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中,枝葉茂密。
聖女的倩影隐藏在暗處,好似一團朦胧陰影,即使身處丈許之内,若不細看都難以察覺。
目視周乙遠離,她美眸閃動,脆聲開口:
“讓一個人跟過去。”
“是。”
樹後,一人聞聲應是,随即有類似莺鳥的叫聲響起。
下方的羅雷聞聲擡頭,眉頭微微皺起,然後招手叫來身後一人,俯首小聲交代了幾句。
那人聽過吩咐,點了點頭,就循着周乙離開的方向而去。
“聖女。”
林中,一個渾厚之聲傳來:
“這裏距離山上的林家老宅不遠,太過危險,您身份尊貴,不宜涉險,交給我們就是。”
“不必。”
聖女慢聲開口:
“林前輩坐鎮京城,林家也需族老坐鎮,真正能夠下山出手的高手寥寥,無需擔心。”
“況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若是能請到林家大小姐回去做客,聖佛印記緩緩也無妨。”
“……”黑暗中,那人沉吟了下,方做出回應:
“是。”
*
*
*
林雲琉與妹妹林雲櫻不同,自幼被長輩評端莊舒雅,随着年歲增長,越顯溫潤華貴。
年齡不大,卻已有了幾分長孫風範。
更是禦下有方。
“小姐。”
何伯躬身,低聲道:
“羅雷還在那裏等着,怕是見不到柳小姐不會罷休。”
“雲琉姐姐。”柳欣然面色發白,屈膝款款一禮,音帶悲切:
“都是我管教無方,自己負責的事出了差錯,理應受罰,我這就過去領了羅主管責罰。”
“您不必勸我,本就是我錯了。”
林家家業再大也不養閑人,更何況她一個遠方旁親。
大小姐給她安排差事,已是照顧,這麽多年扪心自問,柳欣然何曾真正出過力、管過事?
整日在外東奔西跑,尋覓殺父之仇的線索。
這等心思沒人會說不對,但在很多人眼中她就是林家吃白食的人,拿好處卻不做事。
“起來。”
林雲琉伸手把她攙起,輕輕搖頭:
“羅雷這人就是性子太直,你不必理會,些許草藥而已,丢了也就丢了,沒什麽當緊。”
“你啊!”
她輕拍柳欣然手背,道:
“心思太重,就該學學柳霄,該看開的時候就看開些。”
“雲琉姐姐。”柳欣然眼神悲涼:
“我每日一合上眼睛,就看到父母身亡時候的場景,此仇不報,我又如何能夠心安。”
林雲琉輕歎。
她很欣賞柳欣然的爲人。
雖是女子,性格卻剛強不屈、百折不撓,勝過太多男兒,也正是因此才會格外照顧。
如剛才所說,些許藥材根本就不重要。
她也不打算責罰。
不過羅雷也是爲她做事,且是處于好心,自也不能太過偏頗,免得讓自己人寒了心。
想了想,林雲琉側首問道:
“雲櫻還不出來?”
“是。”
下人回禀:
“二小姐閉門謝客,就連柳護衛勸說也不開門,說是要好好修行,早日功法圓滿不讓家主失望。”
“這丫頭!”
林雲琉一臉無奈:
“性子這麽倔,早知道就不該……”
“哎!”
當日林雲櫻朝柳夢炎表露心意,不止柳夢炎吓了一跳,作爲姐姐的她也一時慌了神。
姐妹二人,同時喜歡上一個男人,放在誰身上都愁。
其後柳夢炎不知如何想的,竟是直接拉着她去見了林雲櫻,她還稀裏糊塗的答應了。
當時。
林雲櫻滿心歡喜等待心上人的出現,來的卻是牽着手的一男一女,女人還是自家姐姐。
以二小姐的執拗性子,自受不了這種打擊,已經閉門謝客數日,沒有踏出閨閣半步。
“罷了!”
搖了搖頭,林雲琉拉着柳欣然,道:
“告訴柳護衛,我與欣然下山一趟,去去就回,若是雲櫻始終不願出門,也不必強求。”
“這丫頭……”
“餓不死她就行!”
最後一句,難免有些怨氣,跟自己搶男人還有理了?
*
*
*
周乙身穿護院服,腰懸寶刀,踏步疾行,身高近兩米的他在姚萊面前,就如一尊巨人。
随着年齡增加、修爲增進,他的身形越發魁梧壯碩,即使是在武者之中,也屬出類拔萃。
“頭。”
姚萊腳步匆匆,額頭冒汗,拼盡全力才勉強跟上周乙的步伐,同時伸手引路:
“這邊。”
“嗯。”
周乙點頭,踏步之際下意識朝後看了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随即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後面空無一人,應該是錯覺。
兩人行至半山腰,等候已久的老姚急急從樹後蹦出。
“主管。”
他先是恭恭敬敬施了一禮,方道:
“我看見那人朝山上去了,剛才又過去一個女人,爲了不被他們發現,所以我沒敢跟上去。”
“喏!”
他伸手朝上面一指:
“就在那邊。”
“有勞。”周乙拱手,施展身法朝前掠去。
“頭。”
姚萊立功心切,急忙跟上,同時叮囑父親:
“爹,你看好這裏,萬一有人從上面逃跑你能截就截,實在截不住也要記住長什麽樣。”
“放心。”老姚點頭:
“我省的,你快上去幫忙。”
兩人的對話,周乙并未聽清,圓滿境界的攀山讓他在山林之中健步如飛,耳邊唯有風聲呼嘯。
待到停下腳步,一陣争吵聲就從側方密林傳來。
“住手!”
“姓蘇的,你若敢動我,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聲音尖利刺耳,顯然是怒急。
“嘿嘿……”另一個聲音響起:
“你都已經來了,又何必再掙紮,這裏荒郊野外也無二人,豈不正好成全咱們的美事。”
“我可記得,你自己在信上寫了什麽?”
“若我不負你,你定不負我,兩心相随,可得長久,若彼此心誠,不妨白頭偕老羨煞旁人。”
“當時可把我感動壞了!”
“惡賊!”女子的聲音滿含悲憤:
“那不是寫給你的。”
“怎麽不是我?”男子聲音輕挑:
“寫信的是我,你寄的信也到了我的手中,那就是我,放心,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絕不會虧待你。”
林中,周乙挑眉。
聲音很熟悉,竟然都是熟人。
循着聲音前行數步,撥開樹葉,兩道身影就映入眼簾。
蘇允文、李瑜。
看得出,今日的李瑜專門畫了精緻妝容,身上的衣服也不再随随便便,精心打扮過,華麗中透着股貴氣。
隻不過此時的她表情扭曲,口中嬌叱連連、詛咒不斷,手足并用朝着對方拳打腳踢。
蘇允文則是笑嘻嘻左躲右閃,盡顯靈活身法,不時調笑個幾句,引得李瑜氣喘籲籲。
“别費力氣了。”
擡手攔下一記側踢,蘇允文輕輕搖頭:
“你的實力本就不如我,現今還中了酥筋散,越發力身體越軟,何不乖乖躺下了事?”
“放心。”
他面露*笑:
“本公子經驗豐富,等下定讓你舒舒服服。”
“無恥!”
李瑜俏臉發白,神情慌亂:
“狗賊,我不會放過你的,等下了山我就告訴大小姐,到時就算是蘇家也休想包庇你。”
聞言,蘇允文表情一變,猛然出拳連擊,乃至一拳狠狠擊在李瑜腹部,把她轟倒在地。
“賤人!”
目瞪地上的李瑜,蘇允文面目猙獰:
“敬酒不吃吃罰酒,本以爲陪你在信上眉來眼去那麽久,真以爲我喜歡上你了不成?”
“不想死,就老老實實把本少爺伺候舒服,不然打斷四肢抛屍荒野,你以爲有人知道誰是兇手?”
“不!”
說到這裏,他眼眉一挑,道:
“還真有可能!”
“我假借姓周的給你寫的信,你應該還沒扔吧,到時候被人看到,你猜其他人會做何聯想?”
“哈哈……”
“若是你身邊人看到你寫的書信,你覺得自己還有沒有臉做人?”
“惡賊!”李瑜面泛慌亂,眼神中更是滿布驚恐,還有那種無地自容的羞愧夾雜其中:
“你敢!”
“我有何不敢?”蘇允文上前一步,一巴掌抽了過去:
“賤人,我看你就是欠打!”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卻非落在李瑜的臉上,而是在半空就被一隻大手攔住,牢牢握住。
“真巧。”
周乙面色古怪,掃眼場中兩人:
“兩位,在這裏竟然還能見到你們。”
“周乙!”
“你怎麽會在這?”
李瑜、蘇允文齊齊一愣,隻不過表情明顯有着不同。
李瑜先是一臉狂喜,随即就是面露羞澀,乃至有些閃爍、慌亂,而蘇允文眼中則全是驚恐。
“我爲何在這?”
周乙搖頭,道:
“這要問問蘇兄了,你給人寫信也就罷了,爲何要假借周某的名字,假借他人名字也就罷了。”
“你連自己寫都不願意,還要雇人來寫!”
說到這裏,他不由歎了口氣:
“懶到閣下這等程度,也真是罕見,豈不知行事需密、不密則難成,且有外洩之危?”
“誤會,誤會。”
蘇允文面色慘白,連連擺手:
“這是誤會。”
“哪裏誤會?”周乙直起身,把對方提起,眼神冰冷:
“蘇公子,若你敢作敢當,周某還能佩服一二,可惜……”
“崩!”
他話音未落,一根灰影就從蘇允文衣袖中射出,直奔咽喉而來。
黑影來勢迅疾,兩人之間的距離更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突兀殺機也讓人汗毛炸起。
袖箭!
且不是尋常袖箭,而是力可貫石的勁箭,即使是煉髒武者也可一擊斃命。
“唰!”
周乙側首、振臂、擡手。
摔碑式!
“啪!”
一巴掌抽在勁箭之上,同時掌勁湧動、皮肉震顫,把箭矢之上的力道于刹那間消融。
不過雖避過緻命一擊,卻也難以擒住蘇允文。
趁着一緩之空,蘇允文已然折身猛沖,幾個健步就沖到林木茂盛之處,妄圖一頭紮進去。
“噗!”
一截染血刀尖,先一步出現在他的胸前,巨力推着他撞進林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