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沒有走, 心裏還是不放心, 因爲那人外表看起來很純良很柔弱, 實際是個陰險腹黑的家夥。
季青屈指叩叩桌面:“都很閑是吧?縱火案的嫌||犯抓到了嗎?入室搶||劫案的進度呢?還有那個在城隍廟持|刀|砍|人的……”
衆人腳底抹油的離開辦公室。
季青剛坐下來, 王明明就溜了回來,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整理着桌上的檔案:“給你三分鍾。”
王明明搔搔頭:“季隊, 那個人除了釣魚, 就沒有做别的事, 連死者的家裏都沒去過,可靠嗎?兄弟們是擔心你被騙。”
季青擡頭:“被騙?他能騙我什麽?”
“當然是錢啊,不然季隊還能以爲是什麽?總不至于是色吧,那東西你沒……”王明明及時閉嘴, 安靜如雞。
卧槽卧槽卧槽,王明明啊王明明, 你特麽的真能作死!
季青一言不發的看着隊員。
王明明心驚膽戰:“季隊,我錯了。”
“行了,别貧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季青用了句老話, “我既然找他,就說明是相信他的能力。”
王明明忍不住多嘴:“可水塘裏又不會有線索。”
他摸摸鼻子:“不光是我, 兄弟們都搞不懂, 哪兒也不去調查, 就在塘邊釣魚,這能有個屁用,學姜子牙願者上鈎?也沒有啊,他用的就是普通的鈎子跟蚯蚓,不是什麽故弄玄虛,是真的在釣魚。”
季青并未解答,隻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
王明明揣着一肚子的疑問說:“知道了。”
“季隊,我跟弟兄們觀察過,那個人釣魚真的很牛||逼,沒有空鈎,每次提竿都有魚。”他啧啧,“我回去跟我爺爺說了他都不信,說那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常人根本做不到。”
季青說:“是嗎?”
“是啊。”王明明有些激動,“我爺爺釣了一輩子的魚,連他都說不可能,他還讓我帶他過來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被我找借口給唬弄過去了。”
季青舒出一口氣:“那就好,不要打擾到他。”
王明明心下對那個叫顧長安的人更加好奇了,季隊這麽重視,肯定不是隻會釣魚的普通人。
“那季隊,我去忙了。”
季青把他叫住:“明天買個座墊,要加厚的,柔||軟些的,我這邊會給比報銷。”
“哦哦好。”王明明稀裏糊塗的出了辦公室。
走廊上的劉悅立馬鬼鬼祟祟的湊過去:“明明哥,怎麽樣?”
王明明戳她額頭:“小姑娘家家的,長得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别一副八卦的樣子,都不可愛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ok?”
劉悅:“……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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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死冷的天還有人出來釣魚,一釣就是一天,誰路過塘邊,都會好奇的伸脖子看兩眼,有的更是上前來問漁獲,發現漁獲非常豐盛,就回家提着漁具過來了。
顧長安吃了袋牛肉幹的功夫,塘邊已經站了不少人,尤其是他兩邊位置,以爲他這個窩打的好,想沾沾光。
一個小時後,塘邊的人減少大半,天是很冷,呵出的氣息都瞬間冰涼,可魚能給他們帶來暖意跟熱血,問題是沒有魚上鈎。
吃鈎子的都沒有,蚯蚓全泡爛了。
離開的人經過黑發青年那裏,一個兩個的停下來觀望,魚鈎差不多價位,蚯蚓也一樣,怎麽他一條接一條往上釣,别人就不行呢?
難不成就是因爲長得好看?魚也看臉?
伴随着嘩啦聲響,一條筷子長的鳊魚被拉出水面,在半空劇烈掙紮着,水花四濺。
顧長安傾聽完魚肚子裏的謊言,就把魚從鈎子上弄下來,很随意的問離他最近的一個大叔:“魚要嗎?要就拿去。”
大叔站了很長時間,也沒看出青年釣魚的技巧,他聽到這話滿臉不敢置信,在周圍人的羨慕目光裏接過那條鳊魚,連聲說:“謝謝謝謝!”
在大叔之後,顧長安又給了其他人魚,有人按耐不住的問他是在哪裏買的魚料,他說自己從來不用那玩意兒。
問話的人跟聽衆都不信,不用魚料?扯吧就。
人有時候就是挺滑稽,真話不信,卻把假話當真,顧長安半搭着眼皮,像個看破俗世的老頭子,他不再開口,身上散發着陰郁的氣息,周圍的人慢慢也就散了。
下午出了會兒太陽,溫溫柔柔的,照在人的臉上,沒有多少暖意,依舊很冷。
顧長安一直在一個地方釣魚,不挪地,他聽的小說停在了最近更新的地方,懶得再找别的小說,幹脆去翻了老歌聽。
老歌的旋律裏面有種歲月催人老的味道,要不是魚時不時的吃鈎子,拖着魚線跑,顧長安早就睡着了。
立春發來微信,說給顧長安畫了張畫,顧長安看了,表情跟眼神都很一言難盡,覺得她是用腳丫子畫的。
顧長安:爲什麽兩隻眼睛一大一小?
立春: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每個人的眼睛其實都是一大一小,手腳也是,不信你可以看看呀。
顧長安:鼻尖上的黑點是什麽東西?
立春:痣啊!大兄弟,你活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鼻尖上有顆朱砂痣嗎?
顧長安:……
立春:怎麽樣怎麽樣,給打多少分?
顧長安:友情分兩分。
立春發了個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的表情。
顧長安的手機響了,立春打了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牢騷,完了說自己怎麽怎麽辛苦,怎麽怎麽可憐,怎麽怎麽無聊。
“你那邊不是有很多大黃蜂嗎?讓它們陪你玩捉迷藏。”顧長安不走心的出主意,“排兵布陣也可以,你沒準能訓練出一支黃蜂軍。”
立春咂咂嘴:“聽起來好吊的樣子。”
顧長安說:“是瞞吊的。”
立春豪情萬丈:“到時候就能讓它們成爲網紅,我當經紀人,你當我助手,我們一起稱霸全世界!”
顧長安:“……”
安靜了幾秒,立春的思維就跳到别的地兒去了:“長安,你在做什麽?跟大病在一塊兒嗎?”
顧長安說他在外面釣魚。
“釣魚?”立春一驚一乍,“你不冷嗎?”
顧長安吸一口氣:“還行吧。”
立春撇了撇嘴:“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的都早,氣溫也低很多,好冷啊,有些花都凍死了,姥姥不讓我出去,怕我受傷。”
顧長安聽出她話裏的失落,收起玩笑的姿态道:“那就聽姥姥的話,老老實實在家裏待着,不要出來亂跑。”
立春嗯嗯:“等天暖和一點點,我就去看你們。”
通話結束,顧長安給立春發微信,讓她繼續畫畫,多看網上的教程,畫好了有獎勵,說這些是想讓她有事情做,如果不聽話偷偷瞎跑出來,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
顧長安走神的功夫,有魚上鈎,是條鳌花魚,比手掌要長一點兒,他把魚提到面前,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魚肚子裏傳了出來。
“曉梅啊,等媽死了,老祖宗傳下來的那幾個東西就都留給你。”
顧長安挑了挑眉毛,這是死的那個老奶奶的謊言,曉梅是她女兒,既然是謊言,就說明她并不打算把東西留給女兒。
也許其實是想給自己兒子留着,出于某個原因才對女兒撒謊。
曉梅無意間發現了事情的真相,認爲老母親欺騙她,一心想着哥哥,就被嫉妒跟怨恨控制了心智,做出天地不容的行爲?
不排除是曉梅沒有發現,一直被蒙在鼓裏,還在哥哥面前炫耀,哥哥沒有任何懷疑的信了,覺得老母親偏袒妹妹,東西應該留給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憤怒之下就去找老母親對質,演變成了一場悲劇。
魚的眼睛隻是泛着淺淺的紅光,顧長安略一沉吟,決定不把謊言取出來,老奶奶已經死了,謊言難破,價值也不高。
四點多,顧長安接到吳大病的電話,叫他回來的時候買瓶老幹媽,他收拾收拾東西離開塘邊,把一簍子的魚送到公安局,騎着摩托車去了附近的超市。
顧長安找地兒停車的時候,瞥見了陸城的身影,旁邊還有個紮着馬尾辮的金發少年。
陸城發現了顧長安的視線,他擡了下手,金發少年就自行轉身走了,很快消失在人群裏,找不到半點蹤迹。
正準備過去查看一番的顧長安:“……”
超市裏面跟外面是兩個季節,顧長安一進去就被渾濁的空氣撲滿口鼻,他把收起來的口罩拿出來重新戴上,推着小推車往裏面走。
陸城跟在後面,腳步悠閑。
前面的顧長安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問:“那個紮辮子的少年是誰?”
陸城說:“我的仆人。”
顧長安懷疑自己聽錯:“什麽?”
陸城重複:“仆人。”
顧長安知道這人沒跟他開玩笑,他把推車推到一邊給過來的人騰開位置:“你們陸家在哪個城市?”
陸城并未給出詳細答案:“離這裏很遙遠。”
遙遠到沒有陸家的人親自帶路,你永遠都不可能找得到。
顧長安沒意思的扯了下嘴角,徑自推着車往前走,陸城站在原地接什麽人的電話,目光望着他的背影,面部輪廓冷峻。
超市裏的溫度高,人又多,擠來擠去,顧長安背上出了層細汗,他把防寒服脫下來放在推車裏面,将毛衣袖子卷起來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臂。
顧長安拿袋子稱牛肉幹,他伸手去抓的時候,還有其他人在,就他的手最白,而且白了好幾個度,看着非常紮眼,引得那幾人頻頻側目。
“怎麽跑這兒來了?”
陸城靠過來,掃了眼顧長安手裏的袋子,“就知道吃。”
“能吃是福,我是有大福之人。”顧長安把牛肉幹放進推車裏面,又拿一個袋子裝開心果,現在接外快了,可以敞開肚皮吃。
“這個開心果不行。”陸城用手去抓一把看了看,挑剔的皺眉,“個頭不夠飽||滿,光澤不好,有不少幹癟的,還有空殼。”
顧長安聳肩:“那就慢慢挑呗。”
見陸城又要開口,他不耐的用手肘撞了下:“讓開點,到一邊站着去。”
陸城上半身趴在推車的扶手上面:“講點道理啊,這裏人這麽多,你讓我到哪兒去?”
顧長安眼皮不擡的說:“随你的便,愛去哪兒去哪兒,隻要别在我眼前晃。”
耳邊響起一聲歎息,顧長安抓開心果的動作猛地一頓,操,中計了!
果不其然,周圍的人都用一種指責的目光看着顧長安,太過分了吧?你的同伴又沒有做錯什麽,簡直無理取鬧。
而一旁的陸城抿了抿唇,一副無奈的模樣,俨然像個帶着自家熊孩子出來的大家長。
顧長安的太陽穴跳了跳,我去,一不留神就掉進了這人丢的陷阱裏面。
一離開那個區域,陸城面上的無奈就消失不見了。
顧長安腳步不停的穿梭貨架,邊走邊找火鍋底料:“你來這邊幹什麽?有事就趕緊去辦,别跟着我。”
陸城好似沒聽出他的煩躁:“辦完了。”
顧長安找到火鍋底料,買了兩種,他掉頭去買龍眼,不樂意陸城跟着,一身貴族的氣息,走哪兒都引人注目。
“你沒有自己想買的東西?”
陸城說:“沒有。”
顧長安偏過頭欲要說話,就聽到陸城喊了句小心,緊跟着他被陸城拽過去,一個小孩踩着推車哇哇大叫着撞上了他原來站的位置,停在那裏的推車被撞出去老遠。
小孩的爸媽驚惶的跑來,場面挺亂。
顧長安的眼鏡掉了,鼻梁微紅,他撿起眼鏡用衣角擦擦:“你不拽我,我也不會有什麽事。”
陸城冷冷的勾唇:“是我多管閑事。”
“你看你,誤會了吧。”顧長安老好人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越是進展混亂的時候,就越要冷靜,要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我靠,鏡片竟然劃了道細痕。”
陸城的額角一抽。
顧長安的眼皮上忽然有冰冰涼涼的觸感,像是被抹了什麽東西,他敏捷的鉗制住男人的手腕,陰着臉問:“你幹什麽?”
陸城淡定自若道:“有根頭發,我幫你弄掉了。”
顧長安翻過他的手掌看:“頭發呢?”
“丢地上了。”陸城睨他一眼,“難不成我還收集起來?”
話落,陸城将手從青年的鉗制中輕松拿開:“我想起來還有個事要去處理,晚點回去,你們不用等我吃晚飯。”
說完就走。
顧長安将眼鏡戴上又拿下來,食指的指腹摸摸被碰過的眼皮,加重力道擦了擦,他吐口氣,快速結賬離開超市。
回去的路上,顧長安等綠燈的時候,目光随意瞥動,發現老奶奶的兒子就住在附近,他将車頭一拐,尋思去那邊看看。
季青把老奶奶兒子女兒的信息都打印一份給了顧長安,他翻過,腦子裏有印象,應該不會搞錯地址。
兒子早就結了婚,兒媳是他同學,兩人是普通的公司白領,從事設計工作,貸款買的二手房,沒有孩子。
至于女兒,她是做藥材銷售的,談過幾個對象,都沒有後續,現在還是個單身,一個人住在公寓裏面。
十幾分鍾後,顧長安找到地兒,看到那對中年夫妻在自己家門口燒紙,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還聽到碎碎叨叨的聲音,夾雜着哭聲。
看來這是在給老奶奶燒紙。
顧長安把摩托車停在一邊,手插着防寒衣的口袋,逆着風向那邊走去,他正準備找個理由搭話,就看見了擺放在旁邊的遺照。
顧長安如同被一盆涼水澆透,瞬間從頭涼到底,他不禁打了個寒戰,口袋裏的手指尖發涼。
遺照上不是老奶奶,是蹲在火盆邊的中年人。
中年人還蹲在那裏,面對着火盆,整個人一動不動。
剛才顧長安是從後面看的,隻看到個背影,這會兒才發現他的臉上跟脖子上都紮了很多玻璃碎片,額頭有個碗大的血口,看起來極爲恐怖。
爲什麽我能看見鬼魂?顧長安心裏揣滿了疑惑,一定跟陸城有關。
中年女人從籃子裏拿了些紙錢一張張的放進火盆裏面,哽咽着說:“老何,你跟媽都走了,我一個人怎麽過啊……”
顧長安動動手指,季青沒通知他中年人遇害的消息,說明事發突然,警方還不知情,他咳了聲。
中年女人淚眼婆娑的擡起頭,啞着聲音問:“你是……”
“我是住在這附近的,之前我們還見過。”顧長安關心的詢問,“怎麽了這是?你先生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們隻是去朋友家吃個飯,沒想到會在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車被撞到山下去了,他當場就……就……”
中年女人不疑有他,說着說着就泣不成聲,痛苦難受。
顧長安默了默說:“節哀。”
中年女人邊哭邊燒紙錢,肩膀不停的顫動。
後面突然傳來腳步聲,顧長安回頭,看到老奶奶的女兒曉梅站在他身後,他尚未開口,就聽到對方說:“你是誰,爲什麽一個人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