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既有大棒又有甜棗的情況下,周淩沒有理由背叛武陽。
從周府出來,陳璞就去了王白石的府上,對王白石陳璞就沒有對周淩那樣提防,陳璞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很自信的,王白石是譚興一手提拔的,同是江湖出身,都是那種知恩圖報的大丈夫,也都是會爲了武陽死守城池的忠良。
正因如此,陳璞跟王白石說了沒有跟周淩說的話,“王将軍,如果亂起之後,你發現蜀川路内,任何的官員有通敵的嫌疑,或者有投敵的意圖,你都可以将其抓捕,如果情況緊急,殺了也無妨,哪怕是喬可禅,哪怕是周淩。隻有藍安縣的冬軒丞,無論他做什麽,你都睜隻眼閉隻眼就好。”
王白石知道這是陳璞對自己完全的信任,連這樣的話都囑咐自己,那是真的把他看做自己人,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沖動直沖腦門,激動的道:“陳大人放心!我在蜀川路就在!”
陳璞說道:“正是因爲對你放心,我才會對你說這些。還有一點,你要記住,無論是誰讓你投降,你都不要聽,哪怕是蓋着皇上玉玺的聖旨送到你面前,你也不要聽。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堅守住蜀川路,等我回來!”
王白石縱然最大程度的預判了未來的情況,也沒想到會到這樣的地步,“陳大人的意思是,連皇上都有危險?”
陳璞點點頭,“對方所謀是天下,其中陰謀陽謀必然無數,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我隻是給你舉個例子,讓你明白,不管什麽情況,蜀川路也必須在你的控制中。你也不用怕未來被秋後算賬,有什麽事情都有我頂在前面。”
三天後,甯風雪一行幾十人抵達天府城,當白苯三十六人身穿紅底黃邊的大袍,在天府樓的院落中見到茶娜時都激動異常,把茶娜圍在中間,用苯蕃語七嘴八舌的争相說話。
茶娜也好像遇到親人一般不能自已,一一的回答他們的問話。
最後,茶娜撥開衆人,指着陳璞說了一句話苯蕃語,這一句陳璞聽懂了,那是活佛的意思。
三十六名白苯馬上面對陳璞分幾排排開,五體投地的跪拜,陳璞雖然不喜歡,但也無可奈何,這是苯教的傳統,他沒權利讓人家改變信仰和習慣。
等所有人都拜完活佛起來,陳璞沖茶娜說道:“先跟我介紹一下,你的師兄弟。”
茶娜知道陳璞過目不忘的本事,把她這些師兄弟的苯蕃名字翻譯成官話一一的介紹一遍,陳璞聽一遍就全部記住,這三十六人中領頭的是茶娜的大師兄丹增格傑,是茶娜的老師上任活佛仁波珠第一個弟子,無論是對佛法的悟性還是武功都是這些人中最高的,已經趨近雙輪圓滿。
介紹完畢以後,茶娜就問丹增格傑苯蕃的事情,丹增格傑馬上從重逢的喜悅中醒神,滿臉的擔憂,焦急的述說。
茶娜越聽神色越凝重,最後色變,急切的對陳璞說道:“中原有人進入到苯蕃,把黃苯的朗措和紅苯的堅贊及其王後都召集到一起,不知道密謀了什麽以後,紅苯和黃苯竟然不在敵對,開始厲兵秣馬,似乎要一同出兵中原!”
陳璞也是心中一驚,這背後謀劃之人,神通廣大,有蘇秦張儀之才啊,“你再問問他們,紅苯和黃苯對我的追殺,爲什麽沒有來?”
茶娜問過以後說道:“本來紅苯和黃苯的高手已經召集完畢,快要出發的時候那群中原人到了,然後就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反倒開始大規模的準備糧草。”
陳璞開始在心中估算時間,從苯蕃到中原的道路極其兇險,正常人要走一個多月,大部隊行軍隻會更慢,這麽說來,差不多是一個半月前的事情,那背後之人在春節前後就已經謀劃好了,很可能過了年就出發了。
“你再問他們,苯蕃的糧草要怎麽準備?需要多少時間?”陳璞再問。
茶娜直接道:“這我就知道,苯蕃的糧草主要是牦牛肉幹和炒青稞面,一般的存量不會太多,大範圍制作的話,就要宰殺牦牛,就算用火烘烤牛肉也需要大量時間。”
陳璞飛速的估算紅苯和黃苯最大的士兵數量,苯蕃算上奴隸,總人口也就二百多萬人,其中擁護白苯的大概幾十萬,紅苯和黃苯勢均力敵,各有百萬,以三一原則來看,紅苯和黃苯能調集的軍隊,最多不過十萬,他們又不可能把所有的軍隊都派出去,至少要留守一半。
“準備十萬軍隊的口糧,要多久?”陳璞估算後問茶娜。
茶娜算了半天,“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
陳璞當機立斷,“我必須馬上出發,我們最多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陳璞擔憂的是,如果這支被反叛勢力蠱惑的部隊,真的入侵中原,無論以後結局如何,苯蕃和中原的矛盾都将無法調和,陳璞一切民族大融合戰略的設計,都是建立在苯蕃和中原沒有發生過任何沖突的前提下,如果這麽大的侵略仇恨被調起,他的設想将完全變成泡影,他将成爲夾在武陽和苯蕃中間的可憐蟲,無論靠向哪邊他都是罪人。
所以,于公于私,他必須阻止這場被蠱惑的侵略,不惜一切代價!
此時正是午後,陳璞把除了苯蕃的所有人都派出去,購買幹糧、肉幹、水囊、騾馬,一下午的時間,東西購置齊全,直接出發,前往西康縣。
這次是陳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焦急的一次行動,關乎着整個天下未來的行動,不容有失。
抵達西康縣時天已經暗下來,陳璞毅然決然的決定不做停留,繼續進山,拼盡全力的前進。
好在絕大部分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所以過鷹愁澗和冥血河的時候很順利,蛇山消失以後,前方再沒有什麽阻擋,很快就抵達了上一次那二三百人遇襲的地帶。
陳璞宣布就在這裏休息,明早繼續前進,大家都停下裏休息吃喝,陳璞和茶娜前往那群養蠱人的巢穴,查看有沒有什麽異動,陳璞放開他已經遠達一千二百步的神念場,仔細的不放過任何的角落,一切安好,他當初一把大火燒死了所有的屍體和蠱蟲,又堵住了入口,這裏已經徹底變成一片死地。
因爲這群養蠱人的消失,陳璞發現千步以外已經有野豬、虎、狼等等在往這邊擴張領地,相信用不了多久,這些叢林真正的主人,就會占領這裏。
對這些兇猛野獸,陳璞絲毫不在意,不說此行的所有人都幾乎有生裂虎豹的能力,就單單師弟站出來,散發出雷夔的氣息,方圓幾裏就不會有野獸敢靠近,這就是神獸血脈的力量,完全的壓服。
夜晚很安穩的度過,收拾妥當繼續前行,前方的路就完全是陌生的了,陳璞始終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放出神念場,先一步查看前路,最大程度的規避風險。
又走出去不到半天時間,就再沒有路了,前方隻有群山,腳下是郁郁蔥蔥的植被,隻能一路往西披荊斬棘的開拓道路。
随着深入巴彥群山,陰冷潮濕始終伴随着衆人,即使他們都有武功在身,也有些難捱,因爲那感受是實實在在,并不會因爲你有内力傍身就消失。
内力最大的好處是防蚊蟲,潮濕的叢林中,有數不清的各色蟲子,如果是普通人到此,光這些蟲子就能讓人無法存活,有毒的、吸血的、緻幻的,色彩斑斓不勝枚舉,有了内力就可以有效防止蟲子叮咬。
沒有内力的隻有三人,陳璞、秀念和孫青牛,陳璞自然無所畏懼,别說蟲子,他現在已經可以用刀槍不入來形容,沒有什麽蟲子可以刺破他的皮膚,他光着身子在這裏行走都沒有問題。
讓大家訝異的是孫青牛,這個憨憨的十二歲卻更像七八歲的孩子,賣相實在不好,焦黃的皮膚幹枯沒有光澤,陳璞一直都以爲這是上蒼對蒙坦族的懲罰,賦予了他們天生神力,就給了他們外表缺陷。可是進入未知的群山後,陳璞才明白,這哪裏是懲罰,這簡直就是饋贈,所有的蟲子不管什麽種類,隻要落在孫青牛的皮膚上,就會死去,他就像一個人形殺蟲器。
秀念就倒黴了,他隻要還沒有頓悟大夢經,就還是個不會武功的小和尚,爲了他不被蟲子咬死,陳璞把他裏裏外外裹了三層,連眼睛也是用紗網擋住,勉強視物,騎在師弟身上,被護在隊伍的中間。
秀念不止一次在休息的時候,向孫青牛表達羨慕之情,孫青牛都回以憨憨的笑容。
在潮濕的叢林行進了三天,衆人開始感到溫度下降,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因爲腳下的山地始終在緩緩升高,就好像走在一個大大的斜坡之上,始終都在爬坡,隻是因爲坡度很緩,不容易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