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璞來到烏力罕屍體的上方垛口,沖烏力吉揮揮手。
烏力吉瞳孔一縮,一瞬不瞬的盯着陳璞,血灌瞳仁的雙眼似乎要瞪出血來,用突戎話沖前方攻城的戈穆爾部和狼王部勇士吼了一句,“停止進攻!回來!”
戈穆爾部現在沒有了首領,烏力吉又是草原上有數的高手,還是狼王之子,所以戈穆爾部現在很聽烏力吉的話,狼王部更不用說,直接停手後撤。
陳璞本可以不出頭,讓戈穆爾部和狼王部全部死在靖安城下,可他終究不是個冷血的劊子手,沒法避免的事情,他無力掌控,但當他有選擇的時候,他不會放下善念。
對陳璞的這一舉動最不滿的當屬石長亭了,磐石将軍永遠都把最大程度的殺傷敵人放在第一位,個人安危都可以不顧,也要達成這個目的。雖然不滿,可他沒有資格去指責陳璞,這樣的局面可以說是陳璞一力促成的,跟他石長亭沒有一點關系。
随着戈穆爾部和狼王部的後撤,城牆下堆積如山的屍體顯現出來,觸目驚心。
把手中冥皇刀交給身邊的一位士兵,陳璞站上垛口,反身從雲梯向下爬去,茶娜也随後跟着丈夫向下爬去。陳璞不是不想一個閃,下到城下,可他心疼他那所剩不多的靈簽,隻得這樣,有些狼狽的走雲梯下去。
腳踏實地以後,陳璞退後幾步揚起頭,“小哥兒,把我的刀丢下來,有點兒沉,你們兩個人往遠點兒扔,别砸着我哈!”
那個接了陳璞冥皇刀的士兵提起刀,這哪是有點兒沉?趕緊招呼同伴一起,拼盡全力把刀向遠處丢去,冥皇刀落地後正紮在陳璞前方十幾步外。
陳璞沒有管冥皇刀,往烏力吉的方向走了二十步,停下來,說道:“我隻是想殺都律王,你父親非要追殺我,我總不能坐以待斃,我并沒有侮辱他的屍體,這樣的後果是因爲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烏力吉邊上精通武陽官話的随從,用突戎話幫烏力吉翻譯陳璞的話,烏力吉聽後,怒氣上湧,“你不但侮辱了我父親的屍體,還要侮辱他的武功?控制不住力量你就殺死了他?”那随從又用武陽官話翻譯給陳璞聽。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給你個機會挑戰我,給你父親報仇。”陳璞面無表情的說道。
烏力吉聽過翻譯的話,也不作答,四肢着地,像一頭草原狼一樣,擡起頭,用血紅的眸子盯住陳璞,一竄而來。
陳璞後退,伸手拎起冥皇刀,劃向空中的烏力吉。烏力吉向左前方一扭身子,提前落地,在陳璞一刀落空後再次撲來,狼王的招式就是模仿狼的攻擊方式,近身肉搏,依靠手指和手腕的力量抓、撕對手的身體,甚至會用牙齒,像狼一樣咬斷對方的咽喉。
陳璞揮出這一刀時,他就知道一定會落空,所以在揮出的同時,他就棄刀了,冥皇刀斜斜的插入前方的土地中,此時烏力吉已經幾呼要臨身,陳璞側過身,兩手迎向烏力吉的兩爪,三支如意簽,分别從兩手和眉心發出,已經不能叫做掌心飛匕的絕招,陳璞發揮出他強大的取名能力,叫做全身飛匕!
三記全身飛匕使出,近在咫尺的烏力吉根本沒有機會躲閃,兩隻手臂的骨頭全部被激射的如意簽碾碎,最緻命的一擊是眉心的那一隻如意簽,從烏力吉的腦門透腦而入,又在後腦勺透腦而出。
在外人的眼中,陳璞一刀落空,然後棄刀自救,眼看與烏力吉近身肉搏的時候,烏力吉從空中一頭栽下。除了用妖術、法術去形容,所有人都找不到其他的詞語來描述,太詭異了,兩個人甚至沒有實質性的接觸,烏力吉就一頭栽倒,死了!
陳璞好像做了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向前走了兩步提起一半已經沒入土地的冥皇刀,指了指剛剛那個烏力吉的翻譯随從,“你!過來!”
那随從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呆呆愣愣的向陳璞走去,根本不敢反抗,他不是狼王的死忠,所以并沒有什麽悲戚,他更擔心的是自己的性命,“巫師大人,你有什麽吩咐?”走到陳璞進前說道,草原上都管能掌控神秘力量的人叫做巫師。
“站在我身後,一會兒别被誤殺了,你對我很重要的。”陳璞叮囑道,那随從聽話的走到陳璞的身後,陳璞根本不擔心他會偷襲自己,因爲茶娜肯定把這人盯的死死的。
陳璞把抗在肩膀上的冥皇刀緩緩的豎起再平伸,指向眼前的戈穆爾部和狼王部勇士,“大小狼王都是我殺的,都律王父子也是我殺的,你們誰要報仇,就來吧!”說罷轉頭看了一眼那翻譯随從,那人會意,馬上把陳璞的話用突戎話說出。
大概還有七八千的戈穆爾與狼王部勇士已經被剛剛陳璞的妖術鎮住,都不敢輕舉妄動,隻有還幸存的十幾名都律王的親衛,還有狼王的嫡傳弟子,沖了出來。
本來都律王的親衛有一千人,狼王的嫡傳弟子,也有幾十位,可是他們都是最先沖上靖安城頭的,如今已經變成了城下近萬屍體的其中一部分。
這十幾名,是僅剩的殘餘,陳璞揮刀迎上,本就已經耗費體力過多的十幾人,哪裏是陳璞的對手,幾個照面就全部被陳璞砍翻,有兩個狼王的嫡傳弟子,還被陳璞掌心雷轟沒了腦袋。
砍死人不可怕,草原人見多了砍人,可是無聲無息兩個腦袋就消失不見了,滿腔熱血噴出一丈高,沒了頭顱以後兩具屍體還向前奔跑了兩步,揮動着手爪要抓向陳璞,無以爲繼後才轟然倒地,所有在外圍觀看的戈穆爾部和狼王部的勇士都遍體生寒,有的甚至尿了褲子,人永遠對未知的事物抱以最大的恐懼。
陳璞冥皇刀再次指向衆人,“還有誰?”身後的翻譯,這次根本不用陳璞示意,直接吼道。似乎被陳璞的豪氣感染了,好像剛剛的一番厮殺是他所爲一般。
再沒有人敢站出來,陳璞繼續道:“不敢打了就回去吧,告訴所有的草原諸部首領,和談繼續,我親自與他們談,地點就在靖安城和突戎營帳的中間地帶,明天午時,我恭候諸族大駕!”待那翻譯把他的話翻譯完畢以後,陳璞轉過身繼續道:“你也回去吧,明天你也要到場,幫我翻譯。”那人順從的點頭,走回突戎的陣營。
“你叫什麽?”陳璞在他走出幾步後,問道。
“成吉。”那人轉頭恭敬的道。
“成吉,草原能否不再挨餓,或許就要靠你了。”陳璞說出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已經屈服于陳璞妖法的成吉,雖然沒有明白陳璞話中的含義,但是還是沖陳璞恭敬的行禮後,轉身離去。
戈穆爾部和狼王部剩下的這些勇士也都頹然的往他們的營帳返回,每個人臉上表情都極爲的複雜,仇恨、不甘、懼怕、尊敬,雜糅在一起。
此時,厚重的鑄鐵城門緩緩打開,石長亭的獨子石堅率領五千步卒殺出,在陳璞身前站立,抵禦對方可能發起的進攻,然後從城門中又走出一些士兵,開始清理屍體,近萬具屍體,隻有火化一途了,己方的屍體還是會收斂埋葬的。
陳璞一手扛着冥皇刀,一手拉着茶娜,在石堅極爲崇拜的眼神中走向城門,在城門下站定,向城頭密切注意敵人動向的石長亭朗聲道:“石将軍,大局已定,準備三口棺材,把都律王和狼王父子的屍體清理一下,好好入殓,明天我要送還給突戎人。”
“好,我馬上差人去辦,陳大人辛苦了,回驿館休息吧,這裏交給我。”石長亭當年對楊湛都沒有如此的客氣過。
陳璞和茶娜回到驿館,沒有休息,而是把所有的使節團成員都召集起來,包括董明樓之前的使節團和跟随周弼而來的使節團,足有幾十人。
驿館的大堂内,把所有桌凳都撤走,包括董明樓和被堵住嘴捆綁的周弼在内的所有使節團成員,站滿了大堂。陳璞洗過澡換過他的六品官服,雙手恭敬的托着明黃的聖旨,來到大堂内,“聖旨到!行禮!”
董明樓率先行禮,周弼始終是被捆綁這跪倒在地的,其他官員雖然不明所以,但對聖旨行禮,總是沒錯的。
陳璞開始宣讀聖旨,聖旨十分的冗長,大概内容就是,周弼通敵賣國罪證确鑿,即刻押往京城候審,陳璞全權負責與突戎的和談事宜,如有人陽奉陰違,或者有通敵隻嫌,陳璞可以先斬後奏。
這聖旨宣讀完畢,董明樓是早就知曉,并無什麽反應。
周弼癱軟在地,雙目無神,已經沒了半條命。
和董明樓一起來靖安的官員,都很高興,他們清楚陳璞和董祭酒的關系,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之前他們都怕來自周弼的刁難和打壓。
那些跟随周弼一路溜須拍馬,一路痛罵陳璞的禮部官員,都傻眼了,死了爹娘一樣的快要哭出來了,對他們來說,直到回到武陽之前,他們都必須夾起尾巴,好好聽話,不然找個由頭,被陳璞一刀砍了就太冤了。他們這兩天也都知道了陳璞的壯舉,這個少年能刀劈突戎勇士、刺殺突戎雙王、阻擋突戎騎兵,砍他們這些阿谀奉承的小官,估計眼皮都不會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