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在公堂等着,我去後面看看。”冬軒丞沖清河村的村民說道,然後又吩咐那幾個衙役和刀筆吏,還有牢頭,”你們也多天未歸家了,剛剛我看到你們的家人招呼你們,你們都沒搭理。不要這樣,家人犯了錯,但還是家人,這是老天爺定了,我們改變不了。我們應該做的是幫他們改好,都回去吧,明天再來點卯。“
一名刀筆吏眼含熱淚的氣道:“前幾天我娘子和小舅子,還來勸我讓我找機會綁了冬大人,讓我給罵走了。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回去就休了她!”
“别說這樣的氣話,我剛剛都看見了,你媳婦兒哭着喊着跟你認錯。人總有犯錯的時候,給人家一次機會,如果再有下次,你再休妻,我給你做主。”冬軒丞把眼前的手下都一一看過,指着他們道:“你們也都聽着,回去以後不可以因爲這次的事情再遷怒家人,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衆人都眼圈紅紅的點頭答應,然後都走了出去,各回各家。
陳璞走了進來,他剛剛就聽到前面一片嘈雜,知道冬軒丞回來了,可沒想到一下子帶回來這麽多人,走進公堂問道:“怎麽回事兒?”
冬軒丞努努嘴,“喏,都是清河村的,他們在這縣城也有沒有家,被困在這裏,我都不知道他們這五天是怎麽過來的。一個個出息着呢,還帶着孩子,你看看這些個孩子,一個個餓成什麽樣了?氣死我了!有沒有飯?趕緊弄點兒來!先給孩子吃!”
陳璞笑道:”還好今天給你帶來了一馬車的吃食,應該夠大家飽餐一頓了,不過得等等,要現做。“
“先讓孩子吃飽,他們這些沒心沒肺的大人,都看着!”冬軒丞恨恨的道。
這些清河村的村民都羞愧的低下頭,默默的流淚,他們真的太不是東西了,冬縣令還處處爲他們着想。
劉天元眼眶通紅的道:“冬大人說的對,我們這些大人都該死,我們應該挨餓,我們活該!”
“好了,好了,改過自新就好。飯,人人有份,但都看住自家孩子,别吃的太急,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别在最後,出了悲劇。”陳璞說罷,就出去張喽飯菜。
這邊張羅飯菜,陳璞叮囑車遠,一個城門放一百人守門就好,其他人全城去搜索,挨家挨戶的查,結果是沒有一個公平教衆隐藏。
結果雖然是個好結果,可是陳璞并不覺得輕松,這足以證明公平教對這些教衆的洗腦有多深,他們竟然有了身爲公平教的榮譽感和歸屬感,願意爲了捍衛公平教而犧牲,連隐藏起來都不肯。
不知道還有多少這樣的公平教衆隐藏在暗處,如果還有很多,那真的很棘手,轉爲暗處的公平教更爲可怕。
既然沒有了公平教人隐藏,那四門就可以打開了,陳璞立刻就宣布了解禁,藍安縣可以随意出入了。
一直忙活到未時已過,才讓所有人都吃飽,這期間冬軒丞重新張羅了棺材,把梁家的四口人都裝殓,還跟清河村的村民現場講清楚,他們是中毒死的,請來仵作現場驗屍給大家看。
“劉天元,回去把這四人都好好安葬了,如果還有什麽梁家人有不服氣的,也不要爲難他們,讓他們來找我。”冬軒丞對劉天元說道。
“梁家沒有其他人了,我們會把他們安葬的。”劉天元說道。
“好,趁着天還亮,都回去吧。”
清河村村民們千恩萬謝的離開了縣衙,帶着那五具棺材,離開了藍安縣。
冬軒丞回到後院,狼吞虎咽的吃飯,所有人都看着他吃飯,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栾顔冰一邊給他夾菜一邊流淚,冬軒丞擡起頭看妻子哭成這個樣子,趕緊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哭什麽?這五天都沒看你哭,怎麽熬過來了,反倒哭了?”
“心疼你,冬家的大公子跑到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又要冒險,又要受氣。”栾顔冰帶着哭腔說道。
冬軒丞用手給妻子抹掉眼淚,“不做官,覺得做官特别容易,做了官才知道做官多難。這五天讓我想明白很多事情,足以讓我受用終生了。我一點兒沒覺得吃虧,我是占便宜了。”
“看來我是不用再操心你了,你不用坐滿三年,就可以更進一步了。”陳璞笑道。
冬軒丞嘿嘿一笑,“别啊,璞哥兒,你得操心我,不然我走歪了怎麽辦,還有黃澄那老王八是不是憋着壞要弄我?”
“你怎麽知道?通奸案的案宗送上去以後,藍安縣不就關閉了嗎?黃澄怎麽對待這件事的,你怎麽會知道?”陳璞來了興趣。
冬軒丞把碗中的飯吃光,遞給妻子,栾顔冰接過去給他盛飯,冬軒丞看向車遠,“我上任前挨個拜會了楚雄的三位大員,車将軍是嫉惡如仇的典型武将,童大人是清正的寒門出身,唯獨黃澄是世家子弟,見到我還一副愛答不理的德行。這事情發生以後,直到你到來,我都沒有聽到楚雄出兵的消息,一定是那老王八按住的,對不對?”
“你這麽辱罵上官,可不對啊,我可是欽差。再說,車将軍還在呢,你不怕傳到黃澄耳朵裏?”陳璞闆起臉道。
冬軒丞接過栾顔冰遞過來的滿滿一碗飯,”你少吓唬我,我還不了解你,你既然把車将軍留在這裏,就代表你信任車将軍,不然你早把他支走了。再說,現在黃澄知道我爹是誰了吧?知道我是你兄弟了吧?我借他個膽兒,他也不敢再搞我!“
冬軒丞和陳璞多年的好兄弟,兩人的配合下,車遠哪裏是對手,頓時激動起來,“我早就看黃澄那老匹夫不順眼,正事兒不幹,就會阿谀奉承,排擠寒門,冬大人說的沒錯,就是個老王八。”
陳璞呵呵笑道:“你們都這麽說了,我要是不罵一句老王八,是不是顯得我不合群兒?”
車遠哈哈大笑,心頭暢快,他自從來這楚雄做守備就沒有這麽暢快過。
冬軒丞邊吃邊瞥了眼陳璞,他們之間的情義隻有他們兩人懂,冬軒丞此刻想到的是,陳璞昨天像個泥人一樣站在他面前,雖然沒有說什麽肉麻的話,可冬軒丞怎會不知,陳璞一定是披星戴月的趕路才到的藍安。
這,就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