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璞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麽我感覺這家丁生怕你反悔似的,别是你的小顔冰有什麽缺陷吧?你等會兒話别說滿了啊!隻要沒成親,咱們就可以撤。”
“看看再說,我現在好像不那麽緊張了。”冬軒丞轉過頭道。
“你還是先過了眼前這關吧,萬一是個瞎子、瘸子、聾子,你也要?”陳璞提醒道。
冬軒丞搖搖頭,“我覺得我爹不可能那麽坑我,他跟我說的是去看看,喜歡就下聘禮,不喜歡就再找。”
“那咱們等下就先别說下聘了,就說代你父親,來看看栾大人,這是給他帶的禮物。”陳璞雖然覺得這個時候這麽辦有些不合适,可總好過讓兄弟娶個殘疾人。
就在陳璞糾結要怎麽把這事兒完美的混過去的時候,栾府整個都轟動了,那家丁的嘴跟破鑼似的,一路跑一路吆喝,“姑爺來下聘了!姑爺來下聘了!老爺、夫人!”
不一會兒整個栾府的人都聚集到中廳,栾玉、栾夫人、栾玉的兩房妾室、栾家的小少爺。那些家丁和仆婦更是在中廳外探頭探腦的,等着他們的姑爺露面。
栾玉這會兒也是極爲高興的,他是從洛川走出來的,和冬銳達關系莫逆,年輕時差點和冬銳達插香拜把子,被他老爹抓到,大罵他有辱門風,差點兒被老爹打斷腿。他當時心裏清楚,他爹是因爲冬銳達隻是一介布衣,而他們栾家是當時洛川的三大世家之首,所以才不願意自家的兒子與其交往過密。
可當他們年歲慢慢的大了,官位也高了,無論是栾玉還是冬銳達,都更加珍惜當年那份純粹的情義,兩人一個在中央一個在地方,很少有交集,不是沒有機會會面,而是他作爲禦史台的言官之首,保持中立和旁觀是最基本的,絕不能結黨營私。
所以當他接到冬銳達的書信,說要把子女的生辰八字互相告知,看看能不能結親的時候,他既高興,又有些擔憂,栾家和冬家結親的話,對兩家真的好嗎?
栾玉猶豫不決之時,還是女兒點醒了他,“爹,你作爲禦史大夫,言官之首,有勸谏、督促皇帝之責,這是你的責任。可對我們的小家你就沒有責任嗎?如果你連女兒的婚事都要如此顧及的話,那你就不該要我和弟弟,你甚至都不應該娶娘親,你就孤家寡人做你的言官多好?我舅舅他們也是在朝爲官的,你爲了你的仕途就不跟他們來往了嗎?爲了你的仕途,女兒就一輩子不能嫁人了嗎?弟弟就不娶妻了嗎?還是說,你打算給女兒和弟弟随便找個平民百姓的親家,隻爲不影響你言官的身正之名?”
想起女兒的當頭棒喝,栾玉就又是欣慰,又是自責。
欣慰的是,女兒知書達理,對政治有天生的敏銳洞察力,無論是誰娶了女兒,隻要他是做官的,那都等于是身懷巨寶,一等一的賢内助。
自責的是,當初在女兒五歲的時候,就不該被那個什麽海外仙島的女尼蒙騙,把女兒交給了她八年。等女兒回到自己身邊時,他根本不相信這是自己的女兒,身材高大,胳膊、腿都要比一般的女子粗壯,活脫脫的一位女壯士。在冬銳達之前,想跟栾玉結親的官員不是沒有,可都是見了女兒之後就反悔了,誰願意娶這麽一個女子回家?如何帶出去見人?
栾玉站在中廳之中,瞬間思緒翻湧,患得患失,怕自己這位老友的兒子,也是對女兒避如蛇蠍。
這時一位高大的女子帶着丫鬟,轉屏風出來,赫然就是昨日放榜時陳璞他們見過的那位女子,栾顔冰。
栾顔冰走到父親跟前,“爹,不用怕女兒難過,女兒有自己的驕傲,也不是什麽人都配得上我的,不能懂我的好,那是他們的損失,而不是我恥辱。”
栾玉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請冬公子到中廳來!”
冬軒丞和陳璞在家丁的帶領下,一齊走進栾府,陳璞故意落後半個身位,突出冬軒丞的主角地位,茶娜個桑柔,像兩個小婢女一樣托着着錦盒跟在兩人身後。
陳璞走進中廳院落後,一眼就看到那位高大卻嬌美的女子,陳璞心說,緣分啊!其實在陳璞看來,栾顔冰也不是那麽的難以接受,隻是長的高,肩膀比一般女子寬,胳膊和腿有些粗壯而已,其實栾顔冰的整體還是協調的,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尤其是有兩條筆直的長腿,放在陳璞的前世,那也是被人追捧的美女。
冬軒丞也看到了這位高大女子,在腦中幻想過無數次的栾顔冰和眼前真實的栾顔冰碰撞了,一個模糊一個真實,兩個形象在腦中不斷的疊加重合,最後真實的栾顔冰擊碎了幻想,冬軒丞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跟昨天第一次見到栾顔冰時一樣,真好看,可是生氣了會不是打死我?
陳璞決定不說話,把一切都教給自己的兄弟,他雖然沒事兒就喜歡擠兌冬軒丞,那隻是兄弟間的玩笑和交流方式,陳璞十分清楚冬軒丞的能力和頭腦,深知他是有自己的主意的,隻是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并不需要他做主和出頭,便很少被人發現。
“冬軒丞,見過栾家的各位長輩。”冬軒丞站在中廳外,對栾家衆人說道:“我替自己下聘禮,唐突之處,望栾大人海涵。”
栾顔冰也認出了這幾人就是昨天放榜時遇到那幾位陌生人,栾顔冰生怕冬軒丞不知道她是栾家小姐,在父親還未說話的時候,就站了出來,“我就是栾顔冰,你看清楚了。若是反悔,不打緊,不會影響家父和你父親的友情。”栾顔冰早就習慣求親的人見她就反悔的樣子,所以幹脆開門見山,誰也别耽誤誰。
栾夫人拉住栾玉的手,眼中醞釀着淚水,自己女兒這麽優秀,不就是長的高大一點兒嗎?爲什麽就要受到如此的屈辱?老天何其不公!
栾玉反手握住妻子的手,也是心頭不平,可女兒已經站出來說了這番話,他此時無論說什麽都不應該,隻有先看冬軒丞的反應再做打算。
“我能私下裏問你個問題嗎?”冬軒丞的話出乎所有人預料,既沒有當場反悔,也沒有故作姿态,竟然是要問問題。
栾顔冰也十分大氣,“随我來!”說着就獨自走向中廳院落右側的月門,冬軒丞也難得的腰杆挺直,昂首闊步的跟過去。
此時栾家一家人站在中廳裏,陳璞和兩位妻子站在中廳外,大眼瞪小眼。不是他們不想說話,而是冬軒丞沒有最後決定,他們說什麽都沒有意義。更何況栾家人都把陳璞夫妻三人當做了冬家的下人,根本沒把三人當回事兒。
沒過多一會兒,兩方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冬軒丞竟然拉着栾顔冰的手,大步流星的從月門中走了回來,栾顔冰任由冬軒丞拉着她的手,臉上羞紅,卻沒有回避衆人的眼神。
冬軒丞拉着栾顔冰站在栾玉夫婦身前,恭敬的道:“栾大人,冬軒丞願意娶顔冰爲妻,還望您能成全。”
栾玉夫婦好像身在夢中,還是栾夫人先反應過來,晃了晃丈夫的手臂,栾玉第一個反應是不相信,“炳辰,你可要知道,我和你父親是多年的好友,有些事情不能兒戲,不能玩笑。”
“栾叔叔放心,冬軒丞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說出的話絕不反悔,我要娶栾顔冰爲妻。”冬軒丞認真的道。
旁邊的栾顔冰從側面望着眼前這個第二次見面的男人,他甚至比自己還要矮半頭,又長的瘦弱,若是在大街上碰上,難免會覺得羸弱,缺乏男子氣概。可此刻,栾顔冰覺得這個男人的身影瞬間高大,蓋過了她所有見過的所有男子,霸占了自己的全部内心。
栾顔冰被冬軒丞握着的手也用力的回握,兩個人是相互支撐的,我栾顔冰不是隻會躲在男人背後的普通女子,“爹,我要嫁給他!”
栾玉這時才綻放笑容,“冬銳達有個好兒子!來,咱們坐下叙話。”
冬軒丞沒有聽話的進入中廳,而是側過身,一手仍然拉着栾顔冰沒有松開,另一手指向陳璞,“栾叔叔,這位是我的好兄弟陳璞,今年會試的會元公。”
栾府衆人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站在院中未曾說過一句話,像個下人一樣靜靜等候的年輕人,竟然是今科會元?
栾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陳璞,“陳璞陳藏鋒?”
“正是小子,見過栾大人。”陳璞拱手說道。
“快快進來,你們這麽做,不是讓我怠慢貴客嗎?非要把自己弄的像個下人一樣。”栾玉說道。
陳璞也不矯情,從身後的妻子手中接過兩個錦盒,步入中廳,把兩個錦盒放在了主位間的小桌上,然後分賓主落座。栾府的人,除了栾玉和其夫人坐在主位上,其他人都紛紛離開。
坐下以後,陳璞說道:“栾大人,我和冬軒丞是好兄弟,來此僅是爲了幫他壯壯膽氣。既然他與栾小姐兩人情投意合,那這聘禮您二老就收下吧。”
栾玉還不知道陳璞他們帶來了多少東西,當下說道:“那好,我就收下了,這婚事也定下了。”說罷站起身向外走了幾步,高聲道:“來人!去府外把聘禮收下。”自然有家丁應承而去。
“栾叔叔,您看着婚期……”冬軒丞剛說到婚期,栾顔冰就再也坐不住了,她再睿智,再巾帼不讓須眉,她也還是個女子,當着她的面談論婚期,她如何受的住,急忙打斷冬軒丞的話,沖自己的娘親說道:“娘,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談嗎?咱們走吧。”
栾夫人正笑容滿面的看着冬軒丞,越看越喜歡,聽聞女兒的話,楞了一下才會意,“哦對,走,娘要是跟你說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