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富美化過精緻妝容的眼睛睜大, 滿臉的不可思議, 隻是掃個地就嬌||喘成這樣, 體質也太弱了吧?
大媽輕咳:“那個掃帚不輕,你都拿不起來。”
白富美不信,想過去拿起掃帚看看到底有多重,至于揮動一會就累的不行了?
大媽不輕不重的拍她胳膊:“你别幹傻事,聽媽一句,男人體質差點不要緊, 主要是能力強。”
白富美沉默了有一個世紀那麽長,說出事實:“媽, 你不覺得他比我還要白嗎?”
白都快要透明了都,透着一股子病态。
“那好啊。”大媽樂開花,“你倆生出來的孩子肯定又白又漂亮。”
白富美偷偷打量老槐樹底下的黑發青年,眉目生的真是好看, 傳說中的三百六十度沒有死角,如同頂級畫室一筆筆畫上去的, 她以前見過幾次, 現在看他, 就像是直接從她的記憶裏走出來的一樣, 一點變化都沒有。
不會是個妖精吧?
白富美抖了抖身子:“可他看起來好柔弱, 感覺風大點都能把他吹倒, 我的母愛都被他呼喚出來了。”
大媽沒跟上女兒的腦回路:“什麽愛?”
“母愛。”白富美直勾勾的看着,“就是想保護他,把欺負他的壞蛋都打跑,給他買他想要的所有東西。”
大媽下意識的說:“所有東西?那你也得有那個經濟基礎。”
完了才反應過來女兒說的那話跟自己的認知完全不同,她那張塗了厚厚一層粉的臉扭了一下。
“阿嚏——”
顧長安打完噴嚏又打一個,他揉揉鼻子,面帶笑意的問道:“阿姨,你剛才說到哪兒來着?”
大媽回神,也是笑呵呵的樣子:“珍珠最近才回國,她跟我們談過,決定以後都會待在國内不走了。”
顧長安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正兒八經道:“國内這幾年的發展很不錯。”
“對對對,是不錯,像我們老一輩就是覺得國内比國外好,你說那國外,吃個包子饅頭……”大媽發覺自己話題跑偏,她趕忙撤回來,“長安,阿姨看你一直是一個人,珍珠正好也沒談,你要是覺得不錯,你們可以試着接觸接觸。”
顧長安看向年輕貌美的女人。
白珍珠矜持的笑,細看之下嘴角在不停抽筋,她趁青年不注意,快速給她媽使了個眼色,媽,我們不是說好要委婉點含蓄點嗎?
白母懊惱的一拍手,忘了。
顧長安抿嘴,憂郁的歎口氣:“阿姨,實不相瞞,其實我有難||言||之||隐。”
空氣突然安靜。
白母受到了強烈的沖擊,興沖沖帶着剛回國的女兒過來,卻得知最理想的女婿竟然有隐疾,這個真是……晴天霹靂,她抱着僥幸的心理提出質疑:“長安,你說的這事,我以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難以啓齒啊。”顧長安摘下眼鏡,唇角苦澀的扯了扯,“我也想找個對象好好過日子,可是我不能害别人。”
做人太優秀也有煩惱,時不時的會有人上門說親,他要是想徹底斷絕那種現象,隻能丢出一劑猛藥,雖然代價不小。
隻怕自己從今以後就成了鄰居們眼裏的天妒英才,身殘志堅。
白母靠近些看了看青年,心下一陣傷感,果然人無完人,多好一相貌啊,她忍不住問:“嚴重嗎?”
顧長安垂着眼皮,嗓音沙啞:“嚴重。”
“别灰心,現在醫學水平比過去高多了,什麽疑難雜症都有痊愈的可能,對了,長安,你去首都的大醫院看過了嗎?”白母熱心的說,“阿姨有熟人,介紹你過去吧,你好好做一個做檢查。”
顧長安伸手去捋額前碎發:“算了,不去了,沒用的。”
白母對青年的态度很不滿意:“長安,你還年輕,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放棄呢?”
顧長安低頭看着手裏的眼鏡,半響重新架在鼻梁上,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這是真實的想法,但在旁觀者眼裏就是故作堅強,令人心酸。
白母說:“阿姨是覺得……”
白珍珠拉拉她媽的袖子,媽,别說了,他已經夠可憐了好麽?我都快哭了。
白母沉吟幾個瞬息,拍了拍女兒的手背:“珍珠,你到門口等媽,媽還有些話要跟長安說。”
不止白珍珠,連顧長安都是一臉懵逼,還有話說?
白珍珠一走,白母就從皮|草外套的兜裏拿出紅殼手機,翻出張照片給顧長安看:“這是珍珠她大哥,親的。”
顧長安瞥了眼,是個穿軍||裝的男人,衣褲整潔嚴謹,輪廓剛硬,劍眉星目,一身正氣。
白母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老大很小就到外地上學去了,長安你大概沒見過,他是個很穩重的人,也非常有主見,現在是個|幹||部,爲國家爲人民辦事,作風那是絕對沒問題……”
顧長安打斷:“阿姨,你直說吧。”
“我那大兒子什麽都好,就是那啥……”白母一臉欲言又止,聲音放低許多,“他不喜歡女孩子,一直不喜歡,我們法子都試過了也沒用,他就是不喜歡。”
顧長安哦了聲,原來是基||佬啊。
“阿姨剛才聽到你的情況,心裏真的難受。”白母正色,“不過長安你放心,阿姨是不會往外面說的,也不會讓珍珠說出去。”
顧長安心說,你女兒會不會說出去我不知道,你一定會說出去,最快天黑前,最遲明天上午,我就指着你秀一波操作,幫我打消其他人說親的念頭。
白母哎呀一聲:“你看阿姨,說着說着就把正事給忘了,阿姨的意思是,你跟珍珠不行,跟她大哥沒準可以。”
顧長安的臉抽搐,什麽鬼?
“這個禮拜五珍珠她哥會回來住兩天,到時候我讓他晚上過來一趟,就這麽說定了,那長安你忙吧,阿姨走了。”
白母來時臉上挂着笑,走時也是如此。
中途出了很大的突發狀況,挺受刺激的,雖然女婿是招不成了,好在兒媳也不錯,希望兒子不要讓她失望。
門口的腳步聲漸漸消失,顧長安唇邊的弧度斂去,他點燃一根煙叼在嘴邊,半搭着眼皮深吸一口,對着虛空緩緩的吐出一個煙圈。
顧長安整個人窩在搖椅裏面,煙霧成線般在他的臉上缭繞着,又被風一點點吹散,露出藏在煙霧下的厭世表情。
仿佛下一刻就會離開這個世界,離得遠遠的,再也不會踏足。
房裏的陸城将視線停留在青年身上,捕捉到了他的漠然跟厭惡。
這兩種情緒陸城都很熟悉,自己也有,抹不掉,也無法減弱,就那麽放着,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爆|發了。
陸城收回視線,調侃的說:“長安應該去當演員。”
吳大病說:“陸先生,我覺得你也合适,你們都能拿大獎。”
陸城:“……”
他勾勾唇,優雅的笑:“不敢當,我最多隻能提名,以長安那樣精湛自然的演技,會拿大滿貫。”
吳大病聞言,他搖搖頭,認真的說:“你不會隻是提名。”
陸城:“……”
吳大病是個不懂幽默的人,也不會油嘴滑舌,他向來都是直來直去,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正因爲如此,陸城才忍俊不禁。
院裏房裏都被難言的寂靜籠罩。
太陽快下山了,陸城望着坐在餘晖裏抽煙的青年,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這麽看着,還真有些賞心悅目,美的頹廢。
吳大病豫了良久,他說:“陸先生,你幫幫長安吧。”
陸城側目:“嗯?”
吳大病摳摳手指,呐呐的說:“長安太孤獨了。”
陸城想也不想的拒絕:“我幫不了。”
他心想,連我自己都被孤獨|纏||縛|住了,如何能幫助别人?
吳大病擡頭,看陸城面部神情冷漠,似乎是事不關己,毫不在意,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沒說。
陸城卻是不知覺的在等吳大病說點什麽,希望他能說點什麽,沒想到他半天也沒蹦出一個字。
不多時,顧長安三人去吃火鍋。
吳大病到地兒就直奔衛生間,出發前喝多了水,尿多。
顧長安看陸城在自己旁邊坐下來,他那半邊身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不爽的說:“你去對面。”
陸城置若罔聞:“沒想到你在你們這邊還挺吃香。”
顧長安說:“一直吃香。”
陸城拆開消毒碗筷的包裝:“聽說你是鎮花。”
“之前是有人這麽瞎起哄過。”顧長安單手支着頭笑,“現在沒了,現在你是鎮花,我輸得心服口服。”
陸城的額角隐隐抽||動,面上帶着溫和的笑意:“還是你來當吧,你的形象比較合适。”
顧長安說:“這是民衆的意願。”
“去他|媽|的……”
陸城的低罵聲突然停頓,他的面色變了變,一副吃到蒼蠅的表情。
顧長安第一次聽男人爆粗口,新鮮,他不嫌事大的啧啧:“還别說,你爆粗口都有一股子高貴的味道,厲害。”
陸城的唇角往下壓了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顧長安一臉浮誇的驚訝:“你這是承認被我影響到了?”
陸城:“……”
有服務員端着鴛鴦鍋過來,打破了桌上的微妙氛圍,陸城倒點茶進碗裏,端起來晃了晃後倒進不用的空杯子裏面:“你真不打算找個伴?”
顧長安斜眼反問:“找伴幹什麽?”
服務員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好奇的聽八卦。
陸城疊着長腿,手交叉着放在腹部,坐姿放松随意:“有個人陪伴在身邊,不會孤單。”
顧長安嗤笑:“但會有很多糟心事。”
陸城饒有興趣的問:“比如?”
桌上有滴水,顧長安用手指的指尖沾了點兒在旁邊亂畫:“比如我喜歡喝白粥,對方覺得白粥垃圾,我喜歡吃零食,對方也喜歡,會跟我搶,我睡覺讨厭一切聲音,對方卻又是打呼又是磨牙說夢話諸如此類的,我就不一一列舉了,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陸城擡眉:“那還是不夠喜歡吧,如果足夠喜歡,就能足夠包容理解,兩個人在一起,快樂的時候應該會比不快樂的時候多。”
服務員贊同的頻頻點頭,對的,沒錯,就是那樣!
顧長安:“……”
等服務員走了,顧長安聞着鍋裏不斷飄出的香味,心情變得好到飛起,他語氣随意的問:“陸城,你找過伴?”
陸城說:“目前還沒。”
顧長安給他一個白眼,那你跟我逼逼什麽?
這家店是老店,顧長安頭一回是被老頭帶來的,一晃這麽多年過去,老頭不在了,店還在,生意日漸旺盛。
顧長安拿根鉛筆在菜單上勾了十幾個菜:“你們喝酒嗎?”
吳大病說:“我要果汁。”
陸城拿出随身攜帶的小酒瓶:“我有這個。”
顧長安要了一瓶果汁,兩瓶啤酒,他把菜單丢給陸城:“随便點,想吃哪個點哪個。”
陸城随便勾了兩個蔬菜:“大病,你覺得長安這口氣像什麽?”
吳大病試探的說:“暴|發|戶?”
陸城将菜單遞給對面的吳大病,誇贊的笑道:“這道題你是滿分。”
顧長安懶得看他。
服務員很快就将配菜送了過來,三個爺們的份量不小,尤其是吳大病,一般時候都吃三四碗飯,大碗裝的,畢竟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所以他們點的菜很多,引起了周圍食客的側目。
顧長安脫了外套,撸起袖子開吃。
陸城發現顧長安隻有在吃東西的時候,臉上的笑才會傳達至眼底,發自内心的高興,而不是在僞裝。
火鍋裏熱氣騰騰,顧長安的鏡片花了,他摘下眼鏡丢到一邊,撈個一些豆腐皮到碗裏,眼皮不擡的說:“看我幹什麽?”
陸城:“我隻是好奇,有什麽是你不喜歡吃的?”
顧長安聲音模糊的說:“這個問題很有意義啊,大病,你來回答吧。”
對面的吳大病放下筷子:“長安不喜歡菠菜,豬肝,芹菜,香菇……蒜苗,雞爪子,雞脖子……”
思索着說完,吳大病用一種“都記住了嗎”的眼神看着陸城,仿佛一個把兒子托付給他未來另一半的老媽子。
陸城無語。
他認爲很有必要找個時間跟吳大病談一談,是什麽導緻對方産生了奇怪的思路,并且堅信不疑。
一頓火鍋吃了快兩小時,鍋裏幾乎全部清空了。
顧長安吃的酣|暢|淋|漓,他正要說話,就看到吳大病突然站起來,說要去西黃路那邊的超市買面粉,還說明天早上要做雞蛋餅。
這舉動太突兀。
然而顧長安卻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那你去吧。”顧長安拿了張紙巾擦擦嘴,“門鑰匙帶了吧?路上慢點,買完面粉就回去。”
吳大病嗯了聲,穿上外套先走了。
顧長安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在吳大病走後褪去,他面無表情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沒想,純碎是吃多了,在發呆。
陸城看向顧長安的目光意味深長,說不清是同情,還是什麽。
顧長安有所察覺的側過身,面朝着男人,對上他的目光笑問:“你想說什麽?”
陸城的上半身傾斜,近距離看着吃了個火鍋,吃出些人氣的青年,臉色不那麽蒼白透明,唇色也很紅潤,看起來鮮活多了,他的唇角噙着一抹笑:“你想聽我說什麽?”
“切。”
顧長安沒勁的拉來椅子徑自離開。
陸城不快不慢的跟在後面,目光漫不經心的落在青年的背影上面,若有所思,似乎是在困惑着什麽事。
顧長安走出火鍋店,迎面而來的冷氣立刻跟他身上的火鍋底料味打成一片,他把外套的拉鏈往上拉了一截,頂着寒風朝路口走去。
陸城幾個闊步追上青年:“你叫了那個什麽滴滴?”
顧長安說:“叫個屁,我出門的時候連手機都沒帶。”
陸城把自己的手機給他。
顧長安看看手機,看看男人,眼神頓時變得精彩起來:“你不會啊?來,我教你,點這兒……”
他的餘光無意間越過男人肩頭,看到了什麽,嘴裏的話聲停滞,眉心也跟着蹙了起來。
路邊不遠處看着一個長臉的灰衣男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長發披肩,眼睛是碧綠色的,他一步步往顧長安跟陸城所站的位置走來,身上散發着濃重的血腥味跟殺戮的氣息。
周遭的空氣凝結。
陸城在見到灰衣男子的時候,瞳孔就縮了一下。
顧長安察覺到了,這是面對勁敵的反應,陸城那晚回來帶的傷八成跟這人有關,他懶懶的伸手指了指陸城:“哥們,你找他的?”
灰衣男子淺灰的眼珠子轉了轉,又回到陸城身上,像一頭嗜血的野||獸,随時準備亮出自己尖銳的獠||牙。
顧長安把手往外套口袋裏一抄,微笑着說:“那跟我沒什麽關系啊,我先走了,拜拜。”
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