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您的貼身婢女,她殺死張伯伯有什麽好處嗎?張家若是倒了,他一個婢女要麽被轉賣要麽被遣散,她爲什麽要這麽做?”陳璞爲張王氏解惑。
張念雲從父親的床邊起身來到陳璞身邊,說道:“你一定有辦法。”
陳璞沒有提出辦法,而是問道:“你弟弟什麽時候去的你舅舅家,又以什麽原因去的?可回來過?”
“我爹病倒一個月後,舅舅來看望我爹時提出來說,他所住的清遠城有大儒丁源回鄉開辦學院,虛彥正是增長學問的年紀,若是因爲我爹病重耽誤了學業,以後如何能挑起張家的重擔,所以他提議讓虛彥跟着他去到清遠安心求學。我那時和娘因爲爹的病倒有些六神無主,我還要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便答應下來。”張念雲回憶道。
陳璞繼續問道:“那當時你弟弟是什麽反應?”
“他很高興,他打小就喜歡舅舅,經常去清遠玩,每次回來都要說舅舅多好多好。”張念雲面色開始陰沉起來。
張王氏也聽出了一點端倪,滿眼的不相信道:“你們懷疑是洞明?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洞明的在清遠生意還全靠老爺扶持,按藏鋒的方法推斷,沒了老爺對他有什麽好處?”
陳璞清楚張王氏現在所處的位置,如果他猜測的事情成真,對張王氏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安慰道:“現在什麽都不好說,什麽可能都有,伯母不必胡思亂想,您隻要寸步不離的照看好伯父,别的事情,有我和念雲。”
“我有一個辦法,但是頗爲的不吉利,需要你們母女定奪,”陳璞言語間有些猶豫。
“你說,我照辦。”張念雲對愛郎無條件的信任。
“買棺材,置辦喪事。”陳璞直截了當的說道。
張王氏面有難色,遲疑的道:“這般做确實不吉利吧?老爺剛好轉,就這樣做……不如報官吧?”
“娘,現在我們沒有任何的實證,就算我爹清醒過來,指證是小環毒害的他,可小環完全可以矢口否認。我們确定她是下毒的人,完全是基于猜測,并沒有鐵證。報官除了打草驚蛇,讓幕後真兇斬斷一切可能牽扯到他的聯系,沒有任何用處。這個主我做了,爹爹醒來後若要責罰,就沖我來。”張念雲關鍵時刻拿出瑞福祥大東家的果決。
張王氏本就是個典型的大家閨秀,爲人和善與世無争,既沒有心機也沒有經曆過什麽大風浪,看到女兒這麽果決,也就默許,站在那裏凄凄然,不知如何是好。
“就如藏鋒剛才所說,您不用操心這些,您就好好的照看爹爹,寸步不離左右便可。”張念雲幫張王氏寬心後,又轉向桑柔道:“柔姐姐,你看有辦法可以讓爹爹快速的恢複過來,什麽名貴藥材都不在話下,你隻管說,有效果就好。”
“現在張伯伯就是需要時間調養身體,進補隻會适得其反,這樣吧,我再開個固本培元的方子,按時服用兩天内應該就可以清醒過來,不會再昏迷。”桑柔說道。
“茶娜妹妹,可不可以請你這幾天跟着我娘,保護他和爹爹的安危,我怕如果讓馬叔叔來,小環會有所察覺。”張念雲又道。
不等茶娜答應,陳璞搖頭道:“不可,張府上下都差不多見過茶娜,她突然跟着你娘,一樣會讓人起疑,如果小環身後還有黑手,張家也不可能隻有她一個眼線。必須一切如常,有任何的變化都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念雲你這兩天要時刻跟着伯母,以防伯母不經意漏了消息。至于小環,平常她幹嘛,還讓她幹嘛,不要改變。”
陳璞說着,不由自主的在屋中踱起步來,他腦子一旦飛速運轉就喜歡來回踱步。
陳璞和茶娜先一步離開了後院,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桑柔走了出來,臉帶面紗,走出院門,環視一周找到小環後,揚起下巴,說道:“你是叫小環吧,聽說你和夫人一起照顧張老爺?”緊接着用手一指其他幾位仆婦,“你們也一起給我聽好了,所有進出這個院子的東西都必須我過目,我的藥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要是因爲你們影響了藥效,拿你們的命都賠不起!”說完回轉院内,留下一群錯愕的仆婦,小環低着頭,一臉的不屑。
陳璞和茶娜直奔最是人多嘴雜的繡工作坊,很多繡工都認識陳璞,特别是年歲大一些的,因爲陳璞不喜歡說話,所以打小就喜歡逗弄陳璞,陳璞打聽道:“我娘在嗎?”
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繡工,樂呵呵道:“總教習今天沒來,璞哥兒可也有日子沒有來着繡廠了,怎麽樣?鄉試考的如何?”
“托您福,考的還行,我娘不在啊?那就算了,我還琢磨問問她,這喪事的白包要包多少呢。”陳璞轉身就要走。
那胖繡工聞言眼珠子一轉,突然興奮起來,一把拉住陳璞,“璞哥兒!别急着走啊,什麽喪事?誰死了?”
“我跟您說,您可别亂說啊,”陳璞謹慎的看了看周圍,到處都是豎着耳朵的繡工,便拉着胖繡工往外走。
胖繡工就是出嫁的那天都沒有這麽喜慶,胖乎乎的臉上因爲過度興奮,都有了紅暈。當着這麽多姐妹的面被拉出去,對她這種最喜歡議論東家長西家短的婦人來說這簡直就是榮耀。
“張老爺可能要不行,我這準女婿,不知道要包多大的白包合适啊,急得不行,您知道嗎?”陳璞急急的道。
胖繡工聽見張老爺要不行了,陳璞後面的話根本就沒聽見,滿腦子都是搞了個大新聞的興奮勁兒,追問道:“不是聽說吃了什麽神藥,好多了嗎?怎麽不行了?”
“都躺半年了,什麽神藥能起死回生啊,就是回光返照,根本撐不了多久。你到底知不知道要怎麽包白包啊?”陳璞不耐煩的問道。
“我哪知道去,東家高門大戶的,不得包個幾百兩?”說着就往回跑去。
陳璞嘴角噙着笑意,看着那個壯碩的背影,一溜煙兒的就進了繡場。
陳璞和茶娜在張府瞎轉悠,找到個人多的地兒就跟人閑聊,實在搭不上話就和茶娜閑聊,張府上下哪個不知道,這是張家準女婿,他說的話還能有假?不到一個時辰,張逢年回光返照眼看就要不行了,被傳的有鼻子有眼,每一個說的人恨不得親眼所見一般。
陳璞和茶娜優哉遊哉的在張念雲的小院喝茶吃糕點,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苯蕃的風土人情,龍靖雪和黃毛丫頭丁小玉在一個婢女的指引下進到院中來。
陳璞高興的把龍靖雪迎進來,又是倒茶又是奉上糕點,甚是殷勤,“怎麽才回來?上次出去來回也才九天,這次怎麽十一天才回來?”
“還不是你!你許下那麽高的酬勞,差事又正中那些落第秀才的爽處,都十分的勤勉,在船上天不亮就起來編故事,天黑了也不肯睡,廢寝忘食。”龍靖雪沒好氣的道。
“進展如何?”陳璞問道。
龍靖雪開心的笑道:“神速,我就不明白他們要是把這種努力的勁頭放到鑽研學問上至于淪爲抄書人嗎?我估算了一下,以我們目前的人手和船隻數量,我這兩次出遊的景緻足夠了,不用再找新景點了。剛才回到雲陽,重新召集了那些說書先生,挑選最好的故事給了他們,他們都拍着胸脯跟我保證,最多五天就能寫出新的評書。”
“那船隻改造的進度呢?”
“再有十幾天也能完工了。”
“肖叔叔的院子呢?”
“已經投入使用了。”
陳璞高興的站起來,舉起茶碗,說道:“龍姑娘真乃福将也!小生以茶代酒,敬龍姑娘一碗,辛苦,辛苦!”
龍靖雪笑靥如花的端起茶碗,一飲而盡,“你就說的好聽,騙得我累死累活。”陳璞微微一笑,知道這是跟自己邀功呢。
“小玉,怎麽樣?跟着你龍姐姐出去了兩趟,可長了見識?覺着我這買賣行不行?”陳璞轉向丁小玉請教道。
丁小玉還是滿頭枯黃的頭發,臉上還有一點小雀斑,由衷的點頭道:“我本以爲世間的買賣我都已經了然于胸了,公子的确能人所不能,想人所想不到。無論是拍賣行,還是這旅行社,都是神來之筆,根本沒有前人做過的買賣,怎麽可能不賺錢,小玉提前祝賀陳公子和龍姐姐了。”說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沒有什麽建議嗎?别光說好話,好話不值錢,建議值千金。”陳璞追問道。
“建議嘛,”丁小玉猶豫了一下,“那我就班門弄斧了,我覺得這定價一定要好好考慮,比如十五艘船中樓船是最大的,改造以後也是最豪華最氣派的,這艘船就不要讓窮人上了,直接定最高價。根據船的大小和豪華程度,一層一層的定價。”
“梯度定價!好!還有嗎?”陳璞鼓掌贊道。
“還有就是,能不能把那些抄書秀才編出來的故事,做成畫冊,大幅的可以懸挂在船艙中,小的可以送在旅行結束時送給客人,我覺得這樣才算最大程度的利用這些故事,旅行過的人拿到冊子必然會呼朋喚友,講述自己的見聞,有一傳十的效果。暫時我就想到這麽多,其實這都隻算是在公子已經畫出的圖畫上添一筆,并不算什麽建議,公子頭開的好,我隻能算完善。”丁小玉受到鼓勵後,自信了許多。
“深度宣傳!非常好!”陳璞誇贊道。
“梯度定價,深度宣傳。這樣的詞就是打死我,我也想不出,公子總能說出一些初聽聽不懂,細細琢磨卻言簡意赅又準确的話。”丁小玉由衷的道。
陳璞總是不經意間冒出一些前世現代的詞語,他也不打算改,反正能聽懂就聽懂,聽不懂他可以解釋,總之他的地盤,他做主。
“知道你們要回來,提前都準備好熱水和幹淨的衣裙,好好洗個澡,好好休息休息。”陳璞說的是你們,眼睛卻看的是龍靖雪。
龍靖雪感受到愛郎對自己的疼惜,這比千言萬語都管用,深深的看了陳璞一樣,拉着丁小玉走了出去。
每當隻剩下茶娜和陳璞兩個人的時候,茶娜就會表現出自己邪魅的一面,初見時在陳璞的心中建立起來的冰山美人的印象正在一點點的崩塌。據茶娜說,苯教不管紅苯、黃苯還是白苯,對男女情事都非常的看重,有很多需要男女共同修行的功法,或許正是因爲這樣的宗教背景,造就了茶娜冰火兩面。
這會兒又剩下兩個人,茶娜主動坐到陳璞的懷裏,摟住陳璞的脖頸,小聲道:“你昨天那麽對柔姐姐,可從來沒有那般對過我,我的嘴唇不夠軟嗎?”
陳璞暗叫我的老天爺,哪個正常男人能頂得住這樣的身體加言語的逗弄?
好在,很快就有人來爲陳璞解圍,陳璞和茶娜幾乎同時覺察了桑柔的腳步聲,陳璞一巴掌拍在茶娜的翹臀上,輕聲道:“這苯教,肯定是他媽邪教,起來吧,小祖宗。”
“你好像特别喜歡打我屁股呢。”茶娜說着施施然的起身,坐到一邊,又恢複成了冰山。
“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