來,動作優雅的蹲在攤位前:“什麽都算。”
距離拉近,顧長安從男人身上聞到了一種淡淡的氣味。
不像是某種香水,像是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的。
傳說中的體香?
顧長安的額角抽了抽,他道:“看相五十,八字一百。”
男人爽快的拿出一百五。
顧長安将兩張紙票收入口袋:“把手給我。”
男人擡起左臂,将手伸到青年面前,手掌朝上。
顧長安看一眼,是隻少爺手,骨節修長,斷掌。
他又問走不知真假的八字,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年輕人,你命裏有煞星作祟。”
男人露出驚詫之色:“煞星?”
顧長安捋捋黏在下巴上的幾根白胡子:“想知道化解的方法,你就需要抽個簽。”
男人把手往簽筒伸。
顧長安将他攔住,獅子大開口:“五百。”
男人眼皮不眨的抽出五張紅票,動作幹脆利落,大佬範兒十足。
顧長安一張張收好。
片刻後,顧長安拿着男人抽的簽胡說八道:“嗯……年輕人,你很快就會遇到命裏的貴人,逢兇化吉。”
男人正色道:“還請大師指點一二。”
顧長安高深莫測:“往南走。”
“南邊……”
男人皺皺眉頭,他微抿薄唇,無辜的輕笑道:“大師,我分不清東南西北。”
顧長安的演藝生涯遇到了勁敵。
不好,王婷婷兇多吉少!
顧長安匆匆套上衣服鞋子,揣着王婷婷的謊言走出房間,經過吳大病房門口時喊了聲:“大病,有情況,我出去一趟。”
房裏傳出動靜,吳大病邊穿衣服邊跑出來,粗聲道:“我跟你一起去。”
顧長安沒時間跟吳大病細說,随他的便。
半路上,顧長安陰着臉不時查看四周,像隻受到威脅的豹子,觀察着視野範圍内的一草一木。
吳大病也跟着看,沒看出什麽名堂,他不解:“長安,有人跟蹤我們?”
“别說話,快點趕路。”
顧長安蹙着眉心,淺色的唇抿直,好像有雙眼睛在如影随形的盯着他。
那種感覺是從他晚上準備取出謊言的時候開始的。
說不上毛骨悚然,就是惡心。
顧長安試圖将那雙眼睛從某個陰影裏挖出來,卻一無所獲,隻能是錯覺。
但又有種揮之不去的真實感,真他媽的邪門。
到王婷婷的小區時,顧長安感覺瓶子裏的謊言球異動越發明顯,他輕喘口氣,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
“大病,手機帶了沒?”
“帶了。”
顧長安不再多說,示意吳大病跟他進電梯。
702大門緊閉,沒有異常。
空氣裏還有尚未消失的血腥味殘留,顧長安的視線往下移動,地上沒有血迹。
吳大病看不懂,他奇怪的說:“這棟樓一層就兩個住戶,我來幾次了,都沒見過對門。”
“沒住人,你當然見不到。”
顧長安說着就蹲下來,拿出半包紙巾抽出一張平鋪到地磚上,用手按着擦了擦拿起來看看,換個地方繼續。
“長安,你在做什麽?”
“噓。”
吳大病智商有限幫不上忙,隻好站在一邊留意四周。
正當吳大病想打個哈欠時,蹲在地上的顧長安猛地一下起身,快速沖向樓梯口方向。
吳大病緊跟其後。
顧長安在樓道裏發現了王婷婷,已經死了。
她的瞳孔放大,臉色呈現烏青色,表情驚恐萬分,生前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事情。
顧長安蹲在屍體旁邊,他湊近動了動鼻子,嗅到了酒精的味道,是藍色酒吧的一款特制酒。
王婷婷回家前去過那裏。
屍體并未涼透,顧長安小心去拿自己想要的門鑰匙,不留下指紋。
吳大病似乎猜到顧長安問他帶沒帶手機的原因,他問道:“長安,現在報警還是?”
“等等。”
顧長安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王婷婷的眉心處,那滴血詭異的一點點滲入,活了般的在她的皮膚底下流竄。
吳大病屏住呼吸,一言不眨的盯着看。
顧長安閉上眼睛,十幾秒後,他聽到了王婷婷生前留在陽間的最後一個聲音,充滿了恐懼——是何健!他回來了!
何建?顧長安挑了挑眉毛,看來王婷婷是被“何建的鬼魂”吓到了,逃跑的途中摔下了樓梯。
誰接連吓王婷婷,目的是什麽?殺人滅口?
随着顧長安的意念,那滴血在王婷婷的眉心處浮出來,被他擦去。
沒再管王婷婷的屍體,顧長安讓吳大病先上去,自己一路往上走,一路擦掉鞋印。
忙着呢,不想被警方發現案發現場有他們的鞋印,被當做嫌疑人問這問那。
顧長安停在702門口,他隔着紙巾捏住鑰匙開門進去:“大病,把鞋脫了。”
吳大病邁在半空的腳收回:“長安……”
顧長安反手關上門,脫了鞋往裏走:“行了,馬屁就不用拍了,你翻來覆去就會那麽幾句。”
吳大病的臉漲紅。
顧長安直奔北邊那個房間。
裏面既沒有藏屍,也沒有藏人,牆上寫了很多字,都是同一句話“張威是愛我的吧”,有的清晰,有的被刀刮過,被筆劃過,被濕毛巾擦過,髒且模糊。
根據顧長安的推測,應該是王婷婷在何建死後兩三天内寫的,跟謊言差不多是同一時期。
她應該是看見了何建的屍體,或者是目睹過兇手行兇,沒看清長相。
回去以後發現自己掉了什麽東西不得不原路返回,卻發現屍體不見了,所以才自我催眠隻是看錯了,不是真的。
不報警就是怕警方懷疑到自己身上。
時間往後推移,王婷婷又覺得何建的死可能跟張威沒有關系,所以她試圖将牆上的這些字給擦掉,才會變成這樣。
顧長安蹲在牆角,蘑菇狀陷入沉思。
張威的那通電話可能是有人授意的,他隻管拿錢,不知道背後的緣由,也懶得管。
畢竟他跟何建的關系已經因爲王婷婷徹底崩了,是死是活關他屁事,他甚至巴不得何建死掉,也打算那麽做過。
那個兔子肉裏的老鼠藥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惜張威沒等到何建回來吃那盤肉,何建那晚沒有回來,後面也沒再出現。
犯罪很多時候都是一念之間做出的決定。
張威沖動過後冷靜下來,慶幸何建沒回來過,肉還在,自己不用被當殺人兇手蹲大牢了,又得了一筆意料之外的錢财,日子過的很滋潤。
何建的死也跟王婷婷無關。
她這幾天有了新的發現,并且已經接觸了真正的兇手,很不幸的露出破綻,讓對方給察覺到了,出于自保對她下手。
昨晚讓王婷婷精神錯亂,開始神經兮兮,今晚再次以“何建的鬼魂”身份出現,給她帶來了緻命的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