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梧在七座雲台間飛蹿,不時設置一些新的障礙阻擋孟省,有活物有死物,有真也有假,竟無人能分辨。這也多虧了吳秋水的指點與她本身的勤奮,才能讓幻景如此逼真,能将小幻術修到這種境界的人世上根本沒幾個。
孟省才煉氣三轉,比衛梧高不了太多,不足以完全破壞幻景,至于那些小範圍的破洞,衛梧很快就能修補,比起孟省處處受制,衛梧則顯得遊刃有餘,借着幻景的掩護,毫無顧忌地出手攻擊。
幻術,在幻姑身後的五百年裏,一直被修士們當作兒戲的輔助技能,今日終于在戰場上重顯鋒芒,不是傳說中輝煌的大幻術,隻是最初級的小幻術而已,居然在境界壓制下讓對手吃了大虧,沒人想到小幻術竟還有這種用法,雖說是取巧,但許多修士已經忍不住設身處地地思考,倘若換自己上場,又能比孟省好多少?
廣寒舟上,裁判們面露意外之色,倒也沒多震驚,他們都是内丹大修,擁有絕對的實力,這點取巧之技還不放在他們眼裏。
南玄派掌門鄭浩看看遠處黑着臉的孟家家主,心頭暗爽,覺得徒弟吃虧不算丢臉了,于是誇起衛梧來:“此女确實有幾分機智。”
其餘裁判頗有觸動,或點頭贊許,或搖頭說“取巧,非正道”。
飛劍宮長老陽素君突然歎氣:“小幻術化物如此精巧逼真,看到此女,倒是讓老身想起幻姑了。”
白家家主白希聲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道:“境界壓制,劍術壓制,真假重要?”
一句看似尋常的點評,無比清晰地傳了出去,整個飛仙台都能聽到。
犯規啊!裁判們紛紛側目,他們都是人精,豈會聽不出話中玄機?分明是白希聲不肯坐視侄兒吃虧,打了個擦邊球,衆人沒奈何,隻得放水。
戰鬥中的孟省聞聲果然冷靜下來,似有所悟,當即停止追擊,循氣息判斷衛梧的位置,直接使用劍術大招,改爲遠攻。白希聲說的沒錯,他自小修煉,無論是境界還是劍術上的修爲都遠勝衛梧,隻要看到這個本質,他根本就不必被衛梧牽着鼻子走。
對方不追擊,障礙起不了作用,衛梧頓時支绌了。
大劍招絕不似尋常攻擊,孟省擅借地力,現場是真正的飛沙走石,長劍在半空旋轉,帶起無數鬥大的巨石亂飛,将小幻景砸出一個個漏洞,幻景成片地消失,其中景物無論真假,全部被劍氣催毀。
衛梧暗道不妙,狼狽地逃離攻擊範圍。
不再受幻術影響,孟省完全掌握主動權,實力碾壓衛梧,他一邊操縱劍術,一邊不緊不慢地逼近。
廣寒舟上,衆人皆點頭,這才是正常現象嘛。
目睹孟省的表現,白希聲笑而不語。
不料此時,旁邊的晉升忽然也“呵呵”地笑了,慢悠悠地開口:“真假不重要,消耗總是實在的。”
卧槽,又犯規!衆裁判咳嗽。
雲台上,衛梧本已處于下風,聞言愣了下,眼睛一亮,當即高喝,飛身禦空,雙手舉劍引天風,使出桐山《大通玄劍》絕招,上百個人頭大的真氣爆裂團自半空降下,旋轉着砸向孟省,場面甚是壯觀。
觀衆們提起精神,心道她果然被逼出了底牌,高手的戰鬥嘛,還是大招轟來轟去最帶勁。
占着境界優勢,孟省自是不懼硬拼,提起七成真氣反擊回應,卻不料強勁的劍氣與真氣團碰撞,仿佛碰到棉花,那些真氣團連個聲響都沒有就消失了,原來全都是假的。
衛梧“嘿嘿”笑了聲:“小心,又來了!”
雙手高舉,居然又是同一招。
孟省瞪大眼睛。
他敢大意麽?答案是不敢。誰知道那貨什麽時候會突然來個真招!他可沒修到有真氣防身的地步,面對不确定真假的大劍招,就算銅頭鐵臂也不敢無視啊。
對手氣勢一弱,衛梧就來勁了,桐山大劍招輪流換着使,甚至夾雜着不少兩敗俱傷的招式,由不得對手不顧慮。幾個回合下來,孟省額上見汗,明眼人都看出來,他的精力已經因過度緊張而透支。反觀衛梧,她不過提真氣做樣子,多數時候都沒放招,除去幻術,幾乎沒有其他消耗。
雲台下鴉雀無聲。
衛梧不出意外地勝利了。靠幻術拖垮對手,這種打法算不上光明正大,也絕對不能說低級,以弱對強,拖延戰術不稀奇,而且正如張掌門所言,幻術也是一門技能,還是被整個修真界承認的術法,憑自身本領取勝,有什麽不對?
孟省主動認輸,低頭走下台,立刻被孟家衆人圍住查看傷勢。
因爲衛梧那身不要臉的裝備,桐山派許多弟子都沒好意思來觀戰,隻有江西與甄衛竹幾個礙于交情厚着臉皮來撐場面,對于她此番表現,衆人早有心理準備,見無恥程度沒有被刷新,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紛紛上來道賀。
最讓衛梧欣喜的是,因爲接連越級挑戰成功,她闖進入前五百名,額外獲得了一件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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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品是個漆黑的鐵塊,大概五十幾斤重,而且沒有名字介紹,就寫了個“奇鐵”,連張掌門都看不出來曆,估計那位贊助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玩意,所以才拿出來當獎品。
衛梧抱着鐵塊研究,被一群穿着不凡的女子圍住,那些女子開啓了嘲諷模式。
“可惡!”
“也不怕丢臉!”
“你根本是靠運氣赢的!”
衛梧舉起鐵塊貼貼臉,拍了拍,随口道:“那又怎麽,我運氣好啊。”
據江西說,此鐵不像靈鐵,但衛梧并不死心——根據多年寫作以及看電視劇的經驗,外人公認的廢物通常都是寶貝,不知道這東西能值幾個錢?
見她走神,一名女子提高聲音:“果然是小門派弟子,要是我說出這種的話,早就羞死了!”
好東西啊!衛梧寶貝似地撫摸獎品:“那又怎麽,我不會羞死啊。”
那女子罵:“厚顔無恥!”
衛梧心不在焉:“那又怎麽,你咬我啊。”
“你敢羞辱我!”
“那又怎麽,你來整死我啊。”
這種場合,門派鬥毆是嚴格禁止的,那女子氣得目瞪口呆,衛梧神情恍惚地從她身旁飄走。
運氣?誰知道自己修煉幻術的辛苦呢,切。
樹林裏,沈湘雲與孟甜肩并肩在一起散步,兩人皆面帶微笑,步伐優雅,此情此景,看上去無比和諧。
衛梧見狀止步。
兩位娘娘居然還沒開始撕逼?
她正驚奇呢,就聽沈湘雲笑道:“聽說孟妹妹也來了,我就想着要來看你的,誰知前日突然有事走不開,隻好請賦哥代我走一趟,不知他來過沒有?”
“沈妹妹有心了,”孟甜顯然不甘當妹妹,慢條斯理地道,“雲表哥前幾個月就說要來看我,我怕影響他修煉就推了,這次千門會重要,白姑父對他期望甚大,我又豈能耽誤他?”
眼看兩人撕得一團和氣,衛梧欣慰,這才是正常模式啊。
沈湘雲與孟甜修爲都不低,發現動靜便同時轉臉看過來。
“威武妹妹,好巧。”沈湘雲當即展顔。
“原來是威武妹妹,恭喜你得勝。”孟甜想必已經知道之前的誤會,加上弟弟敗得慘,表情有點精彩。
要不要這麽同仇敵忾!衛梧也不想多兩個姐姐,面不改色地舉起奇鐵:“我隻是打醬油的,兩位妹妹繼續,我走了,再見。”
比起白雲賦的後宮,奇鐵的吸引力更大,衛梧抱着鐵塊研究許久,沒有任何發現,于是掉頭往裁判營跑。
老妖活了那麽久,必然見多識廣,去找他幫忙鑒定下。
崖間暮岚起,雲海動蕩,廣寒舟仿佛正在海上浮動,樂聲從舟上飄出來,下層窗戶的白幔簾子上依稀映出曼妙的舞影。
腐敗!衛梧痛心地羨慕了下,過去找守衛的丹湘派弟子打聽,本以爲會被刁難,誰知道那弟子聞言就笑了:“是威武師姐吧,晉升大修在房間呢,請。”
廣寒舟結構與尋常航船差不多,下層比上層寬,主要是大廳等公共場所,裁判以及幕後貴賓們都住在上層。衛梧踏上船就察覺靈氣波動異常,四周到處布滿了陣法,估計核防禦力爆表,難怪廣寒舟這麽稀少。
那弟子将她引到一個房間外,恭敬地朝裏面作禮:“晉大修……”
話沒說完,裏面就傳來晉升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裝B被雷劈。衛梧擡腳輕輕踢開門,走進去。
房間裏鋪着潔白的地席,是用一種白色的竹筠織成的,沒有普通地氈的厚重感,散發着清新的氣息。四周牆壁也是用的白色木闆,因爲色調的緣故,本來不大的房間就顯得空曠許多,不會讓人感覺擁擠。
這種地方住久了,視力不會出問題吧?
衛梧直接在一片白色裏搜索金色,果然找到了晉升。他正坐在一張白色椅子上,身後是架繡着水墨畫的白屏風。風騷的白發巾被取掉了,金冠下,漆黑長發映着白衣,格外惹眼,他整個人幾乎嵌入了屏風,活像是上面的水墨人物。
衛梧看着那金閃閃的高冠,想到他的進門方式,忍不住回頭瞅門。
“說吧。”晉升開口。
衛梧抱着鐵塊笑:“今天多虧了前輩提點,我……來謝謝你。”差點将“順便”兩字說出來。
晉升淡然地接受:“嗯,不用這麽客氣,指點後輩是應該的。”
衛梧迅速進入正題:“我得了塊靈鐵,還請前輩幫忙鑒定一下。”
晉升道:“是鐵心子。”
衛梧立即表示佩服:“前輩真是見多識廣,這個鐵心子有什麽用?”
晉升道:“沒用。”
“不是吧?好歹是靈鐵。”衛梧懷疑。
“我是前輩,騙你做什麽,”晉升莞爾,“鐵心子雖類屬靈鐵,卻難以熔煉,尋常鑄師煅不了。”
赢得太容易,獎品就是廢物。衛梧灰心,丢掉鐵心子就走:“行,送你吧。”
五十幾斤的鐵塊落地,沒有半點聲響。
衛梧感覺神奇,回頭看,卻發現鐵心子已經到了晉升手上,衛梧馬上跑回他面前:“你說沒用!”
晉升掂了掂鐵心子:“它确實對你沒用。”
“但是對你有用吧?”衛梧“嘿嘿”笑兩聲,伸手,“十萬羽币,拿來。”
“它和翌陽劍差不多,除了對我有用,對别人都沒用,”晉升大方地将鐵心子丢回她面前,“也罷,我不急用,還是等你降價時再來買吧,到時記得知會我一聲。”
死老妖!衛梧見他不像說謊,态度軟下來:“你總不能讓我太吃虧,我赢得多不容易啊,看,我還受了傷呢。”說完捋起手臂,她今日的确被劍氣傷到,兩個淺淺的血口子正好用來博同情。
晉升招手示意她近前,不知從哪裏取出個盒子,挑出裏面的藥膏塗到傷口上。
藥膏上去,疼痛立止,傷口竟開始結疤了。
衛梧抽回手左看右看,贊歎不止:“好藥,好藥!前輩要是嫌多,我替你處理兩瓶?”
晉升道:“凝血膏,五萬羽币一瓶。”
衛梧聽出不對:“你什麽意思?”
“這是海市價,”晉升合上盒蓋,“看在你我相好的份上,讓你占個大便宜,就拿這鐵心子抵吧。”
五萬羽币,你特麽搶錢呢!衛梧若無其事地賴賬:“不好意思,我暫時不買。”用都用了,有本事把藥摳回去啊。
晉升當然不能把藥摳回去,他拿出另一瓶藥:“此藥可以化掉凝血膏藥力,讓傷口重新裂開。”
衛梧沉默片刻,咬牙:“你有種!”
他微微擡睫:“你想生?”
……
卧槽!衛梧總算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