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命令等于把公平教徹底定性爲邪教,再不可更改,這也最大程度的在壓縮公平教發展的空間,如果他們還要蠱惑百姓,就隻能轉爲地下,不可能再明目張膽。
“是,朝會結束臣就把政令傳下去,”殷景琪應道。
楊湛繼續說道:“最令朕痛心的就是天府黃家的背叛,朕待他們不薄啊!蜀國覆滅時,朕沒有動黃家任何人,甚至安撫他們,讓他們不要擔心,一統天下後更是讓他黃家的嫡系子弟全部在朝做官,最高的坐到工部尚書,黃家在蜀川路做生意,朕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多追究。朕如此的厚待就換來背叛?是不是朕對世家大族太好了?好到他們覺得一切都理所應當?好到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
皇帝的這番話讓整個紫宸天寂靜無聲,文武百官呼吸都謹慎起來,殷景琪最怕的事情就是皇上把對黃家的怨恨轉移到其他世家身上,他作爲世家的領袖首當其沖,避無可避。
站在原地,殷景琪說道:“皇上,像黃家這樣不思君恩的世家畢竟是少數,絕大部分的世家大族對皇上都是感激涕零的,皇上一統天下,對世家優厚,即使是前朝的世家大族也都留存下來,并且不禁止他們的子弟入朝爲官,這樣的寬宏大量,縱觀幾千年來的帝王麽也少有。老臣在此向皇上保證,若我殷家子弟有類似黃家的行徑,老臣一定親自清理門戶,大義滅親,絕不手軟。若是其他世家大族,老臣也必将親自查辦!”
殷景琪急了,所以他忽略了一點,無論是世界還是寒門,都是私底下的說法,從來沒有擺在明面上,更别說在朝會上直接說起,你殷景琪現在卻是一副我就是世家領袖的派頭,大義凜然的代表世界說話,陳璞沒有擡頭,放開意識偷偷的看了一下楊湛的臉色。
果然,楊湛眉頭皺起,臉色陰沉下來。陳璞心中暗笑,言多必失老太師,你這樣一副我爲世家代言的架勢,哪個皇帝不反感呢?
楊湛沒有接殷景琪的話,繼續說道:“藍愛卿,黃家嫡系和旁支的審理必須盡快的進行,旁支在蜀川路就地審理,嫡系由大理寺操辦,等一切罪狀都确認完畢,就在皇宮的南廣場公開審判,朕也不避諱血光,審判完畢,該問斬的,就地行刑!就在朕的皇宮外,朕親自到場!讓全天下的百姓看着,朕不會因爲世家大族就姑息養奸!也讓全天下的世家大族看看,朕還能上得了馬,朕還能舉的起刀,誰要以爲朕老了,可以再跳出來試試!”
鄧廉的反叛、公平教的突然出現、黃家的背叛,這接連的打擊讓楊湛徹底憤怒了,他是馬上皇帝,他有他的威嚴,給你們臉面,你們不要,那就連你們的腦袋也别要了!
藍庭和出列,躬身道:“臣,遵旨,臣三日内就可把黃家嫡系所有罪狀厘清。”
“好,藍愛卿辦事,朕放心。”楊湛點點頭,表情緩和一些。
就在此時,文官隊伍中走出一人,禦史台的言官,陳璞沒有回頭,意識一掃就明了,此人名叫劉隋山,雖然他是禦史台的人,但他還有一重身份就是寒門。
劉隋山對皇帝行禮以後,說道:“皇上,臣要彈劾均輸司司監王雄安。”
楊湛聞言一愣,王雄安是誰?他在文官中看了一大圈,才在最後面找到此刻面若死灰的王雄安,想了均輸司是幹嘛的,不動聲色的說道:“劉愛卿,要彈劾王愛卿什麽呢?”
“禦前行走陳大人對我武陽有大功,深入反賊身邊,九死一生才蕩平賊寇,這樣對社稷有大功之肱股竟然在京城之中,被王雄安的兒子兩次侮辱,還差點打傷陳大人。并且王雄安的兒子在國子監中,身邊圍繞着無數的捐生,捐生都是商賈子弟,其中暗地裏的交易可想而知。臣懇請皇上,徹查王雄安。陳大人在外面對反賊都毫發無傷,回到天子腳下卻差點被打傷,不懲治會寒了陳大人的心啊,皇上!”言官都有一個能力,就是多沒勁的事情,經過他們的嘴總能頗具煽動性,劉隋山實乃其中佼佼者。
劉隋山的話一出口,文武百官反應不一,但讓陳璞覺得有意思的有幾人。
梁文舉,因爲被陳璞提醒,對王雄安本就上了心,此刻聽到王雄安的名字,又是直接被彈劾,更是和陳璞有過節,他有點反應不過來陳璞舉薦王雄安的意圖,難道是在說反話?可以他對陳璞的了解,陳璞不會做這樣無聊的事情的。想不通,就隻得靜待事情發展。
殷景琪面無表情,段平之這是給他師弟鳴不平呢!順便還想把均輸司收入囊中,算盤打的倒是很響,可你當老夫不存在?
段平之閉起雙眼,神遊物外,好像什麽事情都與他無關。
武将這邊都是一副看戲的樣子,反正隻要不牽扯到武将,他們都樂得看戲,他們每次朝會的唯一樂趣就是看文官狗咬狗一嘴毛,實在是因爲,太平年代,朝會之上武将真的沒有什麽存在感。
楊湛聽完劉隋山的話,也是心頭火起,他本就覺得愧對陳璞,爲此自己的親兒子都沒有給自己好臉色,此刻聽聞陳璞在京城被人欺負,怎能不惱火,“陳愛卿,真有此事?”
“事情嘛,是真的有……”
陳璞話剛說一半,楊湛的怒喝打斷,“王雄安!你怎麽說?”
王雄安被皇帝的這聲暴喝,吓得一哆嗦,趕緊跑出文官隊列,噗通跪在地上,陳璞一看情況不對,王雄安被吓的忘了自己的囑托,趕緊開腔,“皇上,這事情另有隐情,臣來說吧。”
楊湛聞言,來了興趣,這才對嘛,有你陳璞在朝會,怎麽能不出點兒事情?有點兒意外驚喜,才對嘛!
“哦?那陳愛卿,你說說吧。”楊湛說道。
段平之睜開眼,再不能神遊物外了,他沒想到陳璞會跳出來,于情于理他作爲受害方,都應該樂見其成才對。
陳璞說道:“黃家罪行的敗露,實是王大人一力促成的,在黃家的事情上,臣其實隻能占兩成功勞,剩下的八成功勞,都應該歸王大人。臣正要說明此事,沒想到劉大人就跳出來,擋了我的話。”
楊湛胃口被吊起來了,“還有這樣的事?那你說說,朕聽聽。”
“臣跟王大人是老相識,在春節前,王大人突然找到臣,他爲人老實對陰險狡詐之人拿捏不準,讓臣幫他把把關,這才引出了臣對黃家的懷疑。事情是一個黃家的旁系來京,專程找到王大人,要把蜀繡的價格提高五成,作爲好處,他把其中二成給王大人作爲感謝,王大人自然不肯收,找臣來拿主意,他覺得這其中不對勁,黃家就算是蜀川數一數二的世家也不能随便的給蜀繡定價吧?”
“那你是怎麽幫他拿主意的?你詭計……你足智多謀的,一定有辦法。”楊湛差點說成了詭計多端。
陳璞嘿嘿一笑,“皇上知我,我想到個套近乎的主意,當王大人約那黃家旁支再次交談的時候,我就跑到王府大鬧了一番,反正就是表現的跋扈嚣張,然後王大人唯唯諾諾的不住賠罪。等出了王府以後,那黃家人果然找到了我,讓我幫他在其中說和,事成許給我一成的好處。我也就從他口中套出了話,黃家原來把蜀川路所有蜀繡的生意全都搶過來了,那時的蜀繡可以說就是他黃家的蜀繡,那他們自然就想賺的更多,才想到提高價格的主意。”
“哈,這主意,滿朝文武也就你能想的出來,爲了真相甘願自降身份與商賈爲伍。”楊湛似貶實誇的說道。
“臣本就是布衣,沒什麽自降不自降的,隻要能幫皇上分憂,做什麽都樂意。”陳璞繼續道:“臣當時就想,你黃家也太霸道了吧?蜀川路這麽多蜀繡商家,都被你們吃下了?臣從那時起就對黃家的印象非常不好,也因此對黃家的事情十分的留意。也正是因爲這件事,臣在第一次接觸黃澄的時候,就十分的上心,才發現了蛛絲馬迹。因此,黃家的事情,王大人實乃首功,臣不敢冒領功勞。”
“這就奇怪了,那爲什麽王愛卿的兒子要難爲你啊?”楊湛問道。
陳璞苦笑道:“這個嘛,可能因爲臣的嘴太損了吧。臣在去王府演戲的時候,過于投入,罵王大人罵的有些恨,王大人的獨子王藍翔并不知道事情内幕,可能那時就對臣懷恨在心,在國子監碰上以後,難免想爲父出氣,實乃孝心,隻是年輕不更事,用錯了法子,情有可原,臣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