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後面，是一處占地數百平的演武場。
幾位氣度不凡、衣着奢華的年輕人站在兩側，正自目不轉睛看着場中兩道交手的人影。
其中一人做勁裝打扮，眉宇間隐含兇煞。
他以一雙肉掌對敵，掌勢兇猛、淩厲，步伐玄妙，一舉一動都有一種攝人之威内藏。
跺足，夯實的堅硬地面好似水波泛起漣漪，方圓丈餘起伏不停。
即使相隔數十米，都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
擡手，空氣撕裂，尖銳的厲嘯聲竟僅僅是掌風餘波，手臂揮舞，數丈外的牆壁也微微凹陷。
若是落到實處，山石也會粉碎。
身周更有罡勁環繞，黑鐵境界的護身罡勁可輕松絞碎鋼鐵，如同一個欲要噬人兇獸。
此人正是楊近舟。
數年前成就黑鐵之境，是楊家年青一代翹楚、佼佼者。
與他對敵之人身着玄色麻衣長袍，樣式古拙清奇，身材挺拔，五官俊朗，眼眸有神。
勁風呼嘯之中，此人長袍翻飛，面色不疾不徐，自有一股玉樹臨風般的灑脫、俊美。
袁希聲？
他已經四五十歲，看相貌絲毫不顯。
說是二三十，也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麽不對。
氣質更是不凡。
難怪……
單紫堇會說自家二師兄風流倜傥，極受女人喜歡，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物。
相較于楊近舟的威猛淩厲，袁希聲手持長劍，劍氣如細雨綿綿，在呼嘯勁氣中飛舞不休。
細雨劍！
這門劍法并非金煌一脈三功六法之一。
論及品階，自不比楊近舟裂天手，但武技功法不止看本身強弱，也要看在誰手中施展。
細雨劍延綿不絕，劍氣看似不顯眼，卻一點點滲入對手罡勁之中，劍氣狂飙，忽如驟雨。
急緩變換，穩占上風。
反觀楊近舟的裂天手，看似兇猛，卻缺乏精妙，熟練度怕是還不如周甲對紫雷斧法的掌握。
這也很正常。
如非天賦異禀，常人的武學進度自比不上掌兵特質。
“叮叮……當當……”
碰撞聲如疾風驟雨，片刻不歇。
金玉功作爲金煌一脈頂尖功法，不止勁力了得，修爲有成後，肉身也能堪比金玉之堅。
即使在細雨劍的不停碰撞下，也能不傷。
兩人都是黑鐵高手，交手之際力道迅猛、速度驚人，招式更是玄妙，場中能看清的寥寥無幾。
即使看清，也分不出誰強誰弱。
唯有周甲。
面色不變，心中卻能代入其中，乃至拆解各自的招式，換做自己的話，又該如何應對。
‘若是相同修爲，不借助外物，單純比拼武技招式的話，這兩人都非自己百招之敵！’
“師弟，你不用擔心。”見周甲眼神閃動，單紫堇以爲他在擔心袁希聲，低聲開口：
“二師兄肯定能赢！”
“哦！”周甲側首：
“師姐看得出誰占上風？”
“那倒不是。”單紫堇搖頭：
“不過我相信，二師兄肯定能赢，他比近舟師兄早成就黑鐵幾年，而且武學天賦極佳。”
“……”周甲張了張嘴：
“師姐說的是。”
說話間，他眼神一凝。
快結束了。
“铮！”
劍聲輕吟，袁希聲身如電閃，腳踏蓮花，手中長劍點出層層雨幕，瞬息間朝下罩落。
驟雨！
沉雷！
這兩招是細雨劍最兇猛的招式，适合占據上風的時候一氣呵成猛攻，能蓄此前之力。
此番全力以赴，楊近舟也不由雙目一縮。
踏地、縮身，雙掌逆勢上揚，呼吸之間渾身勁力齊聚，氣勢也在重壓下瞬間達至巅峰。
裂天！
“彭！”
勁氣對撞，楊近舟面泛潮紅，連連後退數步才止住步伐。
袁希聲的身形也高高躍起，身在半空連續翻滾數周，才重重落地，顯出氣息上湧姿态。
“師弟厲害！”
他遙遙拱手，笑道：
“看來，今日你我平手了。”
“哼！”楊近舟嘴角抽動，他知道最後一擊對方手下留情，不然的話自己肯定會輸。
對方這麽說，是給自己留面子，當下沉着臉點頭：
“師兄劍法出衆，師弟佩服。”
話音剛落，他面色猛然一沉，兩步并作一步，朝着院外兩道身影撲去，口中更是大喝：
“誰在那裏？”
“給我滾出來！”
他本就心中郁悶，此番含怒而發，氣勢可謂驚人。
周甲、單紫堇之所以沒有入院，隻是因爲擔心打擾到其他人，不想卻遭了這無妄之災。
單紫堇雖然修爲不弱，但缺乏與人厮殺的經驗，被威勢所駭，一時間竟是呆在原地。
“師姐小心！”
周甲習慣性站在後面，此番伸手一拉單紫堇，背後盾牌落在掌中，身軀微躬迎向對方。
三重盾反！
“彭！”
一聲悶響，周甲面色陡變。
他隻覺一股恐怖巨力從盾牌上湧來，身體不由自主的暴退，腳下山石更是被犁出兩道溝壑。
這力氣……
僅比自己激發暴力，弱上一分。
而且勁力凝聚，與凡階源力截然不同，好似一根鋼針刺入盾牌，然後巨力才爆發開來。
這讓盾反的反擊之能，無處施展。
“嗯？”
一掌擊落，竟然沒傷到一人，楊近舟心頭怒火不減反增，即使已經認出了單紫堇竟也不打算停手。
“好小子！”
“有點能耐！”
怒喝聲中，他身如火光爆射，單手如鐮，勢如割草，橫掃周甲所在，勁風凄厲長嘯。
“彭！”
周甲手持盾牌，身軀縮在身後，被其一擊打橫掃飛。
楊近舟得勢不饒人，身形逼近，拳掌變換，身形從四面八方撲來，不同的轟向盾牌。
“彭！”
“砰砰！”
周甲牙關緊咬，死死防禦，心中更是怒火狂增，卻在這疾如驟雨的攻勢下幾無還手之力。
凡階、黑鐵，不隻是修爲有所突破。
而是整體的進化。
速度、力量、神念……，都攀升不止一籌，關鍵是勁力的變化，後天反先天的蛻變。
“住手！”
直到這時候，袁希聲的呵斥才姗姗來遲。
“轟！”
周甲身軀翻滾，撞塌一面牆壁，來襲的劍氣也讓楊近舟身形一滞，不得不就此停步。
“楊師弟，是自己人。”
“是嗎？”
楊近舟冷眼看來，随即拂袖輕哼：
“偷偷摸摸，真是找打，這次給他一個教訓，長長記性。”
“是。”袁希聲笑道：
“師弟說的是。”
随即看向周甲落地處：
“你沒事吧？”
“轟！”
磚石翻飛，渾身上下遍是塵土的周甲緩步踏出，面上古井無波，氣息竟也沒什麽變化。
“我沒事。”
“咦？”
袁希聲挑眉。
這位師弟，似乎……非同尋常。
…………
“楊近舟實力強、背景深，咱們惹不起。”回去的路上，單紫堇一臉懊惱，同時勸慰周甲：
“師弟别生氣，等我們以後成就了黑鐵，再找回場子，到時候有他好看！”
“嗯。”周甲聲音淡漠：
“我明白，力不如人，無可奈何。”
“師姐放心，我不是那種沖動之輩，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還要一頭撞個頭破血流。”
“師弟說的不錯。”袁希聲朗笑：
“莫說師弟，我也要顧及楊家的面子，習慣了就好，大不了不在島上，眼不見爲淨。”
周甲緩緩點頭。
楊近舟……
黑鐵，也不過如此！
他眼中閃爍寒光。
剛才楊近舟并未借助黑鐵玄兵，實力當不止如此，而且他後面的薛、楊兩家，更是麻煩。
不過經此一遭，他倒是對黑鐵境界有了些了解。
激發暴力，未必不能一戰。
甚至……
戰而勝之！
周甲雙拳一緊，心頭殺機起伏。
“對了。”
單紫堇開口，轉移話題：
“二師兄，你這次回來，是專門來看我爹的嗎？”
“拜見師尊，自是應該。”袁希聲開口：
“此外，就是師伯的七十大壽快要到了，不知師傅有沒有時間過去，或者師妹去也行。”
“七十大壽。”單紫堇美眸一亮：
“我也可以進城了嗎？”
“當然可以。”袁希聲點頭：
“師妹你也不小了，也是時候出去闖蕩一番了，其實師傅早就有這個打算，這次恰好。”
“那個……”
“周甲！”單紫堇開口。
“周師弟。”袁希聲道：
“你還沒見過師伯吧？”
“是。”周甲點頭：
“正要拜會。”
*
*
*
雷霸天七十大壽在即，小琅島上與之親近的人都在準備，屆時不少人會離島前去拜會。
在此之前。
周甲打算再買一批血粉。
相比起有着掌兵特質輔助的兵器武技，鐵元身這等鍛體硬功，他主要靠秘藥輔助修行。
不然的話，進度太慢，花大把時間修煉得不償失。
因而，藥材消耗極大。
“小楚不在？”
今日的車夫，是楚海的同鄉好友三水，有時候楚海沒有時間，就會讓他代替自己趕車。
一來二去，也已習慣。
“嗯。”三水點頭：
“海哥臨時有事進了城，他不知道主家今天要用車，趕不回來。”
“算了。”
周甲搖頭，他也是臨時起意，當即揮手：
“走吧！”
“是。”
車轍辘辘，朝着城池行去。
半個時辰後。
周甲睜開雙眼，若有所思：
“三水，快一點。”
“是。”
外面的三水應是，揮鞭催促老馬趕路。
後方。
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對視一眼，也不得不加快腳步，朝着馬車前行的方向發力奔行。
不多時。
“周大俠！”
城門附近，一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帶着幾人攔住欲要進城馬車，朝着車廂恭謹躬身：
“我家幫主求見，不知能否前去一叙？”
“你家幫主？”
“不錯。”
管事點頭：
“三河幫幫主，前幾日我們與周大俠身邊的車夫起了些争執，還望能見上一面有個了結。”
車廂内，周甲若有所思。
石城内諸多大勢力，他都知曉，這個三河幫名字聽都沒有聽過，明顯是一個小幫派。
這種幫派，城内有不少。
整日打打殺殺，三五日就會冒出一個，不值一提，也懶得去記。
見自己？
小楚？
“前面帶路！”車廂内，傳來略顯淡漠的聲音。
“是。”管事在前面引路，馬車在後面跟随。
一行人來到一家酒樓，酒樓一層已經被提前騰空，些許三河幫的幫衆守在酒樓附近。
周甲走下馬車，倒是略顯意外。
望氣術一眼掃過，這些幫衆的實力都不強，但舉止有度，見到來人也不東張西望。
倒像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軍伍之人。
二樓上樓的地方，更有幾個五品易筋之人把手，各持刀兵，雙目有神，守着樓上人影。
進了酒樓。
在一樓坐下，當即有幾位精心打扮妙齡女子手托一個個木盒，呈了上來。
管事面帶谄媚笑意：
“小小心思，不成敬意。”
說着，示意手下打開木盒。
源石、秘藥、寶石……
各種寶物，映入眼簾，流光溢彩惑人心神，價值可謂不菲。
周甲擡眼，面色不變：
“這是什麽意思？”
“哎！”
管事輕歎，道：
“不瞞周大俠，前段時間，有位名叫郭平的人與我幫中幾人起了争執，那人下手狠辣，出了人命。”
“事情因果暫且不提，我等在城中立足，自不能吃這口惡氣，所以找上那人尋回場子。”
“不曾想……”
他看了眼周甲，小聲繼續道：
“那郭平認識周大俠身邊的楚海，兩人逃進鐵元武館，看在周大俠的面子，我們主動罷手。”
“誰知，郭平不依不饒……”
“夠了！”
周甲皺眉，打斷他的話頭：
“小楚在哪？”
“這……”管事面色變換，見周甲一臉陰沉，隻得輕輕拍手。
随即。
一人手托一個大号木盒，放在桌上。
“彭！”
木盒盒蓋打開，裏面是一個死不瞑目的人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