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香寒終于走到了趙曉婧的面前,剛剛停下來看了她一眼就被她瞪了回來,眼神中的意思大概是在說淩香寒要是敢選她那就等着瞧。
對上她的眼神,淩香寒笑了笑。
“國師大人,我覺得……”淩香寒突然開了口。
趙曉婧突然急了,她大抵是沒想到淩香寒會選擇她,在對方還沒來得及說完的時候就打斷道:“國師大人,我覺得這樣有失公允。”
原本在一旁并不打算插手的帝長淵看了一眼兩人,臉上并無什麽表情,淩香寒算是看出來了,他完全就是閑得太過無趣,今日就是來看好戲的。
“爲什麽?”帝長淵湊近了趙曉婧,問了她一句。
帝長淵靠的越近,趙曉婧就越是緊張,淩香寒看着她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國師,您這般吓人真的好嗎?
“我們都是奉了皇上旨意進宮選秀的,選舉的結果不應該由一個敵國的樂官來決定。”趙曉婧咬了咬牙說道。
帝長淵聽到她的回答,皺了皺眉頭,淡淡的“嗯”了一聲,接着道:“你說的不錯,但是有一點你倒是說錯了,如今齊皇已經将樂官都送予我大梁了,所以現在她是我們大梁的樂官而不是齊國的樂官。”
“可是……”趙曉婧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要反駁的時候就聽到帝長淵又道:“這是皇上的聖旨,難道你們是要抗旨不尊?”
淡淡的聲線,不帶任何的感情,但是衆人還是從帝長淵的話語之中聽到了嚴肅之意,旁邊的吳瑤凝将目光落在了趙曉婧的身上,眼中帶着些許的鄙視,她今日惹怒了國師,她們日後的日子肯定更加不好過了,這個女人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又将目光落在了帝長淵的身上,看着帝長淵的臉,大概是發現了她的視線,帝長淵看了她一眼,吳瑤凝趕緊将頭低了下來,臉上帶着一些嬌羞。
淩香寒在旁邊将這一切都收入了眼中,她看的是有意思的很,可不止是吳瑤凝,人群裏還有好多官家小姐都在偷偷瞄着帝長淵,臉頰紅紅的。
淩香寒在心底啧啧了兩聲,面上并不打算表現出來。
帝長淵回應了趙曉婧之後,衆人就不敢多說了,隻不過在帝長淵轉身的時候,趙曉婧還是狠狠的等了一眼淩香寒,淩香寒權當是沒有看見一般。
淩香寒這一回也不客氣了,直接拿出昨日帝長淵交給她的錦布,掃了一眼,也不再看那些秀女,直接念出了五十個名字。
“國師大人,我覺得這些官家小姐們表現欠佳。”念完之後,合上了錦布,淩香寒對着帝長淵說道。
“好,徐月,安排一下,将這些人送回去。”帝長淵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答應了淩香寒的決定。
他看似沒有注意,但是在淩香寒方才念的時候,帝長淵就已經發現了,這些女子家中的地位都不高,她也确實不會得罪那麽多人,思來想去她怕也是早有計策,他看來是小瞧她了,沒想到她對帝京的官家居然是這般的熟悉。
“國師大人,您瞧瞧,還有别的事情嗎?沒有别的我就……”淩香寒示意了一下回去的路,帝長淵挑眉看了她一眼。
“早着呢。”看了她一眼,帝長淵就率先提步朝前走了去,淩香寒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有些無奈的眯了眯眼睛,還是跟了上去。
“國師,您瞧瞧,我一個做樂官的,這些差事都不适合我,您要是讓我彈彈琴什麽的還好,方才這般得罪人的事情實在是不大适合我啊!”淩香寒一臉認真的對帝長淵說道。
“别着急,等會的差事一定會适合你。”帝長淵根本就不給淩香寒離開的機會,淩香寒氣的恨不得打他兩拳,看了一眼冷冰冰的伺候在一旁的徐月,淩香寒還是将自己的神色收斂了起來,妥協的跟在了帝長淵的身邊,一個都不知道打不打得過,更何況是兩個!
走到外頭更加空曠的地方,場内早就已經擺放了各式各樣的樂器,淩香寒掃了一眼,起碼有百來十種吧。
“哪種是你不會的?”帝長淵回頭問道。
淩香寒張了張嘴,掃了一眼,不知道怎麽回答。帝長淵倒是有些意外了,她還真是一件都不落下不成?
“傳秀女。”喊了一聲,那些秀女這才緩緩的跨過門檻,走了過來。
淩香寒瞧了一眼,今日怕是要進行才藝表演吧,她歎了一口氣,怎得就攤上這麽個苦差事呢,其他司樂也不興她這般一整天被人折騰啊!她覺着當日要是應了二皇子,這兩日怕也不會這般東奔西走的操勞。
攏了攏袖子,有些冷,帝長淵沒有決定在屋内反倒是挪到這外面,誠心就是來欺負人的,她算是看得清清楚楚,可憐這些秀女喲!
這手冷的都快沒知覺了,還怎的來表演,果不其然,這一上場就有好幾個秀女沒有堅持下去,不是扯斷了琴弦就是表演的不成調子。
到了後頭上來表演的人越來越好,其他人的表情還是挺滿意的,淩香寒就覺得不怎麽樣了,湊合湊合吧!
聽了一上午的樂聲了,她這會兒耳朵都開始犯疼了起來,無奈帝長淵一動不動的。
“淩司樂覺着她演奏的如何?”看到淩香寒坐立難安的,帝長淵突然來了句。
淩香寒方才光顧着想着怎麽離開這破地方了,哪裏還會認真的聽這些女人們的表演,帝長淵這麽一問,她還真答不上來,擡眼瞅了瞅吳瑤凝手裏的長箫,淩香寒道:“吳秀女表演的不錯,就是心有餘而氣不足,應該多練練。”
淩香寒道了句,帝長淵點了點頭,“說得不錯,徐月記上了嗎?打個丙級。”
帝長淵說完,徐月就在冊子上用朱筆勾了個字兒,淩香寒突然語塞,她瞧着吳瑤凝看着她的目光都帶着刺耳,恨不得把她啃的吃了,淩香寒有些心虛的挪開了目光,她就随口一說,随口一說。
一直到表演完,淩香寒算是學乖了,不管是好還是不好,那都吹了個天花亂墜的,起碼這回是不會得罪人了,就算是趙曉婧都被她狠狠的誇獎了一番,說道後頭,淩香寒覺着自己都遍不下去了。
“行了,今日時候也不早了,到此爲止,淩司樂先回去吧。”帝長淵道了句。
淩香寒如釋重負,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趕緊快步離開了這地方,再待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淩香寒走的是快,但是她不知曉的是一直到她離開,吳瑤凝的視線都沒有從她的身上挪開過,那陰狠的目光若是讓淩香寒瞧了,估計又忍不住的感歎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回到住處的時候,清蓮正好拎着食盒回來了,淩香寒用了午膳之後就小憩了一會兒,隻要帝長淵不折騰她,她的小日子還是過的挺滋潤的,安安穩穩的,有吃有喝有住也算是安逸。
隻不過這安逸的日子還沒過上半個時辰呢,淩香寒就被清蓮給喚醒了。
“怎的了?這麽慌張?”淩香寒皺着眉頭看着清蓮。
“司樂大人,皇後娘娘召見您,您還是快些起來吧。”清蓮焦急的喚着,“公公還在外頭候着呢!”
淩香寒聽完忍不住的覺得頭疼,皇後娘娘召見她做何?無奈的歎了口氣,她還是老老實實的爬了起來,正準備走的時候又想起了什麽,走回來将兩團棉花塞進了膝蓋,長袍一蓋,倒是看不出來裏頭有什麽。
“淩司樂,你可叫奴才好等啊!”剛剛走出房門,外頭的公公就把腦袋一甩,翻了個白眼兒說道。
“公公說的是。”淩香寒笑呵呵的應了聲。
“行了,走吧,皇後娘娘還等着呢!”冷哼了一聲,公公正準備轉身,剛剛挪了步,腳下突然一絆,他險些摔倒在地,他趕緊狼狽的穩住身子,旁邊的小太監偷笑了兩聲。
“笑什麽笑,還不快點走。”惱羞成怒的叫了一聲,老公公又瞪了淩香寒一眼,結果淩香寒低着頭,壓根沒看他,他瞪也是白瞪了。隻是他不知曉的是這會兒淩香寒心裏也是愉悅着呢!
皇後的寝宮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上回淩香寒跟着李司樂出去的時候就去皇後的寝宮逛了一圈,這一路走過去淩香寒也沒有問公公,皇後到底爲什麽要找她。
不過她想着,估摸着不是什麽好事。
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公公就已經停下來了,示意淩香寒自個兒走進去,淩香寒朝着公公道了謝,塞了一錠銀子這才走了進去,公公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擡腿跨進了大殿,裏頭倒是安靜的很,有熏香的味道,挺濃的,不大好聞,淩香寒想打噴嚏又自己憋了回去。
大殿内并沒有人,淩香寒也不敢亂走,站在中間大聲喊了句:“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淩香寒一聲喚了有一小會兒還是沒有什麽聲音,她忍不住的皺了皺眉頭,這皇後浸提莫不是故意要折騰她不成?
她也不說話,她剛剛眼角一斜,正好看到了右邊簾子裏有人動了動,她也不做聲,對方怕是要給她下馬威呢,淩香寒也不着急,就這麽安靜的站着,一動也不動,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淩香寒才聽到簾子裏的人說道:“進來吧。”
“是,娘娘。”恭恭敬敬的道了句,淩香寒這才掀開簾子走了進去,皇後正半卧在軟榻上,一雙眼睛打量着她,沒有什麽善意。
“見着娘娘還不跪?”旁邊伺候着的宮女厲聲道了句。
“娘娘恕罪。”淩香寒跪了下來,她就這麽受着不反擊,對方一拳打在棉花上估摸着也覺得沒意思。
“本宮聽聞司樂大人的樂技不錯,今日給本宮表演個吹長箫如何?”皇後眯着眼睛看着她說道。
“一切都聽娘娘的,給娘娘表演是香寒的榮幸。”淩香寒說道。
“去,給司樂大人取一支長箫來。”皇後朝着身邊的宮女說道。
過了一會兒,宮女就将長箫拿了出來,這蕭确實挺長的,比普通的箫長多了,淩香寒接過去的時候就皺了皺眉頭,她這會兒還跪在,這麽長的箫吹起來實在是不舒坦,她來的路上就知道,定然是早上批評吳瑤凝氣短的事兒傳到了皇後的耳中,皇後這會兒想要殺她的威風呢!
淩香寒也不多說,拿着長箫放在唇邊試了試,還能湊合,姿勢不大舒服,勉強還是可以湊合過去的。
見着皇後看着她,也不開口,淩香寒就挑了個曲子,吹奏了起來,這事兒難不倒她,以前沒少練,現在就算是跪着也不影響她的表演。
一首吹完,皇後回味了一下,竟然挑不出什麽搓餌來,她皺了皺眉頭,旁邊的宮女立刻反應了過來,對淩香寒道:“繼續吹,皇後娘娘可沒叫你停呢!”
淩香寒聞言,無奈的歎了一聲,你瞧瞧,這簡直是妃來橫禍啊!禍從口出的感覺還真是奇妙的很,以後在這宮中還是少說點話才好。
又是一首,皇後還是不叫挺,淩香寒無奈,隻好一首首的吹下去,越是這種時候,她的脾氣就越是好,就是覺着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一樣,她不着急,以後日子還長着呢!
她也不知曉自己究竟吹了多少首,隻覺得自個兒口幹舌燥的,嗓子也有些啞了,但是她并沒有求饒,以前在長生殿的時候,嬷嬷也是讓她們沒日沒夜的練琴,十指都練的血肉模糊了,嬷嬷還是饒不過她們,後來淩香寒就在半夜偷偷把那位嬷嬷殺了丢進了深宮的枯井裏,如今想想都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行了,别吹了。”兩個時辰後,外面的天都已經開始黑了的時候,軟榻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是,娘娘。”她臉上毫無表情,并沒有皇後想要看到的喜悅之情。
“你知道本宮今日爲何叫你來嗎?”緩緩的坐了起來,皇後盯着她冷冷道了句。
低着頭,她眯了眯眼睛,嘴上還是乖巧的說道:“香寒不知。”
“看你也是個老實乖巧的姑娘,這宮裏的水深得很,你可知道?”皇後攏了攏袖子說道。
“娘娘說的是。”淩香寒也不反駁,對方說什麽她都受着。
“本宮聽聞,你與國師走的近?”皇後突然話鋒一轉,對着淩香寒詢問道。
“香寒不敢,隻是近日在國師身邊伺候着選秀的事情。”她也不拐彎抹角了,皇後不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她要是搪塞過去,皇後肯定不會輕易的放過她的,這人呐!就是要學會進退有度,什麽時候提起身段,什麽時候放下身段那都是要學的活兒。
“那以後你知道該怎麽做了?”皇後靠近她幾分,語氣中帶着一些威脅,淩香寒縮了縮,裝作害怕的模樣。
“香寒知道了。”
“行了,今兒個就到這裏,你先回去吧。”擺了擺手,皇後說道。
淩香寒應了一聲就擡腿站了起來,膝蓋上的骨頭還是咔咔作響,這種感覺就像是敲碎了骨頭一樣的感覺,她面上毫無表情,緩緩的退了下去。
剛剛走出了大殿的門,剛剛還是一臉乖巧的表情立刻就換成了一臉的陰沉,這老妖婆還真是和傳聞中一樣難纏。
想着她幫吳瑤凝?這事兒還真好說,她也整準備這麽幹呢!有些人就是喜歡往高處爬,可是不知道這摔下來的感覺是什麽樣的!
剛剛走出了皇後的寝殿,淩香寒就看到了在門口候着的徐月,她隻當是他來向皇後彙報選秀的進程的,畢竟這後宮的事情,皇後确實應該過目的。
“國師請你一同去吃晚膳。”沒有走進店門,徐月反倒是朝着淩香寒道了句。
淩香寒看了他一眼,臉上毫無表情,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笑着道:“哪敢勞煩國師啊,我自個兒回去吃就行了。”
她的臉上雖然帶着笑意,但是内心早已是怒火滔天,徐月這個模樣一看就是在這等了有一會兒了,帝長淵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正在被皇後折磨着,這事兒追根到底,源頭都在帝長淵哪兒,若不是他今日故意那麽一說,想來皇後也找不到她的身上,其他的秀女都是甲等,偏生吳瑤凝這兒是個丙等。
他既然知曉她在這裏受折磨也沒有找人來救她一救,淩香寒覺得心裏這團火氣是壓不下去了。
“國師請你一同去吃晚膳。”徐月看着淩香寒要走的模樣,再次攔在了淩香寒的面前,這一回的他讀比上海還要強硬。
看着徐月這般咄咄逼人的模樣,淩香寒的鬧鍾突然浮現了帝長淵的那張臉,原本被自己壓下去的怒火瞬間就冒了出來,她的脾氣一向是不好,她早已覺得全身的血液倒着流過來,順着流過去好幾回了,幾次三番的想要将皇後身邊的宮女捏死,這會兒徐月送上門來,她眯了眯眼。
在對上淩香寒目光的瞬間,徐月忍不住的愣了愣,他是第一回感受到淩香寒的身上有這麽重的殺氣,甚至比他們這些做暗衛的人身上的殺氣還要重,他實在是想不通爲什麽一個樂官的身上有這麽重的殺氣。
“讓開。”淩香寒冷着臉說道。
“國師……”徐月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眼前一陣風飄過,再回神的時候,他的脖子已經被淩香寒掐住了,他心中大駭,竟然不知道淩香寒的速度竟然是如此的快,她手中的力度一點都不小。
徐月自覺自己的武功在這宮中也算是上乘,就算是與衛峥一站,也不會落了下風,在生死邊緣徘徊這麽多年,他幾乎是沒有害怕過,但是這一會他是真的害怕了,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仿佛下一個瞬間就會去見閻王一般。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居然連個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人總是會有個底線的,回去告訴帝長淵,今日我是不會去的。”冷冷的說完,她就放開了自己的手,她剛剛是真的用了手勁兒,她也知曉,要是自己再收緊一點徐月就去見閻王了,但是在那一瞬間,她又松了手。至于理由,怕是耐人尋味。
被放下來的徐月大口吸着氣,寒氣吸進肺中,刺痛的厲害,他狠狠的咳了兩聲,眼中早已布滿了血絲,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怎的,現在知道怕了?”身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徐月的後背都僵硬了起來。
“國師大人。”他低着頭喚了一聲。“淩司樂她……”
到底是什麽人?一個樂官爲什麽手段會這般的駭人?他想問的問題有很多,但是他一個都不敢問出口,他隻覺得自己現在像是掉進冰窟一樣,手腳發冷。
“回去吧,今日的事情就當是沒有發生過。”帝長淵道了一聲。
徐月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跟着帝長淵往回走,隻是他看不見的是帝長淵那一臉複雜的神色,甚至還有些說不清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