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樓和陳璞拉過三把椅子,茶娜也在一旁陪坐,陳璞把他這四方一行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董明樓複述一遍,就連對楊浚的種種判斷,也都小聲與董明樓講明。
跟董明樓,陳璞沒有任何隐瞞。
最後還把自己是苯蕃活佛的事情跟董明樓言明,董明樓半天反應不過來,其他的事情他都能很快的消化,苯蕃活佛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力極限。
“你這身份,皇上還不知道吧?”董明樓謹慎的道。
“除了您和我家人,沒有别人知道。”陳璞說道。
董明樓面色凝重,“你打算以後怎麽處理苯蕃?我的意思是,假如你真的可以一統苯蕃,解放奴隸的話。”
“我開始想的是和突戎一樣,融入中原。可後來我覺得這樣對苯蕃的百姓不公平,到底如何,真要到時候再看,不行就稱臣吧,歲歲納貢呗。”陳璞說道。
董明樓深思了很久,說出了一句,實際上有悖于他理念的話,“這件事在太子登基前,爛在肚子裏。”
陳璞苦笑連連,“老師啊,我也想爛在肚子裏啊,可是這好像由不得我,今年苯蕃的三苯都會來找我,白苯保護我,紅苯和黃苯要殺我,到時候怎麽能瞞得了皇上?”
“從江湖衙門這裏入手,江湖衙門不建在京城,在豫南路找地方,天下中心在豫南,東南西北彙聚之地,理由充分。”董明樓嚴肅的說道。
“老師的意思是,在遠離京城的地方,把事情解決掉,然後拖到太子登基?”陳璞問道。
董明樓點點頭,“嗯,太子深知的你的爲人,他會信任你,皇上畢竟已經五十五歲,他考慮事情已經不單單從喜好出發了,他要爲他的江山考慮,爲楊氏的未來考慮,所以他會極其理智的,把一切可能的禍患都在星火時掐滅,不可能讓其有燎原的可能。”
陳璞也明白,這件事楊湛是絕對無法接受的,你陳璞掌握了苯蕃,不想着并入武陽?你想幹什麽?就算你現在沒有不臣之心,未來呢?你的子孫呢?
所以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讓楊湛察覺的,如果可能的話,無聲無息的解決是最好的辦法。
陳璞深深的感動于與老師的拳拳愛護之心,董明樓對武陽傾注了一生心血,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得來多麽不易,董明樓再清楚不過,他是全程的參與者,所以他是堅決不允許有威脅武陽穩定的因素存在的,可是爲了他的這個關門弟子,董明樓此刻其實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背棄了信仰。
“老師,你這樣,讓弟子,深感愧疚,弟子沒能爲老師分憂,反而讓老師爲我操心,甚至背棄理想。”陳璞沉重的說道。
“你是我董明樓最好的弟子,老師相信你不會有危害武陽的想法,可是從帝王的角度,皇上也沒有錯,你可以保證你不反,但你的子孫,你怎麽保證?所以,最好的局面就是你從現在起就要給太子潛移默化的灌輸民族融合的思想,然後在苯蕃也要傳播民族融合、打破桎梏的思想。這樣等太子登基,找個适當的契機,讓苯蕃和武陽合爲一體,兩方可以互相融合,随意通婚,苯蕃人和中原人是平等的人,都是武陽子民,隻有這樣才是真的消弭了禍患。”董明樓說道。
陳璞搖搖頭,“老師,我最開始,也是怎麽想的,可是現在還是覺得太天真,難以實現。苯蕃也有大族,苯蕃也有地主,我解放奴隸可以,但我不可能把他們統統都殺光。隻要他們存在,我若要把苯蕃并入武陽的版圖,那我在他們眼中就成了苯蕃的叛徒。我作爲苯蕃的掌權者,我不去爲苯蕃百姓謀福祉,卻時刻想着把苯蕃賣給武陽,他們的利益誰來保證,到時候我會裏外不是人。武陽視我爲反賊,苯蕃視我爲寇仇。”
董明樓細思陳璞的話,也覺得有道理,“那在苯蕃也實行在突戎的策略呢,讓你所說的文化,去潛移默化的改變苯蕃人,最後達成融合?”
“這樣的局面是最好的,可那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必須是和平的,讓中原文化去慢慢的同化苯蕃人,可能要二十年、三十年的時間,如果皇上願意給苯蕃這個時間,我想是可以實現的。”陳璞說道。
董明樓這時盯着陳璞的眼睛,聲音低沉問道:“藏鋒,你跟老師說實話,如果有一天皇上知道此事,要殺你,你會怎麽做?”
陳璞坦然的看向董明樓的眼睛,“這要看造沒造成嚴重的後果,假如皇上要殺我,我毫發無損的逃脫了,并且我的家人也沒有傷亡,那我可以不計較,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如果結了死仇,這事兒就難了,我對家人的看重,老師你是明白的。”
董明樓颔首,沉重的歎氣道:“怎麽好好的,弄到了這步田地,你這活佛的身份,真是害人不淺,現在我能做的也隻有去影響太子,讓他明白融合才是長治久安,武力征服一定會再起紛争的道理。”
陳璞道:“也隻有如此了,希望永遠不要出現不能挽回的一幕,我平生志,隻是爲天下蒼生謀福祉而已,我真的無意高官厚祿,又或是獨占一方,我也不止一次的說過,皇帝這是差事,我真的不稀罕。”
“我相信你,可我也隻能代表我自己啊。”董明樓長歎一聲,接着低聲道:“你爲什麽能如此肯定北面的那位有不臣之心?”
“他二子楊克定曾出現在突戎王帳,當初給突戎提供糧草的就是楊浚無疑。”陳璞說道。
董明樓這次沒有太多的驚訝,陳璞既然說楊浚有問題,那就一定是有了絕對的證據,不然他不會跟自己講的,所以聽到這個結果,董明樓欣然接受,“這天下遠沒有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