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說好了是我送你的,可是你又給我準備牛肉幹,又買糕點,你還要駕車,爲什麽我覺得是你在送我?”茶娜在馬車裏,面對一堆吃食說道。
啪的一聲清脆響聲,陳璞甩出一個鞭花,“那怎麽辦?讓你駕車送我?那我多心疼?”
“可是你早晚會成爲很大很大的官兒的呀,那時候你還自己駕車,我坐在車裏,我怕别人笑話你。”茶娜憂心忡忡的說道,她不在乎别人怎麽看她,可是她在乎自己丈夫的臉面。
“我管他們去死,我駕着馬車和我的娘子一起上朝,下了朝出了皇宮就有娘子迎接我,這是多惬意的日子。笑話我?那統統是嫉妒,面對嫉妒,我最喜歡做的就是變本加厲,讓他們更嫉妒。”陳璞說道。
“還能怎麽變本加厲?”茶娜好奇道。
“現在天冷沒辦法,等到了夏天,各種瓜果、冰塊,給你備好,找個陰涼地方,你就享受就好。”陳璞對自己的想法十分滿意。
“那樣好嗎?會不會太招搖了?”茶娜說道。
“招搖就招搖,我一想到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外面等我,我就心疼,下回不讓小柔睡懶覺了,讓她和你一起,兩個人,還能聊聊天。”陳璞說道。
“嗯,小柔姐姐其實也想陪着你一起上朝的,隻是她怕跟你說了,好像要争寵似的。你讓她來,她肯定高興的。”茶娜說道。
“我還尋思讓她多睡會兒呢,到頭來她還委屈了,明天就把她拎起來。”陳璞說道。
到了地方,陳璞把馬車停靠在禦道邊上,還特意上車,把兩盒糕點打開,“你這麽瘦,多吃點兒,要是什麽人找茬兒,你就說你是新科狀元陳璞的妻子,還繼續就揍,再不服就打死,找死我從來不攔着,我不能再讓你們受委屈了,聽到沒?”
“嗯,我知道了。你跟皇上說話小心些,要是惹惱了他要殺你的頭,你就不停的閃出來,我們去苯蕃做大王。”茶娜小聲的說道,生怕被别人聽到。
陳璞就喜歡茶娜這股子爲了他可以上天入地的樣兒,“放心,相公招人稀罕着呢。真有那個時候,我也不會那麽狼狽的,我去啦。”陳璞說罷,下了馬車,關好馬車門。
沒走出兩步,陳璞一回頭,就看到茶娜從馬車窗看向他,那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兒把陳璞又勾了回去,在妻子的櫻唇了親了一口,“真走啦!”說完就閃到了一百多步外,揮了揮手,轉身而去。
那些在皇宮周圍巡邏的禁衛三軍的兵丁,想看神仙一樣的看着陳璞,陳璞沖他們揮揮手,走向南城門。
來到南門前,陳璞掏出木牌,給守衛的兵丁查看,兵丁仔細的檢查好幾遍才放行。
陳璞很想進入前方的文武閣,看看這武陽的權利中樞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他作爲禦前行走,倒是可以進去看看的,隻是他不想這樣進入文武閣,要進也得是皇帝請他進或者國事需要他進。
木牌在手,暢通無阻,來到文德殿前,從懷中掏出一定銀元寶,上前遞給守候在殿門口的小太監,“這位小公公,麻煩告訴皇上,陳璞觐見。”
那小太監明顯處世未深,甚是惶恐的把銀子推回去,“狀元公,我可不敢收您的銀子,皇上讓我專門在這等您的,說您來了,直接帶您進去,不用通傳。”
陳璞把銀子硬塞到小太監的手中,“我高中狀元,見誰都得給紅包,昨天沒見到小公公,自然要補上。怕什麽?咱們君子坦蕩蕩,我又不是賄賂你。”
“那小桂子就收下了,謝狀元公的賞錢,狀元公請跟我來。”小太監把銀錠收入懷中,不再推脫。
陳璞跟在小太監的後面往文德殿内走,走的過程中還在尋思,小桂子?鹿鼎公?韋爵爺?
“小公公本名叫什麽啊?”陳璞在好奇心驅使之下,還是問了出來。
“您叫我小桂子就行,我本命叫桂喜。”小桂子小聲說道。
陳璞心說,你不叫韋小寶就行,想想又覺得自己好像個傻子,啥都能聯想。
文德殿其實就是皇帝的書房,門口一個團龍圖案的大屏風,殿内正中是龍書案和龍椅,四周都是擺滿書的書架,還有一張休息的卧榻,卧榻前是一套方桌椅。轉屏風出來,龍涎香在香爐上散發出縷縷的青煙,陳璞聞到,精神爲之一振。
“禦前行走陳璞,觐見。”小桂子向正在龍書案後朱筆批紅的楊湛,躬身道。
陳璞也躬身行禮,“臣陳璞,參見陛下。”
楊湛放下手中朱筆,沖小桂子道:“你下去吧。”小桂子走後,又沖陳璞道:“愛卿可是計算着時間來的?掐算好該用膳了?”
“給娘子買了些吃食,不然臣怕她會餓。”陳璞直言相告。
“你們倒是伉俪情深,來吧,先用膳,再聊正事。”楊湛走下龍書案的台階,往不遠處卧榻前的方桌走去。
陳璞跟了過去,發現隻有四個繡墩,而且每個繡墩都一樣高,爲難的道:“皇上,這臣哪敢坐啊,有沒有矮一點兒的?”
“爲何不敢?”楊湛詫異。
“這繡墩都一樣高,臣若坐下,那不就等于跟您平起平坐了嗎?”陳璞解釋道。
楊湛都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解釋,“朕讓你坐的,怕什麽?”
“您現在是這麽說,萬一啥時候臣惹您生氣了,您突然想到今天,那不得殺我的頭啊?”陳璞想的倒是長遠?
楊湛又好氣又好笑,“那你站着吃吧。”
“站着吃咋吃啊?皇上,臣能在您這文德殿走動拿東西嗎?”陳璞問道。
楊湛半輩子的人生,前一半大将軍,後一半皇帝,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臣子,嘴上說着恭敬的話,卻一點都不害怕他,這種感受讓楊湛頗爲新奇,十分的有趣。
“你拿吧。”楊湛想看看陳璞到底想幹嘛。
陳璞看了一圈,瞄準了皇帝龍椅上的方形軟靠背,跑過去拿在手中,然後來到楊湛身後,“皇上,請擡起龍腚。”
楊湛還是第一次聽到龍腚這個叫法,笑了出來,“這都是誰教你的?”邊說邊擡起屁股,陳璞順勢把靠背墊往前一送。
“自己悟的,您現在坐吧。”陳璞拍拍手說道。
楊湛坐下以後,陳璞才一屁股坐在皇帝左手的繡墩上。
“這就不算平起平坐了?”楊湛哭笑不得。
“然也,”陳璞點點頭。
這時候方淳走了進來,身後兩個小太監一人拎着一個大食盒。
“皇上,現在用膳?”方淳問道。
“嗯,擺上吧,朕也有些餓了。”楊湛說道。
小太監拎着食盒過來,小心翼翼的布菜,六菜一湯,從皇帝的身份來說,陳璞覺得應該算勤儉了,的确不算多。
菜擺放好,皇帝和陳璞面前,各有一大碗飯,看來皇帝的胃口一直不錯。
“吃吧,不用拘謹,隻是一餐飯而已,該怎麽吃怎麽吃。”楊湛說完,提起筷子開始吃飯。
陳璞也确實沒有拘謹,挨個菜都嘗了,禦廚就是禦廚,味道确實好,可和薛丁山,還是差那麽一點點,比孫流雲強一點。
陳璞看出楊湛是食不言寝不語的類型,便也安靜的吃飯,他也一直在調節自己吃飯的速度,楊湛吃飯是很快的,陳璞也開始快速度。在楊湛放下碗筷的時候,陳璞也幾乎同時放下碗筷。
兩個小太監一起把剩菜和碗收好,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方淳把兩盞香茗奉上,退了出去,文德殿中,隻剩下這對君臣。
楊湛看着明顯吃撐的陳璞,笑道:“朕也沒說讓你全吃完,朕在吃飯方面一直不挑剔,隻要量足就好,能和朕吃一樣多的人,不多見。”
陳璞喝了一小口茶,順了順氣,“皇上恩賜的飯菜,肯定要吃完啊,顆粒不能剩。”
“這麽說,你欺君了啊,菜你沒吃完啊?”楊湛打趣道。
“菜是臣和皇上共同吃的,剩下的也有您的一份,您要執意吃完,臣陪您就是。”鬥嘴這方面,陳璞從來沒服過誰。
“果然是張利嘴,飯也吃了,茶也喝了,談談正事吧?”楊湛喝了口茶,漱了漱口咽了下去,一點不像陳璞前世的電視劇中的皇帝那麽矯情。
陳璞說道:“皇上想聊什麽?臣今天來就是陪聊的。”
楊湛非常喜歡聽陳璞空中屢屢蹦出的新鮮詞語,乍一聽不太明白,仔細想又極爲貼切,“你認爲中原人和外族人,比如突戎、苯蕃、西域諸國,有什麽區别?”
“在臣眼中,衆生一樣,中原内外也僅僅是文化上的差異,其他沒有什麽不同,他們也有親朋好友,兄弟姐妹,他們也有喜怒哀樂、生老病死。”陳璞說道。
楊湛皺起眉頭,“我們天朝上國怎會和這些蠻夷一樣,你怎會有如此想法?"
“天朝上國,上在哪裏?我們不用吃飯嗎?我們不用呼吸嗎?我們不用和這些外族貿易嗎?在臣看來,我們強大就強大在,祖先日積月累的形成了我們自己的文化,所謂文化就是我們獨有的衣、食、住、行習慣和精神追求的總和,外族也是一樣的,他們也有他們的文化,我不認爲文化有高低之分,我們強大的根源是我們文化一脈相傳,幾千年未斷絕,即使秦桓這樣的皇帝燒掉史書,我們的文化也未斷絕。外族不行,他們的文化在不停的泯滅。西域諸國,每年都有國家建立也有國家覆滅;突戎,往前看五百年,一千年,兩千年,他們叫突戎嗎?苯蕃,卻是自我閹割,把自己百姓想牲口一樣奴役,最後隻傳承下來苯教而已。”陳璞長篇大論,也不管皇帝能不能聽得懂。
楊湛的大腦飛速運轉,還是沒有跟上陳璞的節奏,他大概能理解陳璞的意思,但沒辦法一下子全部消化,“你這都是哪裏看到的?”他不相信這是陳璞想出來的。
“在我開竅的時候,一切都想通了,好像是上蒼傳遞給我的一樣。”陳璞隻能把自己超前的想法推到老天爺的身上,還好他控制住了,沒有講什麽人人平等,什麽帝制不如共和這樣的瘋話。
陳璞其實是想在楊湛的心裏種下一顆種子,爲将來苯蕃的事情埋點伏筆。
“你還是具體說說突戎吧,這才是朕的心腹大患。”楊湛不喜歡那種被人超越的感覺,可是剛才陳璞的一番話,他真的有些跟不上,所以幹脆直接點明重點,不再繞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