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大雨沒有停下的意思,噼裏啪啦響個不停。
湯靜煣迷糊睜開眼,想不起自己何時睡着,隻覺得胸口發悶。
東方亮起微弱光線,看起來是到了淩晨,昨晚忘了關窗戶,屋子裏冷飕飕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靜。
湯靜煣茫然片刻,才徹底清醒過來——低頭看去,自己躺在軟榻上,手裏還拿着繡到一半的手絹;體型隻比她的團子小些的蠢鳥,小爪爪朝天,鳥喙張開吐着小舌頭,睡相十分難看,尚未醒來。
團子越吃越大,體重也有所增加,但喜歡鑽進軟和地方睡覺的習慣依舊沒改;如今很難擠進衣襟裏了,改成了躺在胸脯上,感覺和胸口趴着隻小母雞似的。
湯靜煣呼吸不暢被壓醒,有點惱火,擡手晃了晃團子:
“還睡,天亮了,自己出去活動一下,再長胖一鍋都炖不下了。”
團子慢悠悠翻起身,茫然四顧,清醒後,看着外面的大雨和冷飕飕的天氣,有點委屈,不想動。
“不聽話是吧?”
“叽……”
在主子嫌棄的目光下,團子還是服了軟,有氣無力的落在湯靜煣腿側,然後從左邊滾到右邊“叽”一聲,又從右邊滾到左邊:“叽”一聲,看起來是在計數。
湯靜煣本想訓一句:“還滾,你還想把自己滾多圓?”可話未出口,滾了兩圈的團子,就又睡着了。
“……”
湯靜煣翻了個白眼,對除了吃就會睡的小破鳥也是沒辦法了,坐起身來,把繡了一半的手絹,蓋在團子身上,起身開始洗漱。
天色未亮,宮人都起得很早,不過怕打擾公主休息,都在福延宮外圍活動,隻有冷竹睡眼惺忪地走出門,去膳房讓人準備早膳。
湯靜煣收拾整齊後,也無事可做,來到隔壁的房間裏,想問問清婉今天有什麽安排、小左能不能勻給她一天,陪她回家看看。
吳清婉的門關着,湯靜煣側耳傾聽了下——裏面沒人。
?
湯靜煣眨了眨眼睛,已經知曉吳清婉和小左的不倫之戀,她能大概猜測吳清婉不聲不響去哪兒了。
可昨天小左應該是和公主睡一起……
難不成清婉偷偷把小左從公主房裏叫出去浪?
這當姨的,玩兒這麽刺激?
湯靜煣眼神古怪,心裏燃起了八卦之火,她左右看了幾眼後,輕手輕腳地走向了公主寝殿。
彼此居處不算太遠,湯靜煣如同貓兒般無聲無息穿過遊廊,從宮閣拐角探出臉頰,偷偷瞄了眼——飛檐垂下的雨簾内,一個身着黑袍的俊美公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緊閉的大門,看起來像是面壁思過,臉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
湯靜煣眨了眨眼睛,感覺這有點像是市井間的漢子惹媳婦生氣,不讓上炕的場景。
她看了看鴉雀無聲的寝殿,小聲呼喊道:
“小左?”
左淩泉聞聲連忙站直,做出龍精虎猛之色,轉身走向寝殿轉角,微笑道:
“煣煣,起這麽早?”
湯靜煣表情古怪,上下掃了眼左淩泉:
“你怎麽被攆出來了?惹公主生氣了?”
左淩泉回頭望了眼,一言難盡。
昨天晚上爲了捅破窗戶紙,清婉大半夜跑過來,逮着姜怡沒空生氣的機會,一股腦地全坦白了。
左淩泉見來都來了,機會也合适,就半推半就地把姨侄女兩個摁進了被窩裏。
清婉因爲要和姜怡突破隔閡,抵觸情緒不強,後來還挺配合,主動教姜怡一些修煉方法,十分賢惠貼心。
而姜怡的反應不言自明,剛剛得知這麽個傷風敗俗的消息,還沒消化完,就被如師如母的清婉拉着一起修煉,心裏有多窘迫可想而知。
不過,在左淩泉和清婉的細心呵護下,姜怡頭暈目眩應對乏力,也升不起其他心思了;修婉婉的時候,捂着臉不說話,還偷偷從指縫間瞄了幾眼。
因爲初次一起修煉,左淩泉倒也沒玩‘疊羅漢’之類的什麽花活兒,隻是嚴格按照修煉方法,費盡心思幫兩個媳婦提升修爲。
最後姜怡有點困了,就停了下來,一起進入了夢鄉。
左淩泉本以爲事情就該圓滿解決,以後三個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睡得還挺香。
結果姜怡天不亮自然蘇醒後,漸漸回過味來,連推帶撓就把他給攆出了門。
清婉也驚醒了,本來也想跟着跑出去躲躲,但姜怡可沒有放她走的意思,把清婉留了下來,兩人也沒說話,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左淩泉被關在門外,也不好離開,隻能扶着被掐得有些酸的老腰,在門口傾聽裏面的動靜。
還沒聽出個結果,靜煣就來了。
左淩泉拉起湯靜煣的手兒,朝遊廊走去,搖頭一笑:
“昨天睡覺不老實,把公主惹毛了,也沒啥事兒。”
湯靜煣雖然和左淩泉親親摸摸過,但并未跨過最後一步,對晚上的事兒還有點放不開,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細聊,轉而道:
“你今天有事兒沒?我想回酒肆看看,翻修後還沒住過,陳家人一直惦記,也不知道被糟蹋沒有。”
左淩泉不确定上官奶奶什麽時候過來,早上确實沒事兒,當下自是點頭:
“那走吧,剛好去取幾壇酒,喝了那麽多仙釀,回頭看來,還是湯姐釀的酒好喝。”
“哼~你嘴倒是挺甜,我還專門在桂花樹下埋了幾壇酒,按規矩是給女兒家出嫁準備的,以後也說不準什麽時候再回來,就便宜你了。”
“好……”
————
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寝殿内依舊鴉雀無聲。
姜怡穿上了紅色長裙,臀兒坐在妝台前的圓凳上,手中是厚厚的修煉手冊,如同批閱奏折的女帝,不苟言笑,很是嚴肅。
房間裏還殘存着些許旖旎氣息,讓人忍不住回想起昨天的不堪回首。
吳清婉也穿好了裙子,側坐在床榻邊,默默疊着被褥,側影柔雅淑婉、端莊娴靜;僅從外表來看,很難想象這麽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昨晚會趴在姜怡跟前小聲哼哼。
姜怡不說話,吳清婉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打招呼,大紅的被褥都疊成豆腐塊了,依舊做出認真的模樣,舒展着床單。
随着左淩泉離開,吳清婉心裏又繃緊了幾分,見姜怡還不說話,想了想,站起身來,走到了姜怡的背後,如同姜怡幼年在栖凰谷那般,拿起了木梳,梳理姜怡披散在背後的黑色長發。
“栖凰谷成了下宗,大興土木,如今也不知道變成什麽樣了。我不在,小花肯定偷懶,修爲估計沒長進;她最聽你話,要不待會一起回去,你說說她?”
這些家長裏短的話,顯然是沒話找話。
姜怡沒有接這個話題,把修煉記錄翻過一頁,表情不溫不火:
“記錄得挺詳細,從三月份到現在,一百零七次,技巧、熟練度肉眼可見地提升。小姨,你真是有心了。”
吳清婉向來寵辱不驚,哪怕心裏一顫一顫的,表情依舊柔婉:
“專門給你準備的,記錄得很詳細,你跟着做,修爲肯定事半功倍,不會像我一樣走岔路。”
兩人如此閑聊,如果隻看表面,還真像在讨論修煉功法。
姜怡把修煉記錄翻到最前,輕輕歎了聲:
“是啊,如果不看修煉冊子,我還不曉得有這麽多修煉‘招式’。小姨你怎麽想出這種法子的?左淩泉教的?”
吳清婉輕咬下唇,解釋道:“我最初隻是和淩泉修煉,不和淩泉産生其他接觸,所以讓他蒙着眼不準動,才摸索出這個。”
“呵……”
姜怡緩緩點頭,又往後翻了幾頁:
“挂在左淩泉身上呢?”
“這個是他出的主意,修煉效果還不錯,嗯……效果最好的是他在蒲團上盤坐,你和他面對面坐着。”
“是嘛……六月初三,栓龍港,客棧……”
姜怡仔細回想了下,倒是想起了什麽,偏頭道:
“我第一次拿到玲珑閣,和小姨說話?”
“……”
吳清婉實在撐不下去了,小聲道:
“姜怡,我确實不該瞞着你,在你隔壁和淩泉修煉……但當時你和他還沒有終成眷屬,我想讓他修煉快些,所以……”
“唉~”
事到如今,姜怡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把修煉記錄合起來,看着鏡子裏宛若母女又好似姐妹的兩人,輕聲道:
“罷了罷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當是便宜那厮了……瞧他昨晚嘚瑟的,以後再好機會收拾他。”
“你放心好了,我能管他,他要是不聽你話,你和我說,我來收拾他。”
“小姨,你确定不是他收拾你?”
兩個人又沉默下來。
好在沉默沒多久,殿門外就降下了一道人影,輕聲呼喚傳來:
“姜怡?”
上官靈烨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