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的表情十分掙紮,上半張臉是欲哭無淚,下半張臉卻又是祈求般的微笑,“你哥哥他從來沒說過愛我,假如我不在了,他也不會難過,因爲我并不特别,可是當初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早就病死了。”
“你誤會他了,我哥哥他是個不喜歡表達的人,因爲他和你一樣,也害怕寂寞,他……他習慣了做一個國王,他隻是不習慣向别人示弱。”歐陽露露慌亂地安慰他,也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才能針對他現在所産生的副作用,甚至有些口不擇言了,“我哥哥他很在乎你,不告訴你,是不想你們之間的天平傾斜,他太驕傲了,他怕被人知道,他也有軟肋。”
“你說的好像我們兩個人相互喜歡一樣。”周恒宇笑着流眼淚說,“可我最喜歡的人是你。我不想再一個人了,其實我并不貪心,這個世界人山人海的,隻要有一個人是以真心對我的就夠了,甚至不需要愛我,隻要能陪着我,不離不棄,不會突然消失就夠了。露露,你說過你愛我,是真的嗎?”他緊張又惶恐地看着歐陽露露,“我以爲是。你可不可以再告訴我一次?”
歐陽露露張了張嘴,還來不及回答,突然車身斜刺行駛。
眼看就要撞上橋墩了,因爲高度不高,而他們的車速又行駛的極快,所以極有可能整個車身翻轉從橋上掉下去!
周遭的車鳴喇叭聲此起彼伏,面對他們這輛發了瘋的房車,其他車輛滑着亂七八糟的軌線紛紛避之不及,而歐陽神玺的車猛地沖上來,橫在了中間,刺耳的車輪摩擦水泥地的聲響和車身相撞的巨大轟響之後,歐陽露露突然眼前一黑。
應該隻過去了幾秒鍾又或者是幾分鍾,歐陽露露揉了揉眼睛,睜開眼後,發現手上有血,應該是她的額頭碰傷了,由于頸椎猛地朝前甩出去又蕩回來的緣故,此刻頭很眩暈,受驚的大腦喪失了思考能力,她拼勁全力去回想剛才怎麽了?是不是出車禍了?她還活着嗎?對了,周恒宇呢?他還好嗎?
歐陽露露連忙别過臉去看身邊,發現駕駛座卻是空的。
擡眼,車頭正在吱吱地冒着煙,歐陽神玺的跑車橫在房車與橋墩之間,他的車破損嚴重,整個車門被撞得凹陷進去,像是被拍扁的吐司。
周遭出奇地安靜,歐陽露露能夠感受到自己滾燙的血液沿着眼窩滑過鼻翼,喘息聲比心髒更響,心髒究竟還有沒有在跳,她自己也不清楚。
歐陽神玺——歐陽神玺——歐陽神玺——她的感官似乎都被封閉了,隻是腦海裏不斷回響着哥哥的名字,他嘴角的胡渣,他手背的青筋,他穿着白襯衫寬闊的後背,他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好像誰都不需要的背影,他露出溫柔一面柔聲細語叫她妹妹——哥哥,你不要死啊!求求你了,答應我,千萬不要死!
歐陽露露嘗試着打開車門,卻發現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氣,手抖得像是帕金森患者發病了一樣,“歐陽神玺,不要死啊!”他在心裏大喊,“哥,好哥哥,你千萬不要吓我啊!”
“砰——”的一聲,門開了,像是重見天日一般,歐陽露露跌跌撞撞地爬出車門,沖向那輛已經變了形的跑車,看見歐陽神玺整張臉像是戴着血色面具,仿佛死去般一動不動地斜倚着破碎成蜘蛛網模樣的車窗。
費了好大一番勁拉開門,歐陽露露總算是把哥哥歐陽神玺給拖了出來,太沉了,比他睡死時的重量沉了有一倍多,她用整個上半身來承重,爆發出了全部的潛能來把他拖出來,因爲電影裏總是會演到車禍後汽車爆炸的那一幕,歐陽露露慌得不行。
她把歐陽神玺平放在地上,面對他身上遍布的血迹,醫學世家的歐陽露露自然不會感到害怕,不過她也分辨不出來歐陽神玺是哪裏受了傷,她的雙手懸在他的身體上空瞎劃拉着,像是在描摹她此刻紊亂不堪的大腦狀态,怎麽辦?到底該怎麽救他?歐陽露露感覺自己好像在哭,一時間大腦混亂居然忘記了好多種急救辦法。
“先打急救電話!”她猛地一拍腦門,上上下下摸自己,慌慌張張地自言自語,“别緊張,别緊張,先打120,暈,我手機呢?!我手機在哪裏?!”——面對自己的無能,歐陽露露忍不住沖天咆哮,“我靠——!我手機去哪裏了!”
也許是這一聲太過震耳欲聾的緣故,竟然把歐陽神玺關得嚴絲合縫的眼皮震得一抖,他像是回魂般吸了一口氣,迅猛地睜開了眼睛,歐陽露露驚喜萬分地低頭看他,眼淚已經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掉落個不停。
歐陽神玺的眼珠子一轉,看到了歐陽露露之後,似乎放下心般又要暈過去了,歐陽露露情急之下一巴掌拍到他的臉上,大喊道:“你可别給我裝死啊!”
歐陽神玺皺起眉,慢慢睜開眼,兇巴巴地瞪着她,艱難地喘出一口氣說:“放心,我還活着呢。”
歐陽露露登時就哭了,像是走失了十年的老狗在臨終前找到了家,仰天号啕。
歐陽神玺艱難地坐起來,歐陽露露以雙手托着他的後背叫道:“你作死啊!能不能好好躺着,等我叫救護車?你還在流血呢。”
他深呼吸了兩下,眼珠子在發顫,“周煜恒呢?”
歐陽神玺堅持要站起來,歐陽露露連忙扶着他,視野升高後,能看見周煜恒的背影,他此刻正搖搖晃晃地朝前走着,周邊倒是沒有車流,所有的車輛都遠遠地停了下來,有幾個司機下車張望,有的在撥打電話進行求援。
因爲周煜恒沒有走出去太遠,歐陽露露和歐陽神玺兩兄妹邁出幾步就追到了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