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便轉身進了林子裏,淩香寒聳了聳肩跟了上去,昨日下了雪,山裏有些冷,淩香寒呼了一口熱氣在掌心暖了暖自己的臉。
走了一段路,寂塵就帶着她來到了一條溪邊,因爲是活水,所以并沒有結冰,淩香寒蹲下來摸了摸,水冷得刺骨,骨頭都凍得疼了起來。
聽到身邊傳來的水聲,淩香寒轉過頭來就看到寂塵已經下了水,他手中拿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砍來的一隻木叉,一手下去,提上來的瞬間水花四濺,淩香寒的臉上都被打濕了,她看着他木叉上一條肥美的魚兒,愣了愣。
寂塵從水中走了出來,原本白皙的腳因爲凍狠了有些泛紅,他穿上了鞋子,很快就點起了一堆火,下過雨又下過雪,幹枯的樹枝不大好找,但是他還是不知道從哪裏撿來了一堆。
火苗很快就燒了起來,寂塵将火堆架起來,眨眼間就将那條魚的魚鱗處理幹淨了,架在火上烤着。
“不冷嗎?”淩香寒看着他凍得發紅的手,忍不住問了句。
寂塵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隻不過下一秒,他的身體就僵硬在了原地,淩香寒抓着他的手搓了搓。
他的手真的很冷,冰冷得就像是剛剛溪裏的水一般,他的皮膚很好,淩香寒搓着他的手,但是還是那麽的冷。
她湊上去,朝着他冰冷的指尖哈着熱氣,寂塵看着她的動作,抿了抿唇,終究還是說不出什麽話來,他是想要拒絕的,對于他來說,冷就冷會兒吧,又不會出什麽大事,也就任它去了,但是此時此刻,感受到指尖的溫暖,寂塵突然不想拒絕了。
“天這麽冷還下水,你武功那麽高,就站在岸上叉魚不就行了。”她忍不住說了一句,語氣裏還帶着幾分鄙夷,這和尚怎麽就這麽一根筋呢!但是她的語氣中也帶上了一絲絲的柔軟,她知道寂塵之前是因爲懷疑她,不,或許現在還在懷疑着她,但是自從進入長生殿之後,他是唯一一個對她這麽好的人。
“沒事。”他淡淡地回應了一句,有些不大自在。
他剛剛說完,淩香寒就直接抓着他的手貼在了她的臉上,她的臉上很是溫熱,雖然凍得手心發紅,他僵硬地感受着她的溫度,很暖,掌心的觸感真的很好。
看着她因爲冰冷而皺了皺眉頭的眼睛,他突然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淩香寒正好捕捉到了這個瞬間。
“小和尚,沒想到你笑起來還真是好看啊。”她笑眯眯地說了一句,剛剛說完,她就看到了寂塵的臉色變得有些尴尬,她心情大好。
“多謝司樂大人,現在已經不冷了。”他縮了縮手,看着别處說道。
淩香寒也感受到了,放開了他的手,寂塵将雙手收回到了袖子裏,捏了捏,又松了松,指尖似乎還帶着剛剛的觸感,甩都甩不掉的感覺。
“那個……”淩香寒說了一聲,寂塵這才回神看着她。
“魚要糊了。”淩香寒指了指烤着的魚,忍不住說道,雖然脆皮的魚确實好吃,但是燒焦了吃一口炭的感覺就算了。
寂塵這才将魚翻了一個面,火燒起來之後就越燒越旺,燒得魚皮吱吱作響,魚香味也越來越濃,不知他用什麽将魚身斜着劃了幾道口子,烤過之後,口子都裂開了,能夠看到白嫩的魚肉。
他撒了一些香料,聞起來更加地鮮香了。
沒有過多長時間就烤好了,他直接将木叉拔起來遞到了她的面前。
“一人一半。”這一回,淩香寒比上次大方多了,寂塵也沒有拒絕。
一口咬下去,淩香寒的臉上便露出了幸福的神色,果真是美味啊,比起宮裏那小池子裏養的鯉魚味美多了。
“寂塵小和尚,你是京官嗎?”淩香寒突然詢問道。
寂塵動作一僵,随後又放松了幾分,他答:“怎麽?”
“你何時回去,帶我一同上京呗?我不識路。”她将魚骨丢到一旁,對着寂塵說道。
“你既然千方百計地想要從衛峥手下逃脫,爲何又要上京。”他平靜地詢問道。
“自由啊。”她将雙手伸到火苗旁烤着,時不時像是玩樂一般地從火焰中掃過,似乎并不怕灼傷,越是冷就越想要朝着溫暖的地兒不斷靠近。
寂塵沒有搭言,沉默了許久。
淩香寒權當他是默認了,她又問:“你是誰家的官兒啊?怎麽是個和尚?聽聞大梁國師是個遁入空門的人,你莫不是他座下的弟子,如今看來你來這宓城也不足爲奇了。”
淩香寒說完,寂塵突然不知曉應當如何回答她的話了,她的敏感度一直很高,思緒也很活泛,給她一點線索就能知曉很多事情,隻是可惜,這一回,似乎猜錯了那麽一點。
“你是來調查趙骁的吧,沒想到這國師也沒有我想的那般無能嘛。”攤了攤手,她有些無奈地說道。
“國師聰穎過人,能力自然是不會差到哪裏去。”他難得地補上了一句。
“呵呵,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是特意在給他說好話,你師父你不護着誰護着。”淩香寒笑了笑,回應道。
這一回,寂塵不再多說話了,她怎麽想便由着她吧。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欽差大臣。”火堆的火苗已經漸漸地小了起來,他掏了掏,從布袋裏掏出了一隻小小的手爐來,打開爐蓋,他将那些已經沒有明火的熱炭放在了手爐中,蓋上蓋子,他遞到了淩香寒的手中。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東西,謝了。”她接了過來,銅做的暖爐,花紋繁複好看,剛剛拿到手裏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熱度,果然是暖手。
“不過我也有要事前往帝京,可以領你一段路。”他又道。
淩香寒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反正這一路閑着也是閑着,如同她之前說的那般,離了寂塵,哪裏去找這麽老實的小和尚照顧她啊!
懷疑就懷疑吧,難不成他的懷疑還能讓她少了一塊肉不成。
寂塵在前面走着,淩香寒在他後頭跟着,雪又下了起來,本就厚實的血越發地厚了起來,快要齊小腿肚子了,可是要翻過這座山,兩人才能到達下一個城鎮買上一匹馬來。
因爲下雪,天色陰得格外厲害,寂塵本想着兩人的腳程快,一定可以趕在天黑前下山的,隻是沒想到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山洞内,淩香寒蹲在火堆旁,腦袋擱在膝蓋上想要打盹,但是冷得厲害。
“小和尚,靠我近些,我冷不過。”她喚了一聲,寂塵沒有動。
突然,淩香寒感受到額上突然一涼,寂塵的掌心擱在了她的額頭上,接着又搭在了她的脈搏上,淩香寒其實是有些想要拒絕的,但是腦子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動作不及他來得快。
“你感染風寒了。”他放下她的手,神色并無異樣地說道。
淩香寒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似乎放松了一些,但是很快又無奈地苦笑了一聲。
她不是個身嬌體弱的人,在長生殿訓練的時候,在雪地裏站上一天一夜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但是還是抵不過這水土不服,長時間的跋涉已經讓她的身體疲憊不堪,昨日逃脫的時候又凍了大半個晚上,這大梁又是一會兒雨一會兒雪的,果真不太适應。
“我有點暈,先躺會。”她說完就将自己的腦袋用手撐着,蜷縮着打起盹兒來了,睡一覺就好了,以往都是這般。
寂塵撥弄着火堆,時不時地轉頭看着蜷縮在火堆旁的人,過了一會兒,他神色不明地歎了一聲,靠近了她的身邊。
剛剛靠過去,淩香寒就醒了,一臉警惕地看着他,意識朦胧,看到他這張臉之後這才收起了滿身的殺氣說了句:“是你啊。”
說完她就靠了過來,将她的頭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手總算沒有那麽麻了,她又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再次閉上了眼睛。
寂塵感受到了肩頭的重力,他用來撥動柴火的木枝被火苗燒斷了,他幹脆丢開來了,伸了伸手,将她攬在了懷中,動作很是輕柔,她的身上真的很冷,寒氣重得很,他将她之前塞在他布袋裏的衣裳拿了出來,蓋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頭擱在他的胸前,挪了挪,呼吸有些病态的沉重,溫熱透過衣衫傳入了他的心口,那一瞬間的顫動不知道究竟爲何,仿佛有什麽呼之欲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