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段平之大踏步的奔出,上下打量陳璞,驚喜之情溢于言表,“你是藏鋒?”
“藏鋒,拜見師兄。”陳璞恭敬的拜下。
段平之一把抓住陳璞的手臂,“你我師兄弟,不搞這一套,走,咱們進去叙話。”此時看向陳璞身後的四位美嬌娘,段平之有些錯愕,“這四位是?”
“這是我的四位娘子,帶來一齊拜見師兄,”陳璞解釋道,四女緊接着對段平之盈盈一拜,一齊說道:“拜見師兄!”
段平之十分的高興,連忙手臂虛擡,“哎呀,弟妹們,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陳璞夫妻幾人跟着段平之往府中行去,自然有下人會把他們的馬車從後面趕進段府。
陳璞再路上說道:“師兄,我沒有帶什麽貴重東西,就是給你和嫂子在雲陽瑞福祥買個幾匹綢緞和布料,還有一些雲陽的特産吃食,都在馬車上。”
段平之聞言更加的開懷,“這樣才是我的師弟,你若是帶了一堆貴重東西,我一定把你轟出去。”頓了頓又道:“你說的瑞福祥,可是雲陽首富瑞福祥張家?”
“是的,天下最好的布料皆出自瑞福祥張家,”陳璞還不忘給自己的老丈人做廣告。
“張逢年可還好?張家可還能支撐?”段平之随口問道。
陳璞聞言腦中電光火石一般的轉動,驚喜的道:“那朝中的警告楊克亂的大人物,就是師兄您?”
“就憑一句話,你就能猜中?”段平之停下腳步,看向陳璞。
“以您如今的高位,能知道張逢年,還知道張家對上碧羅堂,更關心張家還能不能支撐。并且能讓楊克亂投鼠忌器的人,整個武陽朝堂也沒有幾個,其實不難猜。”陳璞笑道。
段平之重新審視了一遍陳璞,“我眼前的陳璞和老師跟我說起的師弟,不像同一個人,老師口中的陳師弟,胸中有溝壑,卻讷于言。”
陳璞苦笑道:“師兄,你還懷疑我是冒充的不成,敢上你這來冒充你師弟,我得多大的膽子?這其中有諸多的變故,你聽我說完就懂了。”
在會客的中廳,分賓主落座,段平之說道:“請講。”
“我的身世,老師都不知道的,我陳家曾經是齊國世家,後來被齊國司馬皇室猜忌,屠滅我滿門,隻剩下我和我娘逃了出來,一路南下躲避追殺,在雲陽定居下來。因爲沒有父親,我從小受盡白眼和謾罵,就不愛說話了。今年三月,我被賊人擄走,因爲我娘是張家的繡工,賊人逼問我張家的地圖,講我投入雲夢湖中,我其實已經被溺死死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活過來的,隻感覺我好像經曆了漫長的時間,然後醒悟了許多事情。我對自己說,擔負起家的責任、不能在沉默不語、努力的考取功名,這一輩子,即使不能輝煌,也不能蹉跎。”陳璞娓娓道來,隐去了不能說的部分。
随着陳璞的講述,最激動的當屬張念雲和龍靖雪,張家和漕幫雲陽分舵直接導緻了陳璞的開竅,她們不敢想象,如果當時陳璞真的被水溺死了,再也沒有醒來,她們現在是什麽樣子?她們的未來還有希望嗎?兩女對視一眼,悄悄的握住彼此的手。
段平之很認真的聽陳璞述說,他能聽出陳璞的情緒波動和情感流露,不似作假,但還是問道:“你在三月時,給老師寫過一封信,你複述一遍吧。”
陳璞一字不差的把那封可以算是進谏國策的書信背誦了一遍,段平之颔首道:“師弟,不要怪我謹慎,實在是太過離奇,我不得不求證,估計就是老師當面,仍然會如此。”
“理當如此,師兄如今的位置多麽重要,不消多說,我也明白,無論多謹慎都不爲過。”陳璞說道。
段平之再次露出笑容,“你能體諒,就最好了,老師桃李滿天下,但能入他法眼的也隻有一手之數,你能在其中,不要辜負了老師的期待。我……”他的話被一婦人打斷。
“四個美嬌娘,在哪裏?讓我開開眼!”婦人的話語中帶着強烈的憤怒。
段平之的老俊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急忙起身,迎向屏風之後,小聲說道:“夫人誤會了!是老師跟我們說過的陳璞陳師弟攜他的妻妾來探望我們,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來了正好,幫我接待一下弟妹們,我和師弟正好談些正事。”
那婦人還有一些懷疑,說道:“我看看再說。”
兩人轉屏風出來,段平之恢複了泰然自若的儒雅風範,陳璞看向他旁邊的婦人,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中上之姿,身材修長,樸素簡單的枚紅色襖裙,有股子龍靖雪身上一樣英氣,陳璞判斷應當是會武功的。
段平之跟陳璞幾人介紹道:“這是我的夫人,老師的女兒董小冉,當年在我一名不文的時候嫁給了我。”
陳璞和四女一起起身對董小冉施禮,董小冉審視了一遍陳璞又一一看過了四女,相信了丈夫的話,這四位女子時刻着緊陳璞,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她們眼中根本就沒有别的男人。
想明白以後,董小冉熱情起來,招呼道:“幾位弟妹,随我來,他們要談國家大事,咱們去聊聊家中小事。”
四女看向陳璞,陳璞笑道:“随嫂子去吧,多跟嫂子學學持家之道。”四女聞言起身,跟在董小冉身後,再次轉屏風出去。
段平之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下感歎,自己這師弟智計過人不說,這禦妻之道比自己強百倍啊!
“藏鋒,你這表字還是老師和我一起想的,老師當初說叫藏拙,我說既然師弟性格内斂深沉,本就守拙,藏鋒更好。”段平之語氣溫和。
“我很喜歡這個表字,謝謝師兄。我今天才知道,老師唯一的掌上明珠,竟然是嫁給了師兄你,老師對你之器重,讓我嫉妒啊。”陳璞玩笑道。
段平之也發自内心的感歎,“你嫂子跟着我,早些年吃了很多苦,堂堂董大儒的女兒的,竟然要跟我到田間種地,現在想想我都覺得虧欠她良多。我是個乞兒,無父無母,是老師把我養大,與你嫂子可算是青梅竹馬,老師不但把一切學問傾囊相授,還把他唯一的女兒許配給我,可我當年沒有你的大才,我僅僅是二榜的名次。”
陳璞搖搖頭,“考試考的好和當官當的好是不相幹的兩碼事,我是知道師兄的事迹的,從縣令做起,一直稱自己是布衣官兒,真正做到了爲官一任造福一方,無論去哪裏做官都能赢得當地的萬民愛戴,這可不是書本上能學到的。自古以來高中一榜的多了,能做到師兄這樣的一榜之人,你能說出幾位?”
“師弟如此誠懇的馬屁,我竟然一個字都無法反駁,那我就生受了。”段平之笑道。
陳璞哈哈一笑,“師兄,你跟張家究竟有何淵源?我跟你保證張家不是攀附權貴招搖過市的人,所以你不用怕他們攀附與你,給你造成麻煩。”
“哦?”段平之詫異道:“你爲何能如此肯定?”他對陳璞一眼看破自己的顧慮不稀奇,卻對陳璞肯定的語氣有些好奇。
陳璞撓撓頭,“張逢年是我老丈人,我的四位妻子中有一位就是張家的大小姐,張念雲。”
段平之驚喜道:“當真?”
“非常的真,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段平之望向廳外天空,陷入了回憶,“我其實不知道我是哪裏人,我隻記得我五歲那年,在雲陽的街頭行乞。寒冬臘月太冷了,街上沒有什麽人,張逢年路過,看到了快有餓死的我,把我接到家中,給我飯吃,給我看病,然後還送我去張氏商學……”
後來在段平之前往張氏商學的時候,被一夥賊人擄走,下了藥,當他清醒的時候,他身邊還有十幾個和他一樣的孩童,有大有小,可是那夥擄人的賊人卻沒有了蹤影,這群孩子想辦法弄斷繩子逃了出去,出了門一打聽才知道他們已經到了當時周國的都城宛城。
當時的段平之才五歲,既沒有能力回雲陽,又沒有能力自食其力,隻得再次乞讨。也正是那時碰到了他一生中第二個貴人董明樓,當時的董明樓還是風華正茂的年輕士子,二十出頭,已經是國子監的小官員,頗有才名。
董明樓在路邊的饅頭攤買饅頭,段平之留着哈喇子看着董明樓手中的饅頭,董明樓順手就給了他一個,段平之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可是因爲吃的太快,噎住了,眼看就要噎死了。董明樓趕快去邊上的茶肆搶來一壺茶,給段平之灌下去,看段平之沒事了,就離開了。
段平之卻一直跟在董明樓身後,也不接近,也不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