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丹之上,一個境界就是天差地别,晉升乃丹神境大修,縱然疲憊帶傷,對付這些内丹修士仍有勝算,剛脫身,他就毫不留情地解決了出手的四個人,其餘人見狀更不敢妄動。
白袍沾血花,晉升站在半空中,單手抱住衛梧,另一隻手迅速搭上她的手腕探脈。
另一邊,内丹被毀的冰蟾急劇變小,縮成半人高,仿佛失去了生氣,緩慢地沉入水中。小火貔貅悄悄地往後退,被晉升掃了一眼,連忙又站住,低頭俯首。
衛梧對這一切全然不知,冰蟾丹力正在吞噬她的丹田與命火,五髒六腑如同泡在冰水裏,血液仿佛被凍住了,皮膚表面結起大片白色的霜花,大腦完全停止思考,她連反抗的本能都已喪失。
“威武?威武?”晉升輕喚兩聲,沒得到回應,登時暗道不好。衛梧橫空插手,已然破壞了他苦心營造的平衡局面,冰蟾丹力失去控制,受命火吸引,全都進入了她體内,水火不相容,她不過外丹修爲,命火還曾被抽走三縷,如何能堅持到命格融合時?眼見丹火即将熄滅,晉升變色,忙催動自己的命力,他是木格命下的副五行命格,木生火,得到磅礴木氣相助,那點丹火終于明亮了些。
衛梧喘過一口氣,逐漸恢複意識,縮在晉升懷裏發抖。
她命懸一線,再耽擱必死無疑,必須先解決眼前的事情。晉升不動聲色地掃視衆人:“諸位還滿意麽?”
揮手之間,結界已将所有人籠罩在内。
鬼島隻剩海潮一人清醒着,幸虧他手傷未痊愈,不敢妄動,反而躲過一劫。他抱着煉波女跪坐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煉波女體内幾條筋脈都被震斷,要完全康複已是不容易了,另兩個修士更慘,氣息全無,生死不知。
“十七,十七你醒醒!”白氏這邊也有人中招,一名白氏修士抱着傷者,目眦欲裂。
白雲賦疾步過去,問:“十七叔怎樣了?”
“他……”那修士泣不成聲。
白雲賦連忙蹲下身,探手爲傷者試脈,黯然:“内丹已碎。”
白氏衆人變色,後背陣陣發冷。其中兩名修士聞言更驚出一身冷汗,内丹破碎等同廢人,方才他們也想趁機殺晉升,幸虧被白雲賦及時制止,否則定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白雲賦放開傷者,起身朝晉升作禮,看着鬼島衆人歎道:“想不到他們心懷叵測,妄想對晉大修不利,幸好,晉大修無事。”
晉升看看昏迷的白十七,微微一笑:“幸好?是不幸吧。”
涉及性命,他不可能不介意。白雲賦也是試探他的态度,聞言果斷地道:“十七叔一時失手,晉大修想必是誤會了。”
“失手?”晉升眯了眼。
知道他是不滿,白雲賦道:“此事絕非白氏授意,晚輩定會禀明家父與老祖宗,徹查此事。”他略略頓了下,看着海潮道,“鬼島之人竟妄想插手中陸界之事,不怪你老人家親自出手懲戒,我等親眼目睹,方才我已用信符傳出消息,家父知曉,必會請中陸界各族各派出面,要攝魂王給個交代,眼下威武的傷勢拖不得,望晉大修以救人爲重。”
晉升還沒開口,抱着白十七的那名修士眼神一冷:“大公子的意思,這就算了?”
白雲賦沉吟:“此事定有内情,雲賦不敢作主,回頭還需請家主與老祖宗定奪。”
那修士大怒:“十七都成廢人了,你要放過他?”
“十七叔動手,其中必有誤會,”白雲賦恭敬地退開,“不知你老的意思……”
那修士冷笑:“晉升分明是欺負我白氏無人,丹神境又怎樣,你們做慣了縮頭烏龜,連家仇都不敢報麽?”
晉升正在瞧衛梧的傷,聞言不由擡頭看過來,微微挑眉。
旁邊一位家老立即按住那修士:“靜之,不得胡說!”
另一名胖修士出言諷刺:“我們這些人也不是給你使喚的,他自己找死,晉大修肯留他一命就不錯了,你要報仇自己去,我們是沒那個臉。”
白靜之聞言暴怒,卻不敢真找晉升動手,咬牙對白雲賦道:“大公子幫着外人,好得很!”
“雲賦不敢,”白雲賦依舊謙恭,“全憑長輩作主。”
之前那家老忍不住斥道:“夠了,先帶十七回去!”
“家主的好兒子,我定要找老祖宗評理!”白靜之抱起白十七就走
.
那家老目送兩人離開,面色難看得很,半晌才勉強對晉升笑道:“讓晉大修見笑了,大公子說的對,十七向來規矩,此番定然是中了鬼島暗算,才會對晉大修不敬。”
白十七被舍棄,白氏衆人都不意外。晉升是什麽人?白十七想殺他,他不咬死白氏已經算大度。白十七已經廢了,白氏本就不占理,不可能再爲一個廢人去得罪晉升,若是晉升改變立場轉投陳氏,麻煩就大了,況且眼下衆人根本不是晉升的對手,内丹修士已經廢了一個,再死兩個,對白氏整體實力的影響是很大的,白雲賦這麽做是顧全大局,實在無可指摘,就算讓家主與白止知道,也隻有稱贊他處理得當的。
“鬼島暗算?”晉升淡聲道,“白氏很會想。”
白氏衆人心頭一凜,白雲賦道:“晚輩鬥膽多言,晉大修選在此地練功,的确是給人以可乘之機了。”
融合命格太瘋狂,所有人都沒往這方面想。晉升自然不會解釋:“這麽說,是我的錯?”
白雲賦道:“晚輩不敢,晉大修是明白人,威武爲此受傷,還望以救人爲重。”
他隐晦地點出了修真界規則,有除去丹神境大修的機會,這種情況沒人不會出手,換成陳氏也一樣。白氏衆人紛紛點頭,另一名家老上前拱手道:“晉大修向來超然,又與太老交好,我等豈敢生出那等念頭?十七之事,老朽在此向晉大修賠罪,來日家主查明緣由,必會給晉大修一個交代。”
晉升總算沒有再說什麽,抱着衛梧落回地面。
白雲賦立即走過來詢問:“威武,你怎麽樣?”
衛梧用力朝他伸出手。
白雲賦看了她片刻,微笑道:“你太沖動了,白氏不會害你。”晉升若死,白氏更不可能殺她,她卻選擇救晉升。
衛梧繼續努力,終于顫抖着抓住了他的前襟。
白雲賦看看晉升,主動握住那隻手:“我不會讓她得逞,你太心急了。”剛才煉波女攻擊的不是晉升,而是衛梧。
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血色,衛梧有些激動,将他抓得更緊,牙齒咬得咯咯響。
“她是想說,”晉升拉回衛梧那隻手,“有什麽好藥快拿出來,一定要救救她。”
衛梧面露欣慰之色,點頭不止。
……
白雲賦輕咳兩聲,從懷裏掏出個玉瓶,倒出一粒黑亮、芳香的藥丸:“這是老祖宗親自煉的奪生丹,對你或許有些好處。”
“奪生丹?”晉升從他手裏拿過瓷瓶,點評,“确實不錯。”
奪生丹是何等珍貴的東西,白止親自煉了三年才成四十九丸,更别說那些原材料多難尋,也就白氏這種大世家有實力煉它,如今輕易就被順走一瓶,白氏衆人臉皮直抽搐,心尖發疼。
白雲賦端住風度:“晉大修既然認得,應該可以放心給她用了。”
晉升“嗯”了聲,又露出神仙般的微笑,親自倒出兩粒藥丸送到衛梧嘴邊:“看,我給你找的奪生丹。”
……
白氏衆人神情扭曲,白雲賦的臉也有點僵。
好大一個人情莫名地送偏了,落到晉升頭上。白氏好意思找晉升還人情?白十七的事剛過去呢!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衛梧就差沒豎大拇指,她現在難受得什麽藥都想吃,連忙吞下藥丸,奪生丹不愧是療傷聖品,剛入腹,丹田就升起暖意,命火轉旺,将寒意壓制下去了。
衛梧長長地呼出口冷氣,望着白雲賦,顫聲說出第一句話:“還……還有沒有?”
白雲賦不語,旁邊那位家老苦笑道:“此丹珍貴,當年隻煉成四十九丸,如今剩的全在這兒,能救威武姑娘也算值得了。”說完,他便勸白雲賦,“有晉大修在,我們留下來隻是添亂,大公子有心,回去再尋些好藥,盡快送到空林島便是。”
白雲賦看看衛梧,沒有多說,白氏衆人一齊告辭,至于尋藥,肯定是不會有後續了。
晉升叫住他們:“攝魂王的公子,有勞諸位。”
白雲賦眼波微動,含笑點頭:“海公子請吧。”
海潮根本沒想到晉升會饒過自己,聞言有點傻,直到白氏有人催促,他才連忙抱着煉波女站起來,跟着衆人走了,至于另外那兩個昏迷的鬼島修士,反正他們内丹破碎,都已經廢了,他也懶得管。
.
鬼島的人可以殺,攝魂王的兒子卻不能輕易動,爲避免有心人設計意外,讓白氏帶走最合适不過
衛梧轉向晉升:“不厚道啊,大哥。”
“白十七動手,白雲賦是有機會阻止的。”晉升再次替她把脈,雙眉重新鎖緊。
衛梧愣了下:“借刀殺人?白十七不是他的人?”
晉升道:“不止,白靜之,還有家老白鶴鳴。”
那貨果然是萬年渣渣!衛梧感動地看着他:“你是個厚道人,居然隻拿他一瓶藥。”
“我不想同時惹上鬼島和白氏,他主動示好,這瓶藥足夠了,”晉升打住話題,突然問,“冰蟾出現的時機不對,我沒及時出手救你,你恨我麽?”
“恨你做什麽,也就罵兩句而已,”衛梧無所謂,“我們本來就沒關系,你想要我的命火,我也想利用你這座靠山,大家互相利用吧。”說到這裏,她又歎氣,“老實說,你最後良心未泯,我還挺感動的。”
晉升失笑:“我沒有把握融合命格,既然遲早都可能是死,順手救你一命,或許還有轉機,如今不出所料,你也救了我。”
衛梧沉默片刻:“大哥,你也太坦白了吧。”
“那你呢?”晉升問,“我讓你走,你怎麽不走?”
衛梧氣得罵:“走個屁!煉波女他們就在附近,若是蛇哥知道你死了,他還會管我?火格命多稀罕,蛇哥那人陰險狠毒,他保不住我,肯定直接殺了以絕後患。”
晉升道:“火格命稀罕,我死了,白氏反而會盡力保住你。”
衛梧擺擺手:“你以爲我沒想過?白氏的人都心黑,他們怎麽保證我會心甘情願地賣命?大世家控制人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我不想被喂什麽藥,還是你厚道一點。”
“隻要你聽話,總歸性命無虞,救我卻是死路一條,”晉升搖頭,握住她的手,“我現在都沒辦法救你,這瓶奪生丹管不了多久。”
“我還沒好嗎?”衛梧愣了下,冷汗冒出來,“我都是爲了救你,你可得知恩圖報啊!”
晉升看了她半晌,松開手:“你救我,是不知道這個後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