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天中,陳璞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制定一些規章制度,拍賣行的、旅行社的,甚至車行的也開始草拟制度,陳璞深知無規矩不成方圓的道理,如果什麽東西都隻是靠情面去維系,是不會長久的。
拍賣行好在目前還隻有兩家,第三家雖然已經在籌備,但人确實不多。旅行社卻不同,本身有一百多人,這段時間又不停的在接收一些流民,隻要品行端正的,來者不拒,如今旅行社的人員已經激增到快要二百人了。
陳璞爲了提高這些人員的基本素質,已經把小蝶教授的第一批乞兒全部放出去,教大家識字。他還專程在爲善莊住了兩天,給所有人普及什麽是服務意識,那四五百位女子也都順便聽着。
千頭萬緒的事情中最讓陳璞煩躁的是,沒有人可以幫他,隻有他自己才可以勝任,他必須親力親爲。規章制度隻能由他來指定,獎懲制度也必須由他完善,如何把一些超前的理念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教授出去,也隻有他可以做到,等這些事情都解決的差不多,旅行社第一批顧客也都登船出發,陳璞的麻煩又來了。
彭彪派人送來了請帖,他親筆手書的請帖,請陳璞去參加他六十歲的壽宴,陳璞自然是要去的,他本來就是打算要會一會彭彪,他再有四個月就要進京了,這邊的事情必須有一個穩定的局面才可以,如果和洛水幫之間不能達成共識,等于懸在旅行社頭上一把刀,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把刀會落下來。
雖然旅行社有龍守仁這尊大神坐鎮,真要火并也不會吃虧,可是對方是洛水幫,問題就沒有那麽簡單了。對方有無數種方法可以繞過龍守仁,讓爲善旅行社覆滅,鑿船、放火、殺顧客、造謠生事等等,有太多的方法,這樣的局面是陳璞非常不願意看到的,所以這次壽宴無論是什麽宴他都是要去的。
壽宴是在五月初五,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地點是在永湘路的懷沙城。
選在懷沙城舉行六十歲的壽宴,這一點讓陳璞不得不深思。洛水幫起家便是在這懷沙城,那時候彭彪還沒有闖出名堂,洛水幫也不叫洛水幫,而是叫做白沙幫。那會兒白沙幫頂多算作三流幫會,三四十号人,當地有一種白沙,混入其他的沙石,建造房屋非常的結實,當初周國定都洛城就是因爲洛城所有的城牆都是由懷沙城的白沙建造而成,被譽爲天下第一堅城。
而這種白沙全天下隻有懷沙城有,當年的白沙幫就是以撈白沙販賣爲主要收入,也因白沙而得名,後來彭彪的武功日益精進,歸附他的能人也越來越多,他開始不滿足于懷沙城,有了進軍京城的想法。
等他把這個想法付諸實踐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年,這個時候的彭彪正是壯年,無論野心還是見識,又或是武功都到達一個足以進軍京城的程度,他便舉幫遷移,殺到洛城。到了洛城以後自然就不能再做白沙生意,他聽說了漕幫的故事,便開始效仿漕幫,開始在長江上組建自己的班底,最開始無所不用其極,殺人越貨搶地盤,搶船隻,可以說江湖勢力的第一桶金都是半桶金子半桶血。
白沙幫更名洛水幫,洛水幫其實和洛水河沒有任何關系,當初彭彪改名洛水幫隻是因爲他是在洛城重新起家,想要霸占水上而已。
洛水幫日益壯大,總算迎來了彭彪一生的轉折點,遇到了他人生中的貴人,那年他四十歲。他傾盡所有的購買船隻,幫着周朝暗度陳倉,終于奠定了他在周朝乃至後來武陽江湖的霸主地位。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洛水幫已經成爲了取代漕幫的龐然大物,二十多年間彭彪再沒有回過懷沙城,沒人知道爲什麽,即使是洛水幫的嫡系,也沒有人知道當年彭彪因何做出的舉幫遷移到洛城的決定,這成了一個迷。
可現在彭彪的六十大壽不在洛城舉行,卻在早年起家的懷沙城,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麽貓膩,陳璞是打死也不信的。這會不會是洛水幫被朝堂盯上的信号?會不會是洛水幫的後台大哥要倒台?會不會是彭彪到耳順之年萌生退意?
種種猜測浮現在陳璞的腦中,之所以對洛水幫如此了解,都是因爲冷翠雲的功勞,通過袁玉瑤的聯絡,陳璞要冷翠雲搞來所有關于洛水幫的情報,所以陳璞才對洛水幫發家史有了詳盡的了解。可是也僅限于這些,彭彪因何離開懷沙城,或許用野心可以解釋,但今後二十年再沒有回去過,這就有些問題了。再有那幫助彭彪的神秘人究竟是何許人也,如今是否在武陽朝堂,身居何位,都無從得知。
所以,也就無從判斷彭彪突然高調的在懷沙城舉行壽宴,因由和目的到底是什麽,或許隻有親自去了懷沙城,才能看出些端倪吧。
陳璞坐在他親自設計的秋千上,思考着諸多問題,有的有頭緒,有的無頭緒,甚是煩惱。這秋千做好以後,陳璞還請來褚青絲幫着種上一些攀附生長的花草,估計再有兩個月就能徹底被綠色包裹住,那時候才是最漂亮的時候。
四女都對這秋千贊不絕口,每天隻要有時間就會坐在上面,有時候陳璞都沒有做的地方,他有些後悔,應該做更高更大的,能做五個人的長椅才對。
今天他能撈到座位,安靜的思考,皆因張念雲已經出發前往清遠城,這第三家拍賣行準備就設在清遠;而龍靖雪随着爲善号出發了,爲善号的第一筆買賣,本來陳璞應該去的,可是因爲接到彭彪的請帖,便隻能作罷。
茶娜和桑柔此時是在收拾東西,穿的、用的都要收拾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年陳璞和母親跟王遠山過的日子,有個大餅就心滿意足,如今這日益奢侈的生活,用陳璞的話說就是,有這樣的好日子過,鬼才願意過那種苦日子。
懷沙城距離雲陽并不算遠,出了定南城在往西走個四五天也就到了,這一路上沒有水路,隻能騎馬或者坐馬車。
此次懷沙城之行,茶娜和桑柔兩女是必須帶着的,估計陳璞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兩女的視線了,薛丁山夫妻基本上可以稱作陳璞的貼身嶽父嶽母了,除了這四個必帶之人,還有一位出乎意料的人跟随,袁玉瑤。
袁玉瑤之所以跟随是因爲,懷沙城雖然是永湘路的首州,挽月樓也有開設,可是懷沙城的挽月樓是所有挽月樓中生意最差的一個,此次袁玉瑤前往也是冷翠雲的意思,冷翠雲知道陳璞的能耐,既然陳璞要到懷沙城,那他作爲東家,自然責無旁貸。
本來是可以全部騎馬而行的,茶娜雖然不會騎馬,陳璞是十分願意抱着茶娜一路奔馳的,但思來想去,那樣桑柔恐怕會不開心的,還是舒舒服服的坐馬車算了。所以最後是薛丁山和褚青絲騎馬。
陳璞變成了車夫,本來薛丁山和褚青絲還有袁玉瑤是無論如何不讓陳璞趕車的,陳璞就問了袁玉瑤一句話,“你能把内力附着到臉上嗎?從而不會灰頭土臉像個泥人?”
袁玉瑤愣愣的搖搖頭,陳璞一指薛丁山和褚青絲,“他倆可以!”
薛丁山說道:“那我可以趕車啊,少爺進去坐着就是了。”
“要是隻是茶娜和小柔,我就進去了,現在進去很尴尬的。”
結果就是,陳璞做了兩天的泥人。
傍晚時分,他們抵達定南城後,陳璞好好洗了個澡,然後就帶着茶娜和桑柔去逛街了,桑柔問道:“你這麽急,跑出來買什麽啊?”
“鬥笠!大布簾子特别長的那種!”陳璞非常嚴肅的說道。
茶娜笑的前仰後合,“誰讓你要裝正人君子,人家袁大姐都不介意。”
“原則,是要堅持的,不然和鹹魚有什麽分别?”陳璞嘴上扯着淡,眼睛卻在四處找鬥笠。
桑柔拉了拉他的手,指向遠處的一個巷子,“我們可以再過去看看嗎?”
陳璞順着桑柔的手指望去,心中一暖,跟茶娜說道:“帶你去,我和醜小鴨定情的地方。”
“那我也得想想,我們定情的地方。”茶娜說道。
“那還用想?雲陽州衙門口呗!當初光着兩個大腳闆的苯蕃小娘子,那真是玉潔冰清,天邊雪蓮一樣的女子啊,唉,歲月是把殺豬刀啊。”陳璞不無感慨的說道。
茶娜羞紅了臉,氣道:“你才大腳闆!那也是因爲你!我才變成現在這樣的!都是因爲你!”停頓了一下,“那你還想我變回原來的樣子嗎?”
“這個問題有些深奧,在某些時刻變成那個樣子,或許會很刺激吧。”陳璞壞笑道。
茶娜另一隻手掐向陳璞的腰,“讓你胡說!真不要臉!”
“哪些時候呀?”明顯不明白狀況的桑柔,非常恰到好處的問了一句。
陳璞沉吟了一下,“這個時刻嘛,有些神聖、有些緊張、有些局促、有些暢快,非常的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