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門咳嗽了聲,朝單元笑道:“是個好苗子,這麽快就到納元三重了,桐山派新秀輩出,是你慧眼識人的功勞。”
單元忙道:“這孩子自己肯用功,就是太胡鬧。”
“年輕人,愛玩鬧也是正常的,”張掌門認爲“胡鬧”不算大問題,含蓄地表示打手不需要太高的素質,“大處不錯就對了。”
單元點頭稱是。
既然上了心,張掌門就要考慮打手的發展方向,皺眉道:“怎麽讓她選幻術?太兒戲了!别浪費好資質,我看她就很适合劍修,趁早修劍心才是正道,她不懂,你也該教導。”
這些大人物個個都是火眼金睛,看清了事物的本質。因爲修幻術的人少,大家都缺乏應付的經驗,衛梧才能屢次嘗到甜頭,然而幻術畢竟是虛幻,也就騙騙菜鳥,根本影響不了高手,再逼真的幻境人家一劍就能絞碎,倘若江西沒有顧慮,衛梧必輸無疑。
“是。”單元答應着,心裏卻直歎氣。
這貨是肯聽勸的人麽?剛才她輸了還好,現在嘗到大甜頭,哪能輕易說動?
不說看台上的單元郁悶,台下的文英更郁悶,見衛梧朝這邊走過來,她立刻将劍抱得死緊。
衛梧也沒開口提打賭的事,擡腳将旁邊那個站得高的哥們兒踢下來,然後一條腿蹬在凳子上,笑嘻嘻地看着文英。隻要腦殘粉足夠多,放屁都會香。她這霸氣十足的姿勢在古人看來甚爲不雅,之前還被嫌棄不男不女,不過現在麽,大家一緻認爲這是“中性美”。
許多弟子圍過來看熱鬧,知道内情的人都在議論。
一柄下品靈劍,市價一萬羽币,這麽大的賭注着實罕見,已遠遠超出女孩們的承受能力了,文家要送,那也是用來籠絡有用的人才,不可能随便送給外人。
甄衛莎畢竟與文英關系不錯,站出來說話:“文英倒不缺這柄劍,不過這劍是她父親所賜,輕易送人不太好,威武你也通情達理,要不先等等,改日文英換一柄給你好不好?”
衆人跟着點頭附和,他們倒不是幫甄衛莎,而是出自好意。文英背後畢竟有文家,衛梧隻是甄家不受重視的庶女,将來大家都在修真界混呢,爲一柄下品靈劍得罪一個家族,聰明人都不會做這種事。一萬羽币貴是貴,買個大人情卻也劃算,甄衛莎說換一柄,其實就是給衛梧台階下。
文英好不容易才從父親手裏求得這柄劍,哪敢送人?但要她向衛梧低頭讨情,她又做不出來,聽甄衛莎這麽說,她立即露出期待之色,巴巴地望着衛梧。
有弟子出來打圓場:“這麽貴重的東西原不該拿來賭,大家姐妹玩笑而已,哪有當真的?威武也不是這種人……”
“我就是這種人。”衛梧打斷她,走過去,從文英手裏奪過劍。
衆人傻眼。
衛梧拔出劍“哼哼嘿哈”虛砍幾下,滿意地搖頭:“不錯不錯,好劍!真是好賤!”
然後她将劍挂在腰間,大搖大擺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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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達成,衛梧不再關注後面的比試。最終結果出來,前十名弟子進入了桐山派精英打手行列,像南宮屏一樣從上院分家出去,擁有了獨立的小樓。此事并未獲得太多關注,衛梧大戰江西反而成了桐山上下津津樂道的熱門話題,頗有喧賓奪主的架勢,衛梧成爲上中下三院的名人。
文英輸了愛劍,見到衛梧就恨得眼紅,導緻下院内的氣氛很不和諧。
變化最大的是刑院。
大概是意識到徒弟們不容易,刑督封可平最近破天荒地對弟子們溫和了許多,偶爾笑一下,笑得衆徒弟毛骨悚然。江西小鮮肉被特别關懷,更是受寵若驚,他這一戰輸得并不丢臉,掌門總結時點名鼓勵了他,小鮮肉同學看到了光明的前途,立刻發奮圖強跑到岩洞裏練功。
岩洞在後山懸崖上,離地面約十丈高,崖上矮松掩映白石,線條頗有古畫裏的蒼勁感。
衛梧扯着嗓子叫:“江師兄——”
聽到聲音,江西走出洞來瞧了瞧,驚訝:“威武?”
衛梧道:“你躲這兒來了啊。”
躲?江西馬上感到臉部肌肉一陣抽搐,好容易才将表情穩定下來:“你找我有事?”
衛梧道:“放心,不是來找你打的。”
江西忍不住跳下來,闆着臉道:“打,你再打。”
話音剛落,面前真的又站着一個封可平。
江西登時哭笑不得:“你你……”
衛梧收了幻術,作揖:“師兄也知道我這點能耐,哪打得過你?冒犯的地方,還請師兄你多多原諒。”
江西本來也沒與她計較,見她這麽爽快,便擺手道:“算了算了,早該知道你看我練劍是不安好心,小事而已……對了,你找我做什麽?”
“送禮賠罪。”衛梧取出固元戒指,雙手遞上。
江西吃了一驚:“你……要将它送給我?”
衛梧道:“我害師兄半途退場,師兄笑納,别跟我計較。”
“這萬萬不可,”江西立刻拒絕,“太貴重了,掌門賞給你的,你留着自己用吧,我也沒生你的氣。”
加持五行之力的飾物都是珍寶,加持力量越強,越是珍貴,一到二成屬于下品,三到四成是中品,五成是上品,超過五成多是珍品,這枚戒指加持木氣三成,屬于中品,市價至少在五萬羽币以上。
“我又不能用,放着也是發黴,況且我若不是木格命,那就暴殄天物了,”衛梧拍拍腰上的劍,“你知道,我剛赢了把劍,這劍更适合我。”
道理真沒錯。固元戒指雖然好,卻是要煉氣境以上的修士佩戴才能發揮它的作用,衛梧還在凝氣境的納元三重徘徊,江西已經到煉氣二轉了,又是木格命,顯然更适合。
江西仍然搖頭:“我怎能要你的東西……”
“什麽你的我的,都是桐山派的,”衛梧将戒指放到他手上,“掌門明知道我用不了這個,還賞給我,分明是别有深意。大夥兒都聽到了,掌門誇師兄你前途遠大,你将來出任務立了大功,用不了的寶貝賞我幾件也一樣。”
上院弟子有許多機會出任務,身上佩戴這類飾物,戰鬥時就具有極大的優勢。江西遲疑了下,還是推拒:“這怎麽行,叫人知道……”
“師兄是戴着它爲桐山派立功,别人敢說什麽。”
“還是不好……”推拒的力量又弱了兩分。
……
十分鍾後,衛梧獨自往回走,戒指送出去了。
張掌門賞賜戒指的意思當然沒這麽複雜,江西長得像小鮮肉,卻有顆大叔般深沉的心,收下戒指的原因也不那麽簡單——聽師父說,衛梧天賦極好,很受掌門看重,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她主動來送人情,可見并不是真的隻會“胡鬧”,自己正可給個面子,暗地裏結交她沒有壞處,将來自己想掌管刑院,也需要有分量的人擁護。
衛梧這個二貨送戒指的原因就簡單多了。
一來,是真覺得對不住江西;
二來,自己是要死回去的,遺産處理是個問題,甄衛竹沒那個能力守住遺産,不如給江西,好歹是個認識的大省,爲人還不錯,最好自己臨死前能留個遺言“照顧我妹妹”,一切OK。
所幸古人思想還算純潔,法寶就是法寶,倘若放到某個年代,送哪個男人戒指,想象力豐富的群衆估計直接就能聯想到私生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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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兇器,怎麽送到甄衛莎手裏,策劃一場“誤殺”事故呢?
衛梧離開後山,正尋思着下一步計劃,冷不防前面路上出現一個年老佝偻的身影,他正擔着兩桶水,吃力地朝前走,衛梧不由得停住腳步。
這怪老頭簡直是黴神,接近他,一回摔跤,二回岔氣,三回差點被滅口。
要不裝沒看見?
衛梧糾結許久,還是快步走過去,從老者肩上奪過擔子,挑着就朝山坳走。
老者這次隻哼了聲,沒罵她,也沒表揚她,還是一副讨賬的神情。
忙了一個時辰,衛梧将幾塊稻田都澆完水,将水桶送回屋檐下,小心翼翼地往回走。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她邁步子都是謹慎又謹慎。
果然,她剛進樹林就遇到了麻煩,有人設置了結界!
“誰!”衛梧警惕。
“威武師妹。”一個瘦瘦高高的弟子走出來,雙手抱着胸。
衛梧見他生得一雙掃把眉,眼白多黑瞳少,面相極爲不善,便不動聲色地後退:“你是……”
那弟子道:“中院,趙志浩。”
“原來是中院師兄。”衛梧心道,原來是個中二弟子。
趙志浩道:“聽說你赢了把劍。”
“文英叫你來的?”衛梧停了下,立刻改口,“是甄衛莎?”
趙志浩道:“師妹是聰明人,我沒别的事,就是想借你的劍。”
衛梧道:“不借。”
趙志浩根本不懼她的幻術,直接擊破張掌門的虛影,将她踢倒踩在腳下,伸手取走她腰間的靈劍,輕蔑地道:“師妹這是何必呢,乖乖地交出戒指,大家好說話。”
這就是境界的壓制,衛梧幹脆放棄掙紮,冷眼看他:“你敢搶戒指?那是掌門賞的,你不怕掌門追究?”
趙志浩“嘿嘿”笑道:“誰看到我搶了?不怕告訴你,我立刻托人送到海市去賣了,人證物證沒有,誰追究?”
卧槽,比姐還無恥。衛梧來勁了:“戒指沒有,命有一條!”
趙志浩愣了下,低哼:“放心,我們同門師兄妹,哪會要命呢?不過……”他拔出靈劍,對着衛梧的臉啧啧歎道,“小臉生得水嫩嫩的,偏偏不懂事,要是多個刀疤,就破相了,可惜,可惜!”
冰涼的劍鋒貼着臉,衛梧第一個念頭是不妙。
這貨不愛殺人,有虐人愛好!
然而轉念一想,衛梧又覺得無所謂。自己又不想留下來嫁人,美醜有什麽關系?再說這又不是自己的臉,說不定添個英雄疤,更符合女魔頭的身份,電視裏那刀疤臉多威風,一看就是老大,不是老大,也是老二。
劍在對方手裏,是個“誤殺”的好時機。衛梧獰笑着刺激:“媽的有本事你整死我,整不死我,你等着死吧!”
她這表情太有特色,趙志浩倒吸了口冷氣,遲疑起來。有道是“不怕強的,就怕橫的”。其實他也就說來吓一吓衛梧的,畢竟女人最寶貝容貌,萬一壞了她的臉,惹得她不要命地報複……想起傳說中此女的彪悍作風,趙志浩心頭一驚,她莫不是故意激自己吧,掌門還真對她有些不同,難道……
衛梧見狀,暗暗地松了口氣。
除了不怕死,自己怕的其實還挺多,最怕殘,樹敵太多又被掌門放棄,那才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好這家夥不夠狠,不敢下手廢了自己。
趙志浩也是受了甄衛莎撺掇,并不想将事情鬧大,他不甘心地收劍入鞘,又覺得被女弟子威脅沒面子,便發狠将她的左臂擰脫臼:“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且略施薄懲……”
話音未落,頭頂樹枝突然搖晃,發出響動。
“誰!”趙志浩立即放開衛梧,仰頭掃視。中級弟子多如牛毛,師兄弟競争激烈,倘若被人看見這一幕,中院弟子欺負下院弟子,傳出去絕對要受重罰。
心中驚慌,他連忙丢下衛梧,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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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脫臼,酸疼不已,衛梧沒有學醫術,隻好爬起來去找藥師。
有不怕死的精神,卻沒有不怕疼的體質,疼起來也這麽要命。
意識到這種路線的副作用,衛梧郁悶了,邊走邊思考如何修正路線,迎面恰好遇見了南宮屏。
“威武?”南宮屏見她神色不對,皺眉,還是過來問,“有人傷了你?”
此人關心師妹倒是不假,可惜太容易被騙,這妞前世就是因他而死,他就是那種對每個人都好的“聖父”。衛梧忍着痛,皮笑肉不笑地道:“沒,不勞費心。”
南宮屏聞言忍不住惱火:“若非你處處得罪人,怎會有這事?”
前世“真威武”不得罪人,還不是被整死了。衛梧不耐煩:“我又沒哭着跟你告狀,我自己摔的成了吧。”
南宮屏氣得:“不識好歹!”
衛梧懶得理他,徑自去找藥師接好了手臂,也沒找刑督封可平告狀,回到了下院。
果不其然,甄衛莎和文英幾個早就等在那裏,靈劍已經回到了文英手上,衆人看衛梧的眼神,就差直接寫“幸災樂禍”幾個大字了,蘭意幾個更是虎視眈眈,想要趁機報複。
文英昂頭:“威武,這劍可是趙師兄送我的,你别說我食言啊。”
甄衛莎故意不解地笑:“威武,你怎麽把劍給趙師兄了?哎,你這手怎麽……”
話沒說完,她整個人就慘叫了聲,飛了出去。
衛梧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身後,對面的衛梧消失,原來那隻是個幻化的分影。
兩次受辱,甄衛莎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冷冷地盯着衛梧,咬牙:“你……等着!”
衛梧搖頭。
好吧,真威武同學,反正前世這些人欺負你都有份,咱借了你的身體,就先替你活出口氣,順便報仇讓你爽一把,在被整死之前,老娘要把她們整夠本再說!
她受傷還這麽強悍,蘭意幾個見狀遲疑了,想上來又不敢。
衛梧揚起未受傷的右臂,揮拳,終于吐出一句想了很久的、極度霸氣的台詞:“對付你們,一隻手就夠了。”
十分鍾後,封可平帶人趕到。
衛梧安靜地坐在旁邊地上,聽幾個女弟子七嘴八舌地告狀,等到她們說完,又過去十分鍾了。
封可平開口問:“你有何話說?”
衛梧驚訝:“她們弄錯了吧,我怎麽會是這種人呢?”
“你就是這種人!”文英沖口而出。
圍觀衆人默。
這話怎麽有點耳熟?
于是,衛梧再次如願地接到面壁處罰,立刻滾去思過院了。
卧槽,外面太危險,還是面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