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你的計策已經天衣無縫了,爲什麽你現在又告訴朕無法實施?怎麽會無法實施?”楊湛急道,這事情太關鍵了。
“因爲我們中原貫徹始終的民族魂,仁、義、禮、智、信。這是我們的根,我們的士兵在戰場上可以毫不畏懼生死的與敵人砍殺,那是因爲對方也也是士兵,對方可以舉起武器。可我的第二條計策,是要我們的騎兵深入草原腹地,屠殺老弱婦孺,或許開始的時候士兵們因爲多年的家國仇恨可以毫無挂礙的屠殺,可草原上幾個氈房就可以是一個流動村落,一個個村落屠殺下去,這和我們已經融入血液中的民族魂相悖,士兵們會慢慢的遲疑、猶豫、排斥,到最後的抗拒。那個時候,一邊是皇命,一邊是信仰,結局隻有一個,一千騎全部自盡。”陳璞的語速緩慢,好似不是他在說話。
陳璞的話讓楊湛不寒而栗,他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可是他已經爲這個策略興奮了許多天,不肯接受現實的說道:“讓朕的赤烏衛去,他們都是沙場老兵。”
“皇上,您也上過戰場,如果現在把一千垂垂老矣的老人、身懷六甲的孕婦、還沒有車轅高的孩童擺在您面前,告訴您隻要您一刀一刀的把他們全殺了,草原就是你的了,你能揮刀幾次?”陳璞頓了頓,給皇帝消化的時間,繼續道:“再說赤烏衛,他們是你親手訓練出來的士兵,冠絕天下的骁勇之師,他們奮戰的信仰是什麽?是守護武陽的使命,是赤烏衛的榮譽,是皇上您的信任,可如果您讓他們不停的去屠殺老弱婦孺,他們可能比一般的士兵更快的崩潰,因爲您的這道命令會讓您的雄武形象在他們的心中崩塌。”
楊湛雖然不願,可是他不得不承認,陳璞的話是對的,中原的士兵,不可能像外族的畜生一樣毫無挂礙的向老弱婦孺揮刀,中原人從出生起,不管念不念書,仁義禮智信都在潛移默化的影響着每一個人,被這樣教育出來的人,讓他們去屠殺老如婦孺,就等于推翻了他們引以爲傲的一切,一個人如果把自己的根斬斷了,還剩什麽?
“如果沒有這第二條計策,如何逼退突戎?緊靠拖字訣,何年何月才能實施第三條戰略?”在楊湛心中更在意的還是開疆拓土。
“臣也暫時沒想好,但我有個下下策,幹掉都律王父子,和親的事情就解決了,然後在與突戎新的首領談判,直接推行第三條策略,他們要的無非就是糧食,我們直接給他們糧食,幫他們建城,教他們開荒種地。”陳璞說道。
“千軍萬馬中怎麽殺都律王父子?你在鏟除擎天三十六寨的時候,不是沒有沒有見過軍隊對付江湖人時候的兇戾。就算是天榜高手,也不可能完成刺殺。再說草原上也不是沒有高手的,對方一樣有天榜高手保護,如何能刺殺的成功?”楊湛有些頹然的道。
“臣親自動手,若不能完成使命,臣也無顔再見皇上。”陳璞請命。
“不可,管控江湖的事情,還需要你去實施,你若有什麽閃失,朕和太子都将失去肱股。”楊湛堅決不肯。
陳璞微笑道:“皇上,臣知道您對臣的關愛,可這件事沒有人比我更合适了,管控江湖的細節我都寫在了考卷上,隻要不是傻子,随便誰去做都能做好。再說臣也沒有說非要蠻幹,我也一直在想辦法,或許到了靖安城以後,臣就有新計策了。皇上,您可能還不了解臣,臣是十分惜命的,能用頭腦解決的事情,臣絕對不用蠻力。再說,臣的老師年邁,不能在那苦寒之地再呆下去了,臣本來就是要請命去換老師回來的,隻是這回多了個使命罷了。”
“可你想沒想過,如果你刺殺失敗,武陽怎麽面對突戎的鐵蹄,我們現在無力舉國大戰。”楊湛眉頭緊皺。
“所以臣要在這裏插句題外話,臣昨天的遭遇,皇上準備給我個怎樣的交代?”陳璞問道。
“昨天朕就宣了藍庭和,讓他負責此案,昨天夜晚傳回的結果是,周弼矢口否認周旭陽回到了汴京,藍庭和連夜派人去圓月派,今早傳回消息周旭陽一直在圓月派沒有外出,朕雖然知道這是周弼覺察了麻煩,讓其子連夜回了圓月派,可沒有鐵證,朕也不好随便處置一位尚書。”楊湛言語中有些愧疚。
陳璞從懷中掏出一疊東西,放在了楊湛面前,“皇上先看看這些夠不夠分量?”
楊湛狐疑着翻看,越看越心驚,最後看完都律王寫給周弼的信,楊湛把信往桌子上一拍,“好你個周弼!勾結外賊!朕要誅你九族!”
“皇上息怒,聽我慢慢說來,既然皇上也覺得這周弼該死,那就好辦了。皇上委任周弼爲和親事宜的使節,臣爲副,換回老師以後,臣去解決都律王父子,如果成功,一切好說。如果不成功,臣也絕對不會讓都律王抓到把柄,如果都律王要遷怒武陽,這邊的使節卻是與他們有交易的周弼,周弼會努力的促進和親事宜,都律王便不會發動攻擊。到時候再換掉周弼,繼續拖下去就是。”陳璞說道。
“愛卿可以在刺殺失敗以後,全身而退?”楊湛确認道
“是的,皇上,這也是我敢主動請纓的原因。”陳璞點頭道。
馬上皇帝的果決這個時候體現了出來,楊湛伸手按住陳璞的肩膀,“就依愛卿的計策行事,突戎的大患就落在你一人的肩膀上了,朕馬上寫一份聖旨,你帶在身上,到時候給太子,你老師可以回來,克勉必須堅守在靖安城,你們二人也可以借此機會好好交流一番,他需要向你學得東西很多。”
陳璞有些爲難,太子啊,未來皇帝啊,這責任可太大了,“皇上,不必如此吧,太子這麽尊貴放在那麽兇險的地方不合适啊,讓他和老師一起回來吧?”
“愛卿不必多言,他是太子,他必須擔起他該擔的責任,皇帝不是那麽好做的,明天是每月十五的朝會,你也要上朝的,朕會宣布這件事情,給你三日準備時間。”楊湛堅定的說道。
陳璞看楊湛如此的堅定,心中是有些佩服的,一位皇帝對自己的唯一繼承人可以這樣嚴格要求,單從這點上就夠格,冠以明君二字。
“皇上讓太子守國門,這樣的胸襟,臣佩服,臣必竭盡全力扶保武陽。臣代天下黎民,包括突戎的老弱婦孺,謝皇上聖恩。”陳璞站起身對楊湛深施一禮。
陳璞從文德殿走出來,吐出一口濁氣,剛剛的自我否決掉第二策,其實是陳璞和楊湛吃飯的時候才想到的,算是臨時起意,他也被自己的靈機一動吓到了,越想越後怕,他吃了那麽多飯,就在掩飾他的心驚,好在他及時想到,不然如果這計策推行,他的罪孽就大了。
楊湛一個人站在龍書案後,目光深邃,不停的思考剛剛與陳璞的一番談話,尋找陳璞話語中的漏洞,可是一無所獲,陳璞說的每句話他都無從反駁。也想不出陳璞有什麽背後的目的,刺殺都律王這樣的事情他都敢接下來,可以說是置生死于不顧。
楊湛甚至想到,陳璞會不會和突戎有什麽瓜葛,可這更不通,拖字訣是他獻計的,那個時候他還隻是個雲陽的一個小秀才。
看來隻有等事情塵埃落定才有分曉,楊湛也不是一點準備沒有,他從來不會把寶押在一個人身上,早在半月前,祝凱之的金锏騎就已經秘密開拔,最壞的結果就是突戎突然發難,那就隻有應戰一條路,雖然武陽現在國力無法支撐,但總不可能坐以待斃。
陳璞和茶娜回到家中,先是在自己的小院中開小會,陳璞把自己三日後要出發去邊關的事情說了以後,四女反應不一。
茶娜是肯定要跟随他去的,所以并沒有多大的反應,桑柔也肯定要去,她的醫術可不是吹的。就剩下龍靖雪和張念雲一臉的不情願,
“那就都跟我去吧,旅行社交給韓平安打理,拍賣行讓梁嗣道操心去,孤兒院讓丁蘭和夜歡做主,雲陽那邊就讓蘇嶺和丁小玉決策,行了吧?”陳璞也是覺得虧欠龍靖雪和張念雲良多,本身就是四人分他一人,還總要出門,兩女獨守空房不說,還要忙各種各樣的事情,他們還沒有真正的一起出去遊玩過,就當補個蜜月吧。
龍靖雪和張念雲驚喜道:“可以嗎?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我說可以就可以,哪有什麽麻煩,你們還記得蜜月的故事嗎?我們就當去度蜜月吧!”陳璞說道。
開完小會,又要開大會,把府中所有的人,召集起來,在中廳開家庭會議,陳璞說道:“三日後,我要去邊關靖安城,憐花衛十八人我一個都不帶走,保護小蝶和娘親。龍嶽父和趙嶽母幫忙照看一下京城的旅行社,生意上的事情交給韓平安,安全交給你你們了;拍賣行的事情就和上午說的一樣,守心你們的鐵三角負責;你們幾位老人家,麻煩你們幫我注意江南路的生意,如果有江湖上的麻煩,就拜托你們處理了。”
李秋楠說道:“可是皇上委派了差事?”
“嗯,突戎犯邊,我做作爲使節副使,與之交涉。”陳璞說道。
冷翠雲說道:“我和韓當馬上去吩咐挽月樓和逐日車行,注意靖安城的情報收集,也把人員派往那裏,方便消息傳遞。”
“西山路隻有安原城有挽月樓和逐日車行吧?那就在靖安城建一處臨時據點,先幫我打個前站。”陳璞說道,冷翠雲和韓當一起離開。
師弟這個時候來到中廳外,哞——叫了一聲。
陳璞笑道:“忘了你了,師弟幫我看家,這府中安危就交給你和青牛,還有秀念了。”
“薛嶽父和褚嶽母,還是随我一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