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順從的點點頭,今天陳璞最大,無論他說什麽,都無條件的照辦。
“行啦,不用送了,你們再睡會兒吧,起那麽早幫我做這做那的,都沒睡好,我走啦。”陳璞說着走出了張念雲的小院。
“他能考好吧?”桑柔問道。
張念雲笑道:“肯定沒問題,他的腦袋是天賜的。”
茶娜無聲的點了點頭。
張家的下人都很喜歡這個未來姑爺,皆因陳璞對誰都毫無架子,大家在背後都稱他爲姑爺,見了面卻都恭敬的口稱公子。天還沒有大亮,所以這個時候張府起來做事的不是換班的護院,就是做力氣活的小厮和雜役,陳璞一路上打着招呼出了張家,誰能看出這是個要去參加鄉試的秀才?
“來早了!”陳璞站在雲陽的州衙門口,把書袋背到身後,習慣性的手插袖筒,蹲在州衙門口的大石獅子旁邊。
不一會兒,四面八方趕來的秀才們慢慢的多了起來,陪同和送考的人更是人滿爲患。有和陳璞一樣走着來的,也有乘坐驢車來的,當然也有乘坐華美馬車來的,更有甚者乘着轎子來的,這裏的轎子可不是陳璞前世的那種小房子似的轎子,而是兩根粗竹竿中間固定個藤椅,現在雖然不如早春時候寒冷,可清晨也是涼風嗖嗖,那做轎子的胖子明顯被凍得鼻涕直淌,可爲了擺這個譜,自己選的轎子,哭着也得坐完。
一時間周衙門口人滿爲患,相熟的聚在一起互相恭維,不相熟的也跟附近的人套近乎,保不齊誰就是未來的舉人老爺甚至進士老爺,笑臉相迎總是沒錯的。
就在陳璞蹲在石獅子旁看着衆生百态的時候,冷不防被拍了一下肩膀,不是冬軒丞還能有誰。這竹竿兒今天沒有如往常般招搖,既沒有帶着錦鯉,也沒有帶折扇,更沒有穿绫羅綢緞,僅是和陳璞一般穿了一件簡單的儒衫。
陳璞瞟了他一眼,轉過頭繼續看着面前的百十位秀才,冬軒丞也學他般蹲下來,嘿嘿笑道:“璞哥兒,好久不見,想沒想我?”
“也沒多久,十幾天前雲陽的爲善拍賣行開業你不是來了嗎?”陳璞淡淡的道,“怎麽?在家奮發圖強了?考個解元我瞅瞅?”
冬軒丞神秘兮兮的靠過來,說道:“那次開業我都沒打算去,被你罵過之後,不太有臉見你。是我爹主動來找的我,跟我說,你兄弟的買賣開業你都不去?你不是還占着幹股呢嗎?我當時就懵了,你說我爹是不是很看好你啊?反正這麽些年,我是沒聽說我爹去參加過哪個買賣的開業。”
“那上次你怎麽沒跟我說?我還以爲是你拉着你爹來的,想給你爹添點兒政績呢。”陳璞問道。
冬軒丞嘿嘿笑道:“我爹不讓我離開他左右,你沒看我那天跟狗皮膏藥似的一直跟着他,跟你打個招呼就撤了。後來我就被禁足了,說鄉試之前不能出門半步。這政績嘛,别說拍賣行還沒做出什麽大名氣,就是以後真的有了影響力,你覺得我爹和梁文舉他們能看得上眼?退一萬步講,這在江南路上的大小政績,他們不來就沒有份兒?”
“可是你爹他老人家看好我什麽啊,就算知道了我的身世,我也上不了台面啊。如果非要說是看好我,那我也隻能認爲是,他覺得你跟我在一起,你不會吃虧,還能有好處。”陳璞由衷的贊歎道:“不過你真别說,你爹露了一臉以後,雲陽的拍賣行,門檻都快被踏破了。我估計現在就是,我在地上抓把土,都能拍賣出去。”
“那是當然,你也不看看是誰爹。”冬軒丞樂呵呵的道。
“你們到底是怎麽緩和的關系?能說就說,不能說當我沒問。”陳璞問道。
冬軒丞剛要說話,州府大門的大門突然大開,江南路的重要大員悉數到齊,梁文舉在中,冬銳達在左,祝凱之在右,杜仲和宋太平等江南路官員再往左右延伸。緊接着從江南路軍政大員身後跑出兩列兵丁,甲胄齊備刀槍明亮,兩列兵丁從州衙大門出來分左右跑出,把州衙大門前的路封鎖,并把在場外的秀才們驅趕到場中,送考的家屬和看熱鬧的百姓驅離出五十步。
一名小吏跨過州衙門檻,來到台階上,站定後打開手中錦帛包裹的卷軸,大聲的宣讀鄉試的一些注意事項,諸如作弊、代考、擾亂考場等等一些行爲如何處置,宣讀完以後走回了州衙。
梁文舉一人跨過州衙大門高高的門檻,一身嶄新官服,莊嚴肅穆,朗聲道:“吉時已到,武陽弘德十三年,江南路鄉試,考生入場。”他身後的一衆大員分左右站成兩列,讓出過道,梁文舉在宣布入場以後也站到一旁。這是有講究的,叫做迎魁星,無論是哪一級的科舉,考試當天考生最大,哪怕你殺了人,隻要你是當天的考生,可以先考試再過堂。那些久考不中的老秀才,除了對名利的追求以外,每年能被路一級的封疆大吏列隊迎接,也是個原因。
江南路的秀才們井然有序的邁過門檻,紛紛進入考場。
冬軒丞和陳璞走在一起,路過自己老爹身邊的時候,嘿嘿一笑,冬銳達一如普通的送考父親,說了聲:“好好考。”然後沖陳璞點點頭,陳璞也躬身回禮。
在州衙的院中,考棚已經搭好,在進入考棚以前,有繁瑣的檢查,看到有疑點的還要脫衣檢查,沒有人敢在這裏鬧事,無論你家世多麽煊赫,在這都要任人擺布一番。
當最後一名秀才坐定後,梁文舉,走到最前面,宣布散發考卷,這次鄉試才算正式開始。
陳璞接到考卷,掃視了一遍,心中便已有數。帖經、策問、雜文、經義、墨義,按部就班一一作答。
鄉試一般作答時長爲兩個時辰,陳璞大半個時辰便已作答完畢,因爲自己的老師董明樓發明了糊名制,所以四場考試都不允許提前交卷,隻能等規定時間結束,一一收卷現場糊名,考生可以交卷後就離開,也可以現場監督糊名,如果對糊名過程有任何異議可以當場講出,考官必須受理。
陳璞百無聊賴之際,環視一圈,看到除冬軒丞以外兩個熟面孔,一個梁嗣道,一個杜曉輝。
真學問假學問平時不容易分辨,考場上便纖毫畢現,冬軒丞不疾不徐的默默作答,梁嗣道和杜曉輝就差太多了,兩個人一個咬筆杆苦苦思索,一個不停的翻卷唉聲歎氣。
陳璞現在的耳力和目力之驚人,王忠都不得不佩服,環視一圈後衆生百态盡收眼底,他前世也是上過大學的人,什麽樣的作弊手段沒見過,如今看來也都傳自古人,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陳璞注意到的幾個作弊的人悉數被發現,當場撕碎了考卷攆出考場。
唯獨一人,短手短腳胖胖乎乎,因爲身量比較大,整個如一面屏風擋在桌前,正是那鼻涕橫飛的坐轎胖子,這一個多時辰的作答,陳璞估算他至少換了十支毛筆了,這其中的貓膩陳璞再熟悉不過,可監考官都沒有發現。陳璞也無意拆穿,作弊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禁絕的,有考試便一定有作弊,能抄到又不被發現那也算本事。
又熬了半個多時辰,在陳璞快要睡着的時候,總算時間到了。梁文舉宣布收卷糊名,這時候便能看出誰是有才學的,那些交了卷就離開的都希望不大,而那些眼巴巴看着考官收卷糊名的,都是對自己的前程十分着緊的,至少他們自己認爲自己的作答非常寶貴,不容有失。
陳璞本打算離開,可是冬軒丞眼巴巴的在看着糊名,他便陪在一旁。
待糊名結束,陳璞和冬軒丞兩人一齊出了州衙,陳璞問道:“如何?可有把握拿個前三?”
“不好說,我之前吊兒郎當的忘掉太多,這二十天雖然撿起來不少 ,可還是不敢說争前三。你呢?如何?”冬軒丞信心不足的道。
“這要看誰閱卷了,要是咱們老師那般一身正氣又懂變通之道的大家混個前三問題不大。要是碰到刻闆的學究,就不好說喽。都無所謂,拿個舉人,有會試資格便成,京城當有慧眼不是?”陳璞并不放在心上。
冬軒丞羨慕道:“我要是能拿個前三,我就是跟我爹說我要包下挽月樓,估計他都能答應。”
“考都已經考完了,說這些沒意思。走吧,給先生們買點禮物,回書院看看。你帶錢了嗎?”陳璞說道。
“你什麽時候帶過錢?我什麽時候不帶錢?”冬軒丞無奈的道。
兩人走街串巷的給先生們買禮物,給這幫先生買禮物可是有講究的,雲陽書院可是打着董祭酒旗号的,所以收受學生錢财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所以陳璞兩人都得動腦筋才行,哪個先生喜歡飲茶?哪個先生喜歡飲酒?哪個先生勤儉?哪個先生注重儀表?
等兩人從雲陽書院出來,早已日到中天,因爲兩人都要回家吃飯,所以路上冬軒丞就把他們父子和解的過程跟陳璞和盤托出。
陳璞靜靜的聽完,并不插話,等冬軒丞說完,他才由衷的道:“我還是低估了你的老爹啊,這麽看來你老爹是底氣十足啊,到底是怎麽的實力才敢和殷太師叫闆?冬大爺,您飛上枝頭的一天,可得拉兄弟一把啊!”
冬軒丞哈哈一笑,說道:“好說好說,有我的肉吃自然也有你的肉吃,兄弟嘛!”
就在陳璞兩個人互相打趣的時候,他們身後不遠處,一個駝背的老者和一個身背鬼頭刀的疤臉漢子也在對話。
“上不上?”
“再等等。”
“還等?從早上陳璞從張府出來,你就說等,再等他就要到家了。”
“那有什麽辦法?因爲鄉試,早上城裏就全是兵丁,我們抓個考試的秀才,能跑的掉?”
“他倆分開了,陳璞進巷子了。還不上?”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