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守仁不再廢話,拔劍出鞘,将劍鞘插在身旁,右手持劍,劍尖斜指向下,道:“提上你的開天斧,與我一戰,你爹當年也算英雄,不要行那小人之事,墜了開天斧的名頭。”
朗坤喝道:“好!那就如你所願!”說罷,身邊幫衆吃力的抱着一把通體黑亮的車輪大斧走到朗坤近前,足有五寸厚的斧背,分量可見一斑,朗坤握緊斧柄,輕松提起,對着面前虛砍一斧,傳出嗚嗚的破空聲。
朗坤收回開天斧後,氣勢攀升,一股肅殺之氣彌漫開來,在氣勢攀升至頂點以後,爆喝一聲:“開天!”斧舉過頭,腳下陡然加速,沖着龍守仁一斧劈來。面對這挾着開天之勢的一斧,龍守仁不緊不慢的右移一步,一劍點出,目标正是朗坤持斧的手臂,若是朗坤這一斧依舊按來勢斜劈而下,就要付出一條手臂的代價。朗坤本就沒有用盡全力,看龍守仁一步側移,便跟着把下劈的開天斧橫過來,改劈爲削。龍守仁後退一步,堅持一劍點出,正中開天斧的斧尖。入雲劍在兩方的力量下彎成弧形,龍守仁半步不退,朗坤卻感覺一股巨力傳來,不受控制的後退半步,朗坤順勢後退幾步,重整旗鼓,小眼睛精光閃爍,滿是凝重和戒備。
龍守仁劍指朗坤,喝道:“該我了,‘穿雲’!”
龍守仁說罷,腳尖狠狠一蹬地,如流星般竄出,劍取朗坤胸膛。朗坤見龍守仁舍棄劍之輕靈,淩空刺來,心下稍安,也不過如此。他不緊不慢的把開天斧豎起,像盾牌一般當在胸前,準備迎接龍守仁這這一劍,預想中龍守仁這一劍必然無功而返,可龍守仁并不如他所料般撤劍變招,依然故我的刺向開天斧,隻是在快要臨近斧頭時,稍微改變了一下劍尖的落點,避開開天斧厚實的中後部,而取比較薄弱斧刃。
朗坤心中警兆乍現,不敢再托大,運轉全身内力,附于開天斧上,确保萬無一失的抵禦這讓他莫名心悸的一劍。
龍守仁緊抿的嘴唇勾起一個弧度,内力奔湧,入雲劍的劍尖豁然出現一截小拇指長短的青色氣芒,朗坤見此大驚失色,可這時躲避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咬牙硬抗,青色氣芒接觸到内力加持的開天斧時,竟然無聲無息的在開天斧的斧刃上鑽出一個小洞,氣芒吞吐,龍守仁隻要再往前遞一寸,朗坤的心髒就要被刺破。
已經絕望的朗坤,不敢置信的看向龍守仁,希望臨死前讓他放過自己的兒子郎潇。龍守仁卻并未繼續刺出,反而收劍,腳下輕點,向後飄去,在經過劍鞘時,拔出劍鞘,歸劍入鞘,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潇灑飄逸。劍入鞘後,龍守仁并未停止,繼續向後落去,直接落在了那艘小舢闆上,繼而催動舢闆,駛向遠方。
随着舢闆速度的提升,龍守仁的聲音緩緩傳來:“朗坤,你我的恩怨就此了結,江湖不見,後會無期。”
朗坤低頭看向手中被鑽出一個洞的開天斧,眼神複雜,誰能想到一直忍氣吞聲,對他的逼迫一再退讓的龍守仁竟然破碎桎梏,練出劍罡,從此跻身宗師級高手行列。望着遠去舢闆上的俊逸背影,朗坤不由得一陣恍惚,多年前也有一個如此潇灑的背影漸漸遠去,隻不過那時是龍嘯風,而此時是龍守仁,父子倆如出一轍的超脫,反觀自己的機關算盡,到頭來自己究竟在得失之間某得了什麽?
明媚的陽光灑在遠處的城牆上,遠遠的看去,雲陽城好似鍍上了一層金箔,陳璞三人靠在身後的馬車車廂門上,悠哉悠哉的前行,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陳璞便一直在疲于奔命,能如今天般一路上什麽都不去想,惬意慵懶的放飛思緒,對他來說實在難得。張念雲更是如此,自從碧羅堂席卷北方,她就沒有一刻的清閑,此時曬着暖陽,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抛開一切什麽都不用想,若可以,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吧。
馬車緩緩的入城,直接駛向龍靖雪他們的小院。此時的費老道正在擔憂,不知陳璞的銀兩能不能及時送到,今晚就是承諾繼續收購古玩珍寶的日子,若是食言,對他們剛剛起步的買賣就是一個沉重打擊。正在費老道憂心忡忡的時候,小蝶清脆的叫道:“費爺爺!費爺爺!快來,秀才哥哥回來了!”
費老道聞言,三步并作兩步沖出房門,看到陳璞拉着小蝶的手正向自己這邊走來,提着的心總算放下,笑呵呵的道:“我看你這神清氣爽的樣子,定是有好消息。”
“哈哈,費爺爺料事如神,你猜猜我給你帶回來多少銀錢?”陳璞得意的道。
費老道盤算了一下,豎起手掌道:“五千兩有沒有?”看陳璞搖了搖頭,有些洩氣的道:“那四千兩總該有吧?不然豈不是白折騰了?”
陳璞笑道:“足足一萬一千兩。”
費老道不敢置信的道:“這,這麽多?”
陳璞解釋道:“算上卞和的那副字,一共拍出七千五百兩,加上收到的賀禮,刨除留在甯安的一些,剩下的一萬一千兩都給你帶回來了。”
費老道喜不自勝,笑的合不攏嘴,吩咐人去擡錢箱子,便要拉陳璞到屋中叙話,陳璞擺了擺手道:“給您送了銀子,我馬上還要去張府,就不多待了。拜托您一件事,馬上遣人去雲陽城附近看看有沒有大一些的莊子空着,最好是離碼頭不遠,如果有就租下來。如果順利的話,小倩應該這兩天就能回轉,過去缺錢,我打算讓舉家來此的漕幫幫衆暫時先在船上委屈一段時日,如今手裏有了錢,那就不能再讓人家千裏迢迢的來此,再住船上了。”
“的确如此,這事兒我得親自去辦。”費老道點頭道。
張念雲一直站在馬車旁,看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從院中出來,見到陳璞後又哭又笑的拉着陳璞就往院中跑,聰慧的她把諸多事情聯系起來,心中便已知道了大概。等錢箱搬走,陳璞出來,三人轉奔張府,途中陳璞主動開口道:“估計你也覺察出點什麽了,當初綁架我的就是這夥人,也是他們打算偷盜你家的府庫。隻是其中有諸多曲折,有機會再詳細的說與你聽,現在你隻需知道他們都不是壞人,一切都是形勢所迫、逼不得已,我幫他們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幫助了許多如剛剛那個小女孩兒一般的乞兒。當然了,我也需要有自己的進項,坐吃山空可不是我想要的。”
張念元微笑道:“我信你,你信他們,那我就信他們。”
陳璞看了眼張念雲,心下有些感動,無論如何,被人信任都是件美好的事情,認真的道:“謝謝你的信任。”
馬車在城中行不快,當快要抵達張府的時候,王忠低聲道:“的确有人在暗中監視張府。”陳璞點點頭表示知曉,沒有說話。
三人回到張府後,陳母、馬炎、冰淩、張富貴、張念雲的母親都來到中廳迎接,一番噓寒問暖後,陳璞和張念雲交替着講了在甯安的遭遇,當得知張念雲差點做了壓寨夫人後,馬炎自是一番自責,冰淩和張念雲的母親直接心疼的流下眼淚, 陳璞和張念雲好一番安慰,這場自責大會才得以平息。當知道是陳璞救了張念雲後,又是輪番的一通感謝。
好容易大家都平靜下來,張念雲道:“富貴,此次随我到甯安的随從都遇難了,你着幾人即刻出發去甯安把他們的屍身運回,到了甯安直接去爲善拍賣行,管事的會帶他們去義莊認領屍體。等屍身運回,全部厚葬,他們的家屬要給予足夠的撫恤。你現在就去安排人出發,然後你再回來這裏,還有事情要交給你。”張富貴答應一聲,離開中廳。
陳璞看了看左右,沒有看到虎妞,問道:“娘,虎妞呢?我不是要她時刻不離你左右嗎?”
陳母面露憂色的道:“本來是一直沒有離開我左右的,可就是你們回來前一個時辰,她突然跟我說,要出去一陣,到現在也沒回來。”
虎妞是苯蕃人,在這中原不會有什麽親朋故舊,如果要辦什麽事或者見什麽人,多半是苯蕃來人了。若果真如此,陳璞不得不擔心起來,苯蕃若有人萬裏迢迢的追到這裏,若是敵對方,當不好相與,可現在不知道虎妞去了哪裏,隻有等待一途。
陳璞焦急的思索間,張富貴回到了中廳,恭敬的對張念雲道:“回小姐,已經遣人出發了。”
張念雲把冰淩拉到身邊,對張富貴道:“富貴,你接下來的幾天,把府中的大小事宜都詳細的交代于冰淩,你什麽時候覺得她可以勝任大管家的職責了,你什麽時候出發,前往北方,我等下會修書給北方我們還未關門的鋪面,你全權負責長江以北所有鋪面,今後北方的鋪面一切事宜都要先彙總到你手裏,你再上報于我,有什麽需要臨時決斷的,你都可以先決斷再上報。”
張富貴錯愕間,冰淩先叫道:“不行的,小姐,我不行的。”
張念看着冰淩的眼睛,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這一攤子事情,你必須幫我扛下來,我需要你的幫助。你若永遠在我的身邊做個丫鬟,你永遠也長不大,你難道不想幫我分擔嗎?”
冰淩感受到了張念雲語氣中的毋容置疑,她和張念雲從四五歲時就确定主仆關系,實際上與親姐妹無異,相伴十幾年,這還是張念雲第一次如此嚴肅的與她說話,她咬了咬牙,道:“是,冰淩一定好好向張富貴學,幫小姐分憂。”
張富貴這時候也回過神,恭敬的道:“小姐,富貴從未參與過張家生意上的事情,不知道能否勝任,不敢應承。”
張念雲語氣緩和的道:“按輩分論,你爹是我的遠房大伯,你是我的遠房表哥,我信得過你;論才幹,你能把這府上裏裏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條,沒有讓我多費心思,這就是能力。再加上陳公子向我力薦,說你會給我大大的驚喜,我信他,大才就要用到大場面上。你也知道如今我張家正是生死存亡之際,我需要一個既能信任又能掌控局面的人,那些鋪面的掌櫃們,都想着明哲保身,我信不過。“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應承就真的是不識擡舉了,張富貴短暫的權衡後,道:“富貴謝過陳公子的舉薦和大小姐的賞識,富貴也不是矯情的人,我願意應承這差事,但需要大小姐答應我一件事情。”
張念雲道:“你說。”
“我要人事任免的權利,既然大小姐要我負責北方的鋪面,那我就要北方所有鋪面的掌櫃、賬房、采買的任免權。”張富貴道。
張念雲有些猶豫,陳璞卻道:“若你不主動要這個權利,我還真要重新對你做判斷了,大才就是大才,”陳璞說着豎起大拇指,然後對張念雲道:“還是那句話,他會給你大驚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