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旬迅速進入角色,“是,東家。”
吳定方很滿意,“你這幾天就好好陪陪你娘吧,别出去胡搞了。現在就去吧,我還要和藏鋒聊聊。”
吳旬恭順的走了出去,出大門後,他感覺自己輕松了許多,雖然不能再以吳家大少的名義肆意橫行了,可卻感覺很踏實,過去生活根本不需用腦子,感覺自己是飄在天上,沒有根基,擁有的一切都是父親的,自己其實什麽都不曾真正擁有。這一刻不同了,就算做個馬夫,自己也是用自己的雙手開始生存了。
吳定方目送兒子出去,看向兒子背影的目光,流露出舔犢之情,一反剛才的冷酷和嚴苛,收回目光,看向陳璞,“藏鋒,你把你的買賣的精髓都告訴了我,不怕我模仿嗎?你可要知道,我是有這個實力的哦,隻要我想,至少武陽北方,我能站得住。”
“您不是那種人,我信我的直覺。再說,就算您真的要模仿,您也隻能模仿個皮毛,因爲我做的這些事情,經營方式是次要的,誰都可以模仿,但其中立足的東西不是這些,而是思想認識,沒有我的思想體系,無論是誰,要用我的這一套,必然血本無歸。以人爲本,把每一個員工都當做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他們有血有肉,而不是工具,而不是奴隸,而不是低人一等的下人,光這一條,全武陽除了我,沒人能做到。何況,還遠不止如此。”陳璞極爲的自信。
吳定方皺眉思索陳璞的話,“你的話,我雖然沒有全聽懂,但我想問問,如果我也召集一些抄書秀才和說書先生,還有雕版匠人,再找個大儒做主編,做不出你的報紙?”
“你們知道什麽叫排版嗎?你們知道廣告語要怎麽寫嗎?你們知道一份報紙,新聞、文學、廣告、啓示要怎麽分配比例才合理嗎?你找來的大儒會爲了幾個字或者幾條花紋與雕版匠人徹夜加班嗎?你們一無所知,到時候也隻能食我牙慧,淪爲模仿爲善報的二流報紙,不過能成爲二流,也不錯了,至少還能賺錢。您試試?”陳璞壞笑道。
吳定方搖搖頭,“你說的這些東西,一個我也聽不懂,看來除非能從你那裏搶來個主編,不然沒辦法做。”
“除非用下三濫的手段從我這裏擄人,不然别想從我這裏弄走任何一個人。”陳璞有這個自信,現在他所有買賣的骨幹,要麽是陳家過去買賣的核心成員,那些曾經都是天誅外圍成員,忠誠度沒有問題;要麽就是那五百多的夜郎夫婦,如今他們分布在武陽各地;以後還會有張氏商學的學員陸續進入,還有爲善基金會救助的那些孤兒,以後會爲他們專門開辦學堂,走出學堂就可以進入爲善這個大集團。
除此之外,陳璞還考慮到員工的保障,帶薪假期,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工傷賠償。要不是這裏房子便宜,他都想加入公積金系統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幾乎所有的商人和地主,都在想方設法的從手下的活計和長工身上榨取價值,僅僅給個溫飽就不錯了。陳璞卻不停的給與,對很多人來說,他們得到的比他們付出的還多。
如此的愛惜員工,足可謂前無古人了。好在這個時代人們淳樸,每個人都心存感激,每個人都兢兢業業,生怕自己懈怠,對不起東家如此的愛護。
福利如此之好,制度便也相對嚴苛,陳璞定制了許多硬性規定,觸犯就開除,永不錄用,沒有情面可講。甜棗足夠甜,棍棒足夠狠,如今爲善集團,所有的員工的忠誠度,可謂堅不可摧。
這些保障和制度,對陳璞前世來說都是習以爲常的東西,可在這裏,每一個爲善集團的員工的心目中,陳璞就是觀世音菩薩,不知道有多少爲善的員工在家中給陳璞立起長生牌位,期盼陳璞長壽和子孫滿堂。
“我雖然不知道你哪裏來的自信,但我相信你。我還是老老實實的養馬,賣茶葉吧。老喽,沒那麽強的争鬥之心了,我要是年輕個三十年,我肯定是不服的!哈哈!”吳定方很是開懷,“你對我這牧場有什麽看法嗎?”
“我對這馬匹牧養,可是一竅不通,非要我提點建議的話,那我想問問吳叔,這牧場肯定不止馬匹吧?”陳璞問道。
“那是自然,我還有牛群和羊群。”
“那就是了,我唯一的建議就是注意放牧保護,一片上等的牧場得來不易,這是老天的恩賜。我建議您把天騁牧場劃分出若幹區域,然後定下來一年内就在其中一片區域放牧,其他區域讓它自己恢複元氣,第二年換區域,這樣整片的牧場就慢慢的良性運作,不怕過度的在某處放牧,導緻水草消失。至于如何劃分區域,劃分多少塊以保證養護周期,我就不懂了。”陳璞随口說道。
吳定方端起茶杯,細細的品茶,其實是在皺眉思索陳璞的話,雖然陳璞的話中,什麽區域啊,什麽良性運作啊,什麽養護周期啊,他聽不懂,可不妨礙他理解陳璞話中的含義。如今的他的牛、羊、馬,越來越多,牧場内已經出現一些因爲過度放牧而秃掉的草原,雖然不多。他已經有所警覺,但也沒有太當回事兒,這片秃了就去那片呗,草原不有的是。
“我有皇上的聖旨,隻要我吳家選定的,都可以作爲牧場,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吳定方還是沒有充分認識到問題的關鍵。
“我說句誅心的話,這天騁牧場您希望傳承下去嗎?”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麽煞費苦心的要你幫我雕琢吳旬。”
“那我再問您,您覺得皇上還能春秋鼎盛多少年?”
“皇上和我差不多年歲,你的意思是……”吳定方好像想到了什麽。
“我的意思就是您所想的意思,一朝天子一朝臣,下一代君王還會讓你随便圈地就放牧嗎?那您沒有想過,您吳家現在的地位是因爲皇上對你的絕對絕對信任,不會被眼紅的人挑唆,也沒人敢于挑唆。那下一代君王呢?還會如此信任你吳家嗎?您敢保證那時的皇帝不會被人挑唆?我提醒您說一句,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陳璞語氣有些低沉,讓吳定方感覺脊背有些發涼。
吳定方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吳定方雖然有魄力、有眼光,可畢竟還是局限了,不可避免的躺在了自己的功勞簿上,自以爲高瞻遠矚的開始培養下一代接班人,以爲自己這就已經是非常好的掌舵人了,卻被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教育了。
“藏鋒可有什麽好建議,你吳叔,目光沒你看的遠啊。”吳定方虛心求教。
“隻要皇上身體康健,您吳家就穩如泰山,所以現在要做的隻能叫做未雨綢缪,您要在皇上春秋鼎盛的時候盡可能的擴大天騁牧場的範圍,然後必須上報朝廷,拿到文書。這些草原就永遠是吳家的了,無論時局怎麽變化,隻要我們不參與朝政,好好給朝廷供應馬匹,吳家都不會出大問題。前提是,無論誰繼位,咱們手裏的聖旨千萬不要再當回事兒了,當做不存在吧。”陳璞說道。
這樣妄論皇位,雖然是在自己家中,吳定方還是額頭見汗,眼前這小夥子,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可人家是真的掏心窩子爲自己好,吳定方小聲謹慎道:“這我聽明白了,那你說的這個保護放牧,具體怎麽做啊?”
陳璞把桌子上的茶杯都推到桌子邊緣,然後用手指蘸着茶水,畫了個大圓圈,然後把圓圈平均分成四份,标記上一二三四,“我們把天騁牧場分成四份,假設今年我們隻在一放牧,二三四就被養護了一年,明年我們到二放牧,一就養護了一年,而三四已經養護了兩年,就這樣一年換一個區域,每塊區域都最多可以被養護三年,這樣一來,就永遠不用擔心當牧場面積不再擴大的時候,草原變戈壁,導緻無處可以放牧了。”
“妙啊!妙極!藏鋒!你是我吳家的大恩人!”吳定方起身就要拜謝。
陳璞趕緊起來扶住,“您要這樣,我轉身就走,吳兄我也不管了!您是甯叔的至交好友,那就是我的長輩。我跟您說實話,如果沒有甯叔這層關系,這些話我是絕對不會說的。可既然有這層關系,那我自然要爲自家人着想。”
“好好,吳叔就不跟你見外了。”
“你也别高興的太早,我隻是給您提供了辦法,實施起來那可是有大學問的,特别是如何劃分區域,這要根據您的牛羊馬的數量決定,必須要保證一年的放牧不會讓這塊區域荒蕪,您肯定是清楚的,一旦荒蕪的草原那就極難再恢複了。這放牧區大小如何劃分才合理,隻有您清楚,我是無能爲力的。再有就是,當我們牧場的大小固定下來以後,這牛羊馬也就不能無限制的增長了,控制在多大的數目合适,也要您自己掂量。還有,牛羊馬既然被規劃到一個區域,那總不能一股腦的都放出圈,放牧先後順序有什麽講究,您也得研究。”陳璞有些口幹舌燥,喝幹了一杯茶。
“不如這牧場,我傳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