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賦連忙轉身:“父親。”
白希聲示意他不用多禮,教訓:“凡事需再三權衡,動手皆是下策,晉升對火格命執着多年,定然别有目的,非到萬不得已,我們犯不着在這種時候去得罪他,何況活過命劫的火格命難得,此女将來前途非凡,殺之可惜,以我們白家的條件……”
“招攬她?這恐怕……”白雲賦似乎是想到什麽,忍不住一笑,“此女不好管教,罷了,我會考慮此事。”
白希聲聞言便不再多說,轉移話題:“晉升那邊談得怎樣?”
白雲賦道:“他要《鴻蒙劍譜》。”
白希聲冷笑:“好大的胃口。”
“他在懷疑,幾次詢問慕生的傷勢,故意獅子大開口,不過都是試探我們而已,但除了白老,我們白家的實力也不可小觑,我想他會慎重的,”白雲賦皺眉,語氣凝重了許多,“找上他原本就是個幌子,我隻擔心,倘若我們沒表示出應有的誠意,恐怕他會懷疑到别的事。”
白希聲沉吟片刻,點頭:“此人向來狡詐,隻要條件别太過分,你看着辦就是了。”
白雲賦苦笑:“我們總要吃個大虧,他利用我們吸引陳家,再兩邊擡價,簡直就是坐着等我們送上門挨宰。”
“沒有了白家,一切都是空談,還在乎讓他占這點便宜!”白希聲嚴厲地道。
白雲賦道:“父親放心,我知道輕重。”
白希聲歎了口氣,負手望着遠處,眼神有些滄桑,說出的話則冷如冰:“桐山派的事要盡快,你告訴張保平,昆河白氏沒有耐心了,不想見血。”
此話一出,張保平必會猜出問題,但白家已經沒時間等,必須搶在陳家反應過來之前拿到《太虛真氣篇》。
旁邊玄衣人道:“要不要先控制桐山派?”
“動靜太大會惹人生疑,反而壞事,”白雲賦擺手,“我會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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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門會落幕,白氏穩坐第一,陳氏繼續當萬年老二,排名挂出來,一切塵埃落定。廣寒舟上那些神秘客人開始給各大門派送生意,背地裏不知道産生了多少合同,排名看漲的門派生意興隆,排名下降的門派則丢了不少生意,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桐山派這次揚眉吐氣,南宮屏和江西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衛梧這個珍稀動物更是公認的潛力股,桐山派地位上升,張掌門因此多接到兩樁海市護院的生意,還收到了兩個大門派的請柬,有面子又得了實惠,心情爽得不得了。
接受考試的日子到了,衛梧如約去找晉升。
小道蜿蜒,兩旁草木叢生,點綴着小小的野花,石隙裏細流無聲,山風中偶爾有蟲鳥經過,前方是密密的樹林。
有張掌門的提點,衛梧完全不帶心理壓力,昂首闊步進樹林:“前輩——”
沒有回應。
領導不守時也正常。衛梧召出翌陽劍,想趁機再練習練習,不料此時,頭頂忽來一片陰影,她連忙扣劍訣戒備,擡眼望去。
原來恰好有隻大老鷹從上方掠過,翅膀帶起陰影,引來虛驚一場。
衛梧松了口氣,正要收回視線,那隻老鷹竟一頭栽下來,直接栽進了土裏!
地面依舊是原樣,堅實平整,看不出有裂開過的痕迹,老鷹似乎會遁地術,真的就這麽活生生地消失了!
衛梧大奇,連忙過去查看,還沒走近,足底突然一空!
身體急速下墜,耳畔風聲呼呼,眼前景物飛速變換,分明是懸崖!
來不及反應,衛梧臨危應變,本能地提氣上縱,她如今才煉氣三轉,還沒修習正宗的禦風術,但輕身騰空是可以的,且她爲今日考驗做足了準備,穿了雙加持禦空飛行的鞋,因此輕而易舉就止住下墜之勢,沿着崖壁蹬蹬蹬跑了上去。
懸崖上方赫然已是另一番景色。
樹林不見了,眼前一棵樹都沒有,隻有一大片白石林,石縫中生出不少低矮的雜草,草葉随風搖晃。
衛梧扭頭看身後懸崖,滿臉懵逼。
“你來了。”晉升的聲音傳來。
衛梧連忙回過頭,隻見晉升盤膝端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左手托着個白玉瓶,瓶内插着一條楊柳枝,眼睛微微閉着,濃密的眼睫垂成兩排弧線,真有種大慈大悲超凡脫俗的味道。
觀音哥哥!
臉部肌肉開始不聽使喚,衛梧差點以爲自己又穿了,表情古怪:“你……怎麽扮成這樣?”
“幾次看到我,你心裏都想起了此人,”晉升睜開眼,随手拔出白玉瓶中的楊柳枝,“此人究竟是誰?”
這個世界目前還沒有佛教,衛梧咳嗽兩聲:“你偷窺我的意識?”
晉升笑道:“對我這種大修來說,翻看小輩意識不叫偷窺,叫查看。”
“算你狠。”沒實力反抗,衛梧識相地放棄追究,收劍朝他走過去,哪知才走幾步,腳底又是一空,衛梧這次有了經驗,立刻翻身重新飄起來。
大片白石林,景物如此真實,分不清究竟哪裏才是實地。
衛梧略作考慮就有了選擇,她裝逼地在半空轉了個圈,準備地落到晉升坐的那塊石頭上,充分表達鄙夷:“雕蟲小技……”
堅硬的石頭,踩上去毫無實地感。
萬萬沒想到他也是浮空裝樣子,衛梧提氣不及,伸手扯住他的袍擺才沒有掉下去,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奶奶的晉升!”
晉升彎下腰來,居高臨下地看她:“内丹修士都會禦風術,像我這樣的丹神境大修更不在話下。”
他揮揮廣袖,面前風景如煙雲般變幻,現出真實的懸崖景色,兩人懸浮在半空中,身畔五六米外則是實地。
“是幻術,”衛梧提氣躍上地面,驚疑地望着來路,“可我明明是朝樹林那邊走,沒走這條路。”
兩個地方,兩條路,方向完全相反。
衛梧呆了半晌,猛地冒出冷汗:“那條路不對!”
走上那條通往樹林的小路,自己就已經步入了幻境!仔細想來,那條路旁根本沒有野花,石縫裏也沒有水!自己卻完全忽略了,因爲幻境實在太逼真,不隻蟲鳴鳥影,連吹來的風都帶着涼意,就好像一幅畫卷完美地與現實接合了,自己連什麽時候走進畫中的都不知道!
晉升站起身,随手收了玉瓶和楊柳枝,步空離開懸崖踏上地面:“我的幻術如何?”
“是大幻術!”衛梧幾乎立刻就斷定。制造幻景不算難,自己若是有内丹修爲,同樣可以制造這種大範圍的幻景,難的是如何将幻境與現實完美接合,如何做到毫無痕迹。内行才清楚,做到這點多不容易,風向、日影……諸多因素都要考慮,而自己還鬧出了南轅北轍的事情,可見連方向感都受到了蒙蔽,這其中肯定有訣竅。
“之前翻了兩頁,今日不過牛刀小試,”晉升謙虛地道,“慚愧,慚愧。”
“我也非常慚愧,”衛梧慚愧得捂着胸口,仰天長歎,“今日見識傳說中的大幻術,才知道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鼠目寸光,既淺薄又無知,話說,前輩不如把大幻術借我參詳參詳?”
晉升道:“連一招也接不住,你還是當井底之蛙吧,安全。”
衛梧愣:“怎麽接不住了,你還沒出招吧?”
“我是說接一招,沒說接一劍,”晉升毫不客氣地伸手去奪翌陽劍,“幻術就是我出的招,你連看家本領都能輸,實在令我這個前輩失望。”
衛梧馬上貫徹張掌門的指導思想,雙手死死地抱住劍,一邊用力往回拖,一邊很不要臉地賠笑:“急什麽,咱再商量商量?你是土豪,不差這柄垃圾劍啊。”
“哦?”晉升停住動作。
衛梧趁機奪回劍:“多借我幾天練練手感,你這種大修,沒那麽小氣吧?”
看她賴帳的架勢,晉升果然大方地同意了:“那你最好快點練出手感。”
“一定一定。”衛梧滿口答應,又盯着他的手看個不停。
晉升奇怪:“你還不走?”
衛梧指着他的珍品戒指:“大神,這個也借我用用吧。”
晉升差點嗆住,神色怪異地看了她半晌,問:“最近進境如何?”
“最近都在看比賽,沒怎麽修煉,進境不怎麽樣。”衛梧如實回答。
“我是說這無恥的境界。”
……
晉升笑問:“張保平教的?”
不愧是大神,這也猜到了。衛梧差點豎起大拇指,但轉念一想,覺得張掌門難得豁下老臉傳授經驗,自己必須維護他的形象,于是衛梧謙虛地道:“那哪能呢,自帶的。”
“果然是青出于藍,”晉升贊歎,揮手趕人,“戒指别指望了,你走吧。”
衛梧還是不動:“大幻術呢?我願意賣身。”
晉升笑道:“我眼光那麽高,怎麽會對你感興趣。”
媽的!衛梧堅持問:“真沒商量?”
她這麽說,晉升便考慮了下:“三個月後接我一劍,可以傳你半篇。”
“一言爲定。”衛梧立即伸手。
晉升看着她的手,顯然沒有與她擊掌的意思。
衛梧面不改色地縮回手,自己“啪啪”地拍了兩下,轉身走了。
回去的山路與來時的幻景完全不同,山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倒是一模一樣。
幻景怎麽能讓人失去方向感?衛梧百思不得其解。
三個月後接丹神境大修一劍,老妖開出這種條件顯然沒什麽誠意,不過他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吊着自己的胃口,就代表事情有希望,好比翌陽劍,不也照樣被自己賴到手了。
隻是,他連大幻術都抛出來了,可見要利用自己辦的那件事有很高的難度。
衛梧歎氣。
已經被他盯上,拒絕有什麽用?一無所有的時候,有大神肯利用你,其實也代表着機會,拼了算了。
拿定主意,衛梧暗暗掐劍訣,猛地朝前沖:“救命——”
壓力如滾動的巨石,自身後碾來。
“倒是不笨。”嗤笑聲有點耳熟。
危機關頭腦子格外好使,衛梧記起此人是誰,毫不遲疑地選擇了出賣:“大幻術在晉升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