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旭心說怪不得夏茗宇在來之前說不能自己開車,這一路走來,完全就沒有可以給汽車提供前行的道路。就算是騎輛摩托車,走起來怕是都會非常艱難。
這片樹林的入口處,路小旭覺得從這些樹葉的形狀上來判斷,極有可能是橡樹,但相比之下樹枝又比一般的橡樹更加挺直。樹籬是尖頂的金雀花灌木,他仔細聞了聞黃顔色小花的芬芳。
兩人一路往樹林裏面走,偶爾能聽到有烏鴉發出的低沉叫聲,要是天在黑一點,還真有點恐怖懸疑色彩。
十分鍾後,路小旭終于跟着夏茗宇一起穿過樹林,來到了他們此次的目的地。
那是一個建築在遠方都是麥田的房屋,帶有煙囪,夏茗宇向他表示這是一間非常神秘的酒吧。路小旭心說從外面看還真看不出來這會是家酒吧。不過神秘絕對夠神秘,因爲這一路走來絕對是夠不容易的了。
門沒有鎖,應該是在營業中,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光線暗淡的房屋,一股泥炭味立即撲鼻而來。除了一個巨大煙囪下悶悶燃燒的火焰外,隻有兩三盞燈照着屋裏。一個穿着藍白色條紋工作服,梳着長長的麻花辮的漂亮姑娘,正在把一個透明罐子推進胡桃木高架子上它原先在的那一排裏。胡桃木高架對面是個吧台,吧台裏面有一些酒水,站着一個穿黑白相間西裝的年輕男人。房屋裏面有七八張胡桃木的桌子,零星坐着幾位正在喝酒聊天的客人。
借着昏黃的光線,路小旭把目光在房子裏面四下環顧了一圈,然後對夏茗宇問道:“咱們要找的人到底在哪兒呢?這地方和歐美七八十年代的酒吧一樣。”
“喏,這不,人就在那兒呢。”夏茗宇用手指着一個正在用手裏的小刀修理牆紙的戴帽子的男人,“他名叫錢德令,我之前看過他的照片,就是這小子沒錯了。”
“所以你不辭辛苦地跑到這麽個地方來找他,到底是爲了幹什麽呢?”路小旭挑眉問道。
夏茗宇示意路小旭和他過去錢德令那裏,然後一邊走一邊笑着說道:“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這個叫做錢德令的男人今晚穿着一件褪色的咖色外套,面色紅潤但有些滄桑,鼻子扁塌塌的,帶着一頂黑色的漁夫帽,當他擡起帽子時,露出一頭濃密的黑發。
“錢先生對吧?”夏茗宇走上前,和他打招呼道,“我是夏茗宇,之前和你通過電話的。”
錢德令看了夏茗宇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後的路小旭,點了下頭,說道:“是我,你們跟我來吧。”
路小旭和夏茗宇兩人跟着錢德令走進了一間看上去環境非常樸素的四方屋子裏面,他把屋子裏面的廉價節能燈打開,慘白的光線刺得路小旭眯了眯眼睛。
有了燈光,屋子裏的一切就都無所遁形了。靠門的右邊放着一個老舊的雙人沙發,很多皮已經破損不堪了。沙發斜對面有一把木頭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個正在看漫畫書的小女孩。
知道有人來了,小女孩擡起頭,臉上露出笑容。她動作麻利地站起來,伸出手。
錢德令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手指圓潤,觸感偏涼,“以後看書要記得開燈,你先去外面玩吧,乖。”
小女孩點點頭,拿着漫畫書面帶微笑地從路小旭和夏茗宇兩人的身邊走過,離開了房間。路小旭看到這個小女孩的皮膚非常白,是那種有些蒼白的顔色了,除非是因爲天氣關系所曬紅,是很難被曬成黑色的那種蒼白。
錢德令示意他們兩個把門關上,于是路小旭就轉身把門給關上了。
走到房間裏面來,路小旭注意到有一張樸素的餐桌抵靠在無窗的後牆上,一個上過漆的餐具櫃,下半部分裝了奇怪的木栅,看上去像個籠子。餐具櫃上什麽都沒有擺放,空空的,落滿了灰塵。牆裏安了一些小門,難道是嵌入式的櫥櫃?牆的高處釘了一面用舊面粉袋子做成的簾子。一切相當簡陋,但很整潔。
錢德令指了指那個看上去異常破舊的二人沙發說:“你們坐吧,我們在這兒談就可以了。”
路小旭和夏茗宇兩人都沒有坐,夏茗宇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好,我聽老劉說你特别喜歡觀察,已經達到了某種癡迷的地步,是這樣嗎?”
錢德令嘿嘿一笑,說道:“是的,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觀察了。”
“怎麽說?”夏茗宇追問道。
錢德令見他們兩個不坐,于是自己坐到了那個破舊的二人沙發上,怡然自得地說:“我在小時候有很多很多非常想要的東西,其中一樣是有着美麗魚兒的魚缸。”
“你小時候很喜歡養魚嗎?”路小旭問道。
錢德令搖了搖頭,說:“我喜歡觀察——我喜歡看魚兒在水裏呼吸、遊動、睡覺、覓食、甚至是排便。我非常享受這種可以觀察生物所有生活過程的過程,這樣的過程實在是太有趣了,我簡直是難以自拔。”
“所以呢,你說這個的目的是?”路小旭不解地追問道。
“如果對方不是一條魚,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那種觀看體驗,整個過程肯定更加會讓人瘋狂着迷了。”錢德令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可是人和魚不一樣,想要觀察屬于人的所有事情,是會讓對方覺得非常可怕的行爲,人是要保守自己的秘密的,人不想把自己的生活狀态完全抛出來給一個陌生人看。”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看着錢德令愈發興奮的表情,路小旭已經猜到了夏茗宇所想要找他的目的。原來夏茗宇是想讓錢德令代替他對那個他要監視的女人,進行長時間的監視和觀察。
“有什麽是比觀察一個人的生活過程更有趣的呢?特别是還能夠看到屬于他人的私密時刻。”錢德令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來,就連瞳孔似乎都比剛才要更加放大了,仿佛那兩個黑洞正在日益長大,吞噬着周圍的眼仁,“更何況,你們的目的可是監視這個人從早到晚的一切生活過程,光是想一想都讓我覺得無比興奮。”
路小旭心想這個叫錢德令的人不會是個變态吧,不過現在當他的面也不好問夏茗宇,倒是他從夏茗宇臉上的表情來看,覺得他應該是很放心把這個任務交給錢德令。因爲錢德令這種近乎瘋狂的想要窺視人生活過程的态度,一定能夠非常順利的完成這項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