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抵達的時候,祝青林和石堅已經在陳府等候多時了,陳璞來到中廳,除了祝青林和石堅以外,作陪的還有冬軒丞和梁嗣道,他們都是祝青林的舊識,聊起來沒有什麽生疏感。
見到陳璞一點沒有受傷的樣子,石堅十分詫異,他可是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氣的,站起身說道,“陳大人,石堅是來向你賠罪的。”
“石将軍,我讓你行刑,就是因爲你的正直可靠,這賠罪就免了,我們一同維護了武陽律的威嚴,這也算是戰友嘛。”陳璞說道。
“爲武陽律,對陳大人行刑,我并沒有愧疚,我當時隻覺得,陳大人把這件事交給我來做,是對我的信任,我不能讓人說你陳大人找我行刑是爲了徇私。我想賠罪的是,之前我對陳大人的誤解,我認爲陳大人設立的那些盟約條款有通敵之嫌,雖然我爹告訴我其中有我不能理解的深意,我還是堅持己見,對陳大人不甚尊重。經過剛剛的杖打龍袍,我信了父親的話,陳大人絕對不可能是賣國求榮的人,所以才來央求祝将軍帶我來賠罪。”石堅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酷模樣,但是陳璞知道,他的心是熱的。
“盟約條款的事情,确實有許多内幕,我不能跟你細說,我之前就和茂然說過,隻能讓時間還我清白,你們都拭目以待吧。既然石将軍堅持,那我就收下石将軍的賠罪,因爲我問心無愧。”陳璞也嚴肅的說道,他知道,石堅不是那種可以插科打诨開玩笑的人。
“這樣我心裏就舒服多了,要不我總覺得虧欠了陳大人。”石堅說道。
“石将軍,坐吧,咱們總不能這麽站着聊吧?”陳璞笑道。
石堅坐下以後,祝青林把冊封陳璞爲縣侯的聖旨遞給陳璞,“我是來給陳侯爺送聖旨的,快拿去供奉吧。”
陳璞接過聖旨,放在主位邊上的茶桌上,說道:“縣侯可可不敢稱侯爺,過幾日守心和炳辰相繼完婚,你也别拖着了,一起吧?”
“還有半月就過年了,哪天啊?”祝青林問道。
“臘月二十是守心,臘月二十一是炳辰,你排臘月二十二?”陳璞笑道。
“這也由不得我啊,明日我爹回來,讓他定吧。其實,我……”祝青林吞吞吐吐起來。
“堂堂副指揮使大人,吞吞吐吐的像個什麽樣子,有屁快放!”冬軒丞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其實,我還沒見過我未來的娘子是什麽樣子,隻知道是蛟龍軍的都指揮使何長春何叔叔的掌上明珠,可蛟龍軍一直四處剿水匪,這隻我朝唯一的水軍,沒辦法像别的軍隊一樣實施将兵分離,所以一直都由何何叔叔親自訓練和督管,何叔叔每年這段時間都會來京述職。所以何叔叔我是見過的,可是他女兒我一直未見過。”祝青林竟然有些扭捏。
陳璞和冬軒丞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副樣子祝青林,兩人非常沒義氣的大笑,笑的前仰後合,梁嗣道跟祝青林不熟絡,所以沒有像陳璞兩人一樣放浪形骸。
陳璞止住笑容問道:“可是這位何将軍長的兇神惡煞,膀大腰圓,你怕他女兒不甚好看?”
祝青林更加不好意思起來,“确實有些怕這個,還有就是,就是我連女子的手都沒摸過,我心中有些忐忑。”
這回連梁嗣道也忍不住了,一起加入了大笑的行列,一直不苟言笑的石堅也沒有忍住的笑了起來。
“你們能不能講講義氣,我祝家家教就是如此,除了我娘身邊,府中根本沒有婢女。取笑夠了,給我出出主意啊。”祝青林沒好氣的道。
“你先說說,這位何将軍和你爹是怎麽認識,并且定下這門親事的,何将軍早年可是劫富濟貧的幫主,這我是知道的,還有什麽傳奇故事,我可就不知道了。”陳璞好容易止住笑,問道。
何長春可不是一般人物,稱霸長江二十載的黑道巨擘,現在提起“怒蛟”何長春,可能沒有多少人知道,可如果在十幾年前,在江湖上提起,一定人人知曉,并且人人都會豎起大拇指,稱贊一句,真英雄!
長江下遊到入海口這一段江域,是當年齊國和越過的國界,以北就歸齊國,以南就是越國。因此這段江域就變成了沒有人管理的地帶,無論是齊國還是越國都沒有水軍,也沒有興趣管這沒有什麽油水的水域。
理由很簡單,因爲長江的上遊是蜀國的,中遊是周國的,下遊是國境線,對官府來說,根本就沒有利益可言,他們眼中重要的是貫通南北的大運河,那才是能生錢的聚寶盆。
官府不插手的地方,必然有江湖勢力插手,這是亘古不變的鐵律。
因爲秩序,哪裏都需要。
既然官府不管,那就由我何長春管!
這是當年何長春總挂在嘴上的話,何長春出生在海邊的漁村,自幼随父出海打漁爲生,海邊長大的孩子往往長的黑瘦,黑是因爲常年吹海風、被太陽暴曬,瘦是因爲在水上讨生活,水性好的人才能生存下來,算是自然選擇的結果。
可何長春好像違背了進化論,生的身高八尺,一身的腱子肉,古銅色的皮膚。論起在水裏的本事,也沒有人能比的上他,無論是遊水,還是水下閉氣,十裏八村沒人是他的對手。
村裏老人也都跟何長春的父親說,“你老何家,祖墳冒青煙了!生了這麽個兒子,今後你們兩口子,準能吃香的喝辣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祖墳冒青煙了,何長春八歲那年就被一位雲遊的老道士相中,教何長春武功和識字,在漁村一住就是五年,五年後老道士在漁村去世,用老道士自己的說法就是,他雲遊就是在找能繼承他衣缽的傳人,找到了,就可以死了。
五年後的何長春已經十三歲,他不想師父的一身絕藝在自己身上埋沒,可他想來想去也沒有出路,做官,他沒有那個做學問的腦子;入伍,他又非常瞧不起越國和齊國的老爺兵;經商,他隻會打漁、賣魚。
最後,想到了一個自古以來就不曾斷絕的行業,江湖幫會。
周邊村落的十幾歲孩子都唯何長春馬首是瞻,振臂一呼,蛟龍幫就建起來了。
起初是打漁,後來也幫人運貨,遇到爲富不仁的富戶,何長春也會劫富濟貧一把,他是真的貫徹劫富濟貧,弄來的錢财一文錢也沒揣進腰包,全部給了窮人。
轉眼十幾年過去,蛟龍幫已經成爲長江下遊最大的幫會,不但劫富濟貧的活計沒有落下,還是涉及航運和碼頭的生意。“怒蛟”何長春的名号也在江湖上流傳開來,因爲何長春尤爲仗義,從不在乎銀子,喜歡交朋友,認識何長春的人,都對他贊譽有加,哪怕是敵人,也沒辦法說出他的不好來。
此時的蛟龍幫,已經有大小船隻兩百多艘,甚至有了一定的海上航行的經驗,是天下間數得着的水上勢力。何長春從來不去刻意經營自己的勢力,蛟龍幫的壯大,就好像一個奇迹。
當時的漕幫是天下第一幫,那是在郎玉全力的經營之下得來的,打點官府、收購船隻、招攬幫衆,可謂是煞費苦心才有了天下第一幫的局面;彭彪的洛水幫更是如此,蛟龍幫如果跟洛水幫相比,那就是乖寶寶一樣的存在,洛水幫當年火并其他長江中遊的幫派,說殺人不眨眼也不爲過。
何長春卻從來不去想這些,跟着他的人都是受他恩惠或者慕名而來的江湖豪傑,再不就是走投無路需要口飯吃的百姓。連何長春自己都不知道,他怎麽就慢慢有了二百多艘船,一萬多人的幫衆。
可要說何長春什麽都不做,也不對,有人來投奔,收與不收,都是他一言而決。哪怕是最底層的小幫衆,也要他親自招收,這個收人流程,也被蒙上了奇幻的色彩在江湖流傳。
何長春有一搜他自己親手打造的小船,船不大不小,船艙能容兩個人站立,來投奔的人無論是誰,都必須上這艘船,船在水上難免搖晃,何長春就在這搖晃的船上與來投奔之人對視,什麽也不說,什麽一不做,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他就有了決定。
他同意的就留下,他不同意的就必須離開,沒有情面可講。
這件事被江湖上越傳越神,有說他有通靈之術的,有說他是谛聽轉世的,有說他可以聽到别人心中所想的,總是何長春身上有了傳奇色彩。
值得一提的是,蛟龍幫十幾年的發展中,沒有出過叛徒,沒有因爲錢财内讧過,沒有人濫殺無辜,沒有人偷盜。這對一個一萬多人的大幫會來講,猶如神話。
時間推移,這一年,越國并入周國,周國合并周、蜀、越三國之地,虎視北方。周朝皇帝禅讓皇位于楊湛,武陽建立,漢齊聯盟建立并與武陽對峙,一系列的曆史大事件都發生在這一年。
齊國爲了抵禦武陽,以漢齊聯盟的名義下達诏書給蛟龍幫,要他們接受诏安,一起讨伐武陽。
一直诏書,給個什麽狗屁将軍的名号,就想要何長春爲其賣命。也不知道是齊國皇帝傻,還是他們覺得何長春傻。
何長春回絕了齊國诏安诏書沒有半年,發生了一件改變了他何長春一生軌迹的事情,也是這件事讓他和祝凱之結緣,并且定下了娃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