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打的打,逃的逃,觀望的觀望……誰也沒留意到,院門外有一雙眼睛正閃着奇異的光。
文英衆人見勢不對,立刻去請來了刑督封可平,打鬥這才停止。
提起衛梧這個問題人物,封可平已經麻木,知道原委之後更頭疼。靈劍乃是貴重物品,偷竊貴重物品不是小錯,封可平也不想接這個麻煩,派弟子去請掌門。
桐山派很久沒發生過盜竊之事了,張掌門端坐在上方,也覺得棘手。文英背後是文家,文家在修真界不算大家族,卻也知名,既然占了理,自己這個掌門若是庇護太明顯,未免有失威信,但爲此就要把衛梧這個好苗子逐出門,自己又是萬萬舍不得的。
衛梧在下面跪得規規矩矩。
這貨長得柔柔弱弱的樣子,怎麽就這麽能鬧事!張掌門闆着臉問:“威武,劍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是我拿的劍。”衛梧直接承認了。
“果然是她!”文英叫起來,“掌門你聽聽,這可是她親口說的!”
沒想到她會承認,甄衛莎等人都愣住。
還好,坦白從寬,這貨總算不笨。張掌門便嚴厲地道:“你爲何要偷劍?”
“偷?”衛梧滿臉奇怪,“我像是做出這種事的人?那破劍我還不稀罕,就拿來看一眼而已。”
卧槽,這發展方向又不對啊?甄衛莎衆人傻眼了。
“拿來看看”跟“偷”完全是兩個概念,她這麽大方地承認,仿佛真的隻是一場誤會,事情性質頓時就不同了。張掌門馬上看到了和平解決的希望,松了口氣,開始摸胡子。
甄衛莎走上前,故作不解地問:“大家都是姐妹,借來看看也沒什麽,隻是爲何我們問起,你卻不讓我們進門,還要動手?”
她不着痕迹地煽動,文英立即冷笑:“劍遲早會被搜出來,她是看掌門來了,知道抵賴不了,才這麽說吧!”
“你們好意思!”衛梧跳起來,怒指兩人,“大家同門師姐妹,你們那麽多人一起來搜我,分明就是懷疑我偷東西!那個文英,明知道我買不起劍,還成天拿着劍在我跟前晃悠,沒事就□□瞧個幾十遍,簡直就是炫耀,嘲笑我窮,你們影響我修煉,傷害我的心靈,還要侮辱我的人格,我怎麽不能動手?我是在維護我的尊嚴!”
衆人别過臉,肩膀抖動。
得,原來是涉及尊嚴大事,姐姐你這心靈也太容易受傷了……
張掌門嘴角抽抽抽:“劍在哪裏?”
衛梧道:“大概就是她們說的,在床底下喽!”
張掌門示意,兩名弟子立刻進她的房間搜,半晌出來道:“回禀掌門,威武的床底下并沒有劍。”
這下所有人包括衛梧全都愣了。
文英慌了,看衛梧的兩個室友:“怎麽會,不是說在她床底下嗎?”
兩個女弟子受甄衛莎指示,故意把劍放到衛梧床下,栽贓陷害,哪知道劍真的會飛,兩人也心虛了,面面相觑。
衛梧更奇怪,既然她們笃定在床底下,東西沒道理不在啊?她立刻掃視四周,果然瞥見甄衛竹縮在角落,正紅着臉悄悄朝這邊看。
原來甄衛竹見事情不對,趁衛梧拖住衆人的工夫,悄悄進房間轉移了“贓物”,她萬萬沒想到,向來無恥的衛梧這次會承認,一時好心反而鬧出烏龍。
衛梧明白過來也郁悶。
我說妹妹,你要幫忙好歹先通個氣兒啊,早知道贓物不在,我必須是打死也不認的,這下虧了!
“我的劍在哪裏?”文英上來質問。
看她着急,衛梧心情又爽了,故作不知:“我就拿過來看了眼,完了順手一丢,丢哪兒我也忘了。”
聽說劍真的丢了,文英又痛又氣,哭起來:“你賠,你賠我的劍!”
“抱歉,”衛梧态度無比誠懇,“我現在沒錢,要不等我有錢買個賠你?”
文英哭叫:“你一個羽币都沒有,窮酸貨!你賠得起嗎!賣了你也賠不起。”
這倒是真的。衛梧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不要臉地道:“那沒辦法了。”
張掌門咳嗽了聲:“威武你仔細想想,到底放在哪裏了?”
衛梧聽話地開始“回想經過”,眼睛瞟向甄衛竹,隻見甄衛竹悄悄用手指朝門背後指了下,衛梧忍不住歎氣,果然是隻純良小白兔,不忍心連累别人,要是老娘,就順便塞兩個不厚道的室友的床底了。
衛梧靈感突發,劍終于被順利找到,文英喜不自勝。
此事既然算不上偷竊,而且東西也找到了,張掌門便象征性地對衛梧批評教育了幾句:“雖然是誤會,但不問自取也很不對,你努力修煉,劍自然會有的,不得再亂來。”
衛梧嚴肅地低頭:“是,弟子受教了,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衆人顯然不信,文英忍不住抱緊了劍。
不出所料,等張掌門與封可平等人離開,衛梧立即站起身,斜着眼不懷好意地瞟衆人,幾個女弟子不約而同地後退。
“威武,刑督方才留話了,”單元伸手在她的腦袋上重重地按了按,“剛出來就惹事,罰你繼續面壁思過半個月,不許再挑事。”
顯然張掌門深知此女脾性,早就料到她會打擊報複。
掌門的面子不能不給,目前還得靠這棵大樹呢,衛梧隻好罷休,繼續享受無盡的面壁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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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中,靈谷長勢越發好,稻花香過,開始結出小小的、綠色的稻穗,十分可喜。
衛梧提着個籮筐走在阡陌間,一把把地朝田裏撒着獸骨粉。她剛面壁結束就過來幫忙了,一來是學雷鋒;二來就是坐等那位裝逼犯,他的目标是老者,那肯定還會再來。至于什麽“命帶不祥”的忌諱,紅旗下長大的人總是有些不信邪的。
老者脾氣還是很差,被她搶了肥料,罵幾句就回屋子去了。
幹完活兒,衛梧小心翼翼地離開,這次倒沒摔跤。
哪有那麽玄的事,估計是湊巧,被人傳來傳去才成了那樣。
衛梧離開山坳,徑直去了練功堂,剛進大院就聽到幾個男弟子在聊天,言語依稀提到自己。誰說男人不八卦的?衛梧不禁豎起耳朵。
一男弟子道:“早先看她挺好的,長得也水靈,誰知道會變成那樣。”
另一個男弟子深表贊同:“看不出來,看不出來,人不可貌相。”
“女人就該溫柔,比男人還強算什麽,這種貨色白送我也不要,”先前那弟子鄙夷,“頭發也不梳,偏學咱們,打扮成那副不男不女的樣子。”
有人神來一句:“就算戴冠,那也變不了男人啊。”
衆男弟子都猥瑣地笑了。
……
衛梧勾起半邊嘴角,挑眉。
自己隻是不會梳頭,學男弟子弄了個高高的道冠戴着,最多算個假小子吧,怎麽就不男不女了?
衛梧看不得這群自己不夠強還嫌女人強的貨色,徹底貫徹武力解決一切的作風,上去揪住那家夥,懶洋洋地道:“喲——早先看你挺好的,長得也水靈,誰知道這麽八卦。”
“……威武。”那弟子反應過來,尴尬不已。
衆男弟子紛紛咳嗽,解勸:“誤會……”
“老娘不男不女,你全家都不男不女!”衛梧理也不理,拎住那貨的前襟,“老娘這叫中性美,你懂個屁!”
她身材不高,拎着個比自己高的人,場面未免有點搞笑。
那弟子哪會在女人跟前服軟,硬氣地道:“夠了吧,我們師兄弟看你是女人,讓着你,你别蹬鼻子上臉!”
“讓我?”衛梧聽得笑了,“那你不讓試試看。”
話說完,直接開揍。
她現在的實力遠勝衆人,又擁有幻影術輔助,那男弟子哪裏是對手。另幾個男弟子本想參與圍毆,然而見她出手兇狠,第一個上去的肯定吃大虧,一愣神的功夫,那弟子已經被揍成豬頭。
那弟子見沒人幫自己,不由叫苦。被女人打,哪有臉驚動刑督?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他也唯恐被說連個女人都打不過,狠勁上來,開始瘋狂地還擊。
“還敢還手?”衛梧輕易接住他的招,一腳狠狠地踢過去。
那弟子慘叫。
衆弟子聽得倒吸了口冷氣,紛紛後退,方才參與議論的兩個弟子都悄悄地溜了。
一人上前解勸:“讓他認個錯就好了,這都是小事,驚動掌門……”
衛梧轉身一拳将他打了個踉跄,然後捏捏手腕:“手感不錯,以後每天拿你練一次了,還有誰想來?”
衆人聞言都打起寒顫。
那人也來了氣性:“你當我們真怕你?兄弟們一起上,你一個女的能怎樣!”
“我一個女的,你們一起上。”衛梧朝他勾手指,□□。
衆男弟子早就退出好幾丈遠,聞言都裝沒聽見,聊天去了。修真界就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沒實力,正義感過剩那是找死,這女的又橫又記仇,還要“天天練”,以後等她厲害了,麻煩簡直無窮盡,誰想惹這種人?就算大家一起上,一群男弟子打赢一個女弟子很光彩麽,傳出去大家還要臉啊。
衛梧轉移目标,走過去。
見無人響應,那人登時軟下來,讪笑着後退:“威武姐,小弟不也是怕你沖動犯門規麽,一時情急才失言,你就大人大量,我認錯還不行?”
有了認錯的榜樣,之前那弟子也不怕丢臉了:“威武姐,小弟錯了,你别計較。”
衛梧回身指着他:“一個男人,留這麽長頭發搞毛!不男不女!”
……
那弟子委屈,大家都留長頭發啊。
其餘男弟子不約而同摸摸頭發,迅速散開了。
“這就對了,”衛梧過去拎起他,拍拍臉,“男人就該溫柔點,比女人還強算什麽,你這貨色,白送我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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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門外發生的毆打事件,練功堂兩名道督見怪不怪,依然端坐,八風不動,這事兒又不歸他們管,他們樂得看熱鬧。
衛梧進門朝他們行了個禮,然後坐到蒲團上。
一運功,衛梧就察覺不對,今日氣行速度格外快,比往常快了一倍不止,順着各處經脈亂竄,完全不照預定路線走。
卧槽,好好的怎麽就岔氣了!
衛梧慌忙收功,誰知那真氣根本不受控制,經脈漲痛,憋得她面色通紅,額上青筋浮出。
兩個道督發現異常,同時從蒲團上站起,快步走到她身邊,其中一人一掌拍在她頭頂。
強悍的真氣注入,散亂的真氣立刻被制服,乖乖地回歸丹田。衛梧終于解脫,長長地吐出口氣,癱軟在蒲團上。
這種情況很常見,通常是修煉躁進導緻的。那名道督嚴厲地道:“修煉當腳踏實地,急于求進,必将自食其果。”
衛梧有氣無力地點頭:“知道了,多謝指點。”
見她是真的被吓到,兩名道督這才坐回蒲團上,閉目。
這次若沒有他們及時相救,後果絕對是要命的。衛梧冷汗直冒,好半天才站起身,心頭疑惑不已——自己天資比别人好,但也并沒有好高骛遠,一直将修煉進度控制在能力範圍之内,更沒有急于求進的意思,怎麽可能練岔氣?
難道……那個天生時運差,注定命帶不祥的老頭!
傳言是真的!
上次倒黴摔跤,這次簡直是要命,好事果然做不得。衛梧後怕不已,搖頭離開練功堂,去亭子裏吹風。
桐山絕對是AAAA級風景區,漫山梧桐樹綠成海,于是産生了許多觀賞風景的好地方。山崖邊修着座三層小亭子,下層嵌入崖内,都用老烏木做成,風吹日嗮不朽,看似危險,其實無比堅固。
亭子裏站了個人。
那是個熟人,他似乎喜歡深色,這次穿着身寬大的、朱紋繡邊的黑色道袍,正單手扶着欄杆,側身看崖外風景。
衛梧停下來觀望,咂嘴。
好玉,真是塊好玉!可惜現在不需要這種道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