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伋。
玄天盟内門弟子。
出生在聞水城一個小家族，自幼顯出習武天賦，舉族之力供養，年紀輕輕就已九品。
距離十品，僅一步之遙。
此人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四方國字臉，年不足三十，卻有一股飽經風霜之色。
身上灰舊布袍漿洗的很幹淨，能看得出手頭并不富裕。
“坐，坐！”
引着幾人入座，燕伋看了看錢小雲懷中的孩子，張了張口，眼泛凄然：
“本以爲你與訓劍回去，能避開這裏的災禍，不曾想就算是在霍家堡，依舊未能安生。”
“雲妹放心，我會想辦法治好孩子的。”
錢小雲默默點頭。
她知道燕伋的性格，沉悶老實，說不出勸慰的話來，但眼中的真誠，卻是許久以來從未遇到過的。
霍訓劍的死，對她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
一直以來，心中的痛苦無處宣洩，唯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默默哭泣，天亮又要扮演堅強。
周甲人不錯。
但性子太過冷淡，讓人難以親近。
現今燕伋的幾句話，就像是打開了她長久以來心中悲痛開關，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雲妹！”
燕伋一臉慌亂、手足無措：
“你别哭、别哭，訓劍肯定也不想見到你這樣子的，他見到怕是又以爲我在欺負你。”
他本就性格木讷，不論是感情還是與人交往，都不擅長，現今更是不知手腳往何處放。
“我沒事。”錢小雲輕輕搖頭：
“隻是想起了以前事，控制不住而已，燕大哥不用擔心。”
周甲坐在對面，權當聽衆。
他對兩人曾經的故事不感興趣，隻知道當年霍家帶着一批人來到洪澤域，想闖蕩一二。
霍訓劍、錢小雲，就在其中。
期間。
他們結識了燕伋，成爲好友。
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霍家得罪了某個勢力，不得已逃回霍家堡，霍訓劍、錢小雲其後成婚。
“雪絲甜糕！”
“魚幹……八錢一兩的鹹魚幹……”
“藍瓷、綢緞、胭脂水粉……”
各種吆喝聲，從街上傳來，透過窗戶可見下面熱鬧的人群。
這裏隻是聞水城一處不起眼的小街，依舊能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一片祥和、安穩。
“真好。”
羅秀英在一旁啃着個脆餅，眼泛淚花：
“如果爹也在的話，就更好了。”
周甲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相比起霍家堡，這裏氛圍更加讓人心安，街道上時不時就能見到頭發花白的老者。
要知道。
就算是霍家堡内城，老人也是極少。
這讓周甲對未來的生活，多出了不少信心。
他從未忘記過自己的打算。
活下去，
在此基礎上，增加實力。
這個世界太過危險，僵屍、兇獸、怪物……，就算是黑鐵強者，也不能保證不會出事。
活着，才有希望。
洪澤域這種安全的地方，無疑能提供活下去的基礎。
不像外面……
“咣當！”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沉思。
街道上，幾個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圍住一位勁裝大漢，各持刀兵，一臉兇狠撲了上去。
不論是大漢還是圍攻他的人，實力都不弱，有六七品的修爲。
他們動起手來毫無顧忌，街道上的行人、商鋪當即遭了秧，眨眼功夫就是一片狼藉。
貨架翻倒在地，吃食随意踐踏，刀光劍影縱橫。
更有幾位行人躲閃不及，卷入其中，随即被刀劍砍中，倒地慘叫。
“米家刑衛，那人是誰，竟敢得罪他們？”
“在聞水城，誰敢得罪他們？那人好像是齊家武館的人，被人針對，這次武館算是完了。”
“可是收購武館惹來的禍事，米家出的價錢也太低了。”
“慎言，慎言。”
周遭，各種竊竊私語聲傳來，即使沒有激發聽風天賦，周甲也聽的清清楚楚，眼神不由一沉。
看樣子，這裏也非樂土。
也是，
這種世道，哪有樂土？
“啊！”
“噗！”
慘叫聲響起。
勁裝大漢雖然手段了得，但面對數人的圍攻，終究不支，在拼死砍殺兩人後，被人一刀絞首。
鮮血，濺滿長街。
“收拾東西！”
黑色制服中的一人招了招手：
“我們走！”
當即有人小跑着奔來，扛起地上的屍體，撿起掉落的兵刃、錢袋，跟着米家邢衛離開。
至于剛才遭到波及的人……
隻能自認倒黴。
“米家是聞水城三大家族之一，族中有數位黑鐵強者，代代都有子弟拜入玄天盟内門。”
見幾人面色各異，燕伋小聲開口：
“在這裏，米家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周甲緩緩點頭。
*
*
*
燕伋雖然衣着平平，但畢竟是玄天盟内門弟子，實力也不弱，所以收入其實并不低。
隻是習慣性節約，再加上習武消耗過大，财富缺少積累。
因而燕家依舊是小門小戶。
爲了招待貴客，燕伋把幾人安排在附近的客棧裏，甚至花大價錢租了兩處簡易院落。
烈日炎炎。
庭院一角，卻細雨綿綿。
換上一身休閑長衣的周甲站在一旁，背負雙手，認真看着細雨澆灌的雜草，似乎有什麽有趣的事，讓他沉迷其中，久久不願離開。
“源力？”
燕伋出現在他身旁，眯眼感受了一番，道：
“聽雲妹說，周兄弟武功了得，可與十品高手比肩，想不到竟然還兼修着源力法術？”
“雨帶源力，可是靈雨術？”
“不。”周甲搖頭。
“那是什麽法術？”燕伋音帶好奇。
“三寶上品至尊寶诰靈雨術！”周甲一臉嚴肅。
“……？”燕伋嘴角一抽：
“有什麽區别？”
“……”周甲認真想了想：
“名字不一樣。”
“好吧！”燕伋無語，仰頭看天：
“我這次過來，是想告訴周兄弟，拜入内門的事有門路了，我一位兄弟可以找到人。”
“哦！”周甲雙眼微亮：
“什麽時候見見？”
“今天夜裏吧。”燕伋道：
“約他見一面，商量一下，等定下酒樓我通知你。”
“好！”
周甲點頭。
直至燕伋離開，他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仔細看着細雨澆灌的雜草，良久才收回視線。
“原來如此……”
随即轉身回房。
燕伋并不知道，這裏原本并無雜草，而這些雜草，其實是在極短的時間内長出來的。
靈雨術？
不！
是三寶上品至尊寶诰靈雨術！
…………
“自大林王朝墜入墟界，百姓就無時無刻不再遭受兇獸、怪物、僵屍的侵襲，不能安生。”
“爲了抵禦危險，傳承血脈，江湖中所有的門派彙聚在一起，在定法劍南宮大俠的号召下，組建了玄天盟。”
“玄天盟内門八脈，外門三十六支脈，唯有拜入内門，才可以留在駐地得頂尖傳承。”
“若不然，就需成就黑鐵之境，或者拜入内門弟子門下爲奴爲仆，方能換的這些好處。”
“若是拜入外門……”
“就需離開駐地附近，遠赴他處。”
“等一下。”周甲眉頭皺起，擡手打斷燕伋的話頭：
“外門三十六支脈，沒在玄天盟駐地？”
“不錯。”燕伋點頭：
“每一個支脈，都遠離駐地，有着各自所屬的城市。”
“當然，支脈傳承其實也不弱，每一個支脈，都是可以或曾經出現過白銀高手的傳承。”
“爲何？”周甲有些不解：
“人多勢衆，分散開豈不是……”
他話音未落，就停了下來，似乎是想到什麽。
“你猜到了？”燕伋輕笑：
“曾經有個世界，把所有高手都集中在一個地方，一開始倒是民生安康，直至遇到一頭黃金兇獸。”
“然後……”
“這個世界的傳承，就沒了然後。”
周甲點頭。
這就相當于分散投資。
雖然專注于一點能更大程度的抵抗某些危機，但一旦超過界限，這等梭哈似的投注，就會毀滅一切。
墟界。
就算是一個世界的傳承，也是說毀滅就毀滅。
“以周兄弟的修爲、實力，自不可能聽人使喚，唯一的方法，就是拜在内門黑鐵強者門下。”
燕伋繼續道：
“每一位黑鐵強者，每年都有一定的收徒名額，現今乾坤刀柯敬之柯前輩就有幾個名額。”
“收徒名額？”周甲問道：
“難道黑鐵強者收徒，也有限制？”
“當然！”燕伋點頭：
“如果沒有限制，那些黑鐵之中的頂尖強者，豈非把所有徒弟都搶走，誰還選其他人。”
周甲了然。
“也是因此，内門黑鐵高手收徒極爲嚴苛，若想拜入門下，不是天賦異禀就是背景深厚。”
“要不然……”
“就是使夠了錢！”
錢，
誰都喜歡。
即使是黑鐵強者，隻要給足了東西，同樣會松口。
說話間，一人推門入内。
“燕兄，久等了！”
來人身材高瘦、尖嘴猴腮，寬大的長袍穿在他身上極不搭調，拱手朝燕伋打着招呼：
“有事來的晚了點，見諒、見諒。”
“沒關系。”燕伋起身，朝周甲示意：
“白元，我一位朋友，這位是周甲，我說過的，年紀不大現今已經有了九品的修爲。”
“實力，更是了得！”
“知道，知道。”白元有些随意的點了點頭，似乎并不怎麽相信周甲的實力，拉過一張凳子坐下：
“我叔父是柯前輩的管家，前年也曾請托讓一人拜入前輩門下，當時的價錢是十枚源晶。”
“現在，價錢不變。”
他直接開門見山：
“憑我與燕兄的關系，我那一份就算了，但我叔父那裏卻需有些交代，十一枚源晶。”
“十一枚？”
燕伋面色微變：
“價錢這麽高的嗎？”
他之前，真沒想過會這麽貴。
“你以爲。”白元翻了翻白眼：
“這可是内門弟子的名額，若不是周兄弟有着九品的修爲，就算使再多錢，也沒用。”
周甲沒有吭聲，隻是看着燕伋。
他對白元的印象并不好，給人一種輕浮的感覺，很難得到他的信任，所以隻能看燕伋的态度。
“這……”
燕伋面帶遲疑：
“要不然，我們回去再商量商量？”
“那你們商量吧。”白元面色一沉：
“不過到時候還有沒有信，可就說不定了。”
燕伋身軀一僵。
他本就不善言辭，朋友也少，白元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個門路，但這價錢确實有點高。
至少，對他來說是如此。
一枚源晶，可是堪比一千源石，且隻是原則上如此，實際上一千源石根本換不來一枚源晶。
最少，也要加兩成。
“就這樣吧！”
見燕伋面色難看，周甲略作沉吟，做出決定：
“十一枚源晶，白兄稍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