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裏隻有夜晚才熱鬧的挽月樓,今日卻是大中午的就來了許多人,爲首的竟然是個女子,這一驚人的發現,讓許多人駐足觀瞧。
來人正是張念雲和一衆家丁仆婦,張念雲深知這不是身家清白的女子可以進去的地方,便站在門口等着。不多時,通禀的大茶壺領着挽月樓的掌舵人,人稱“冷月仙”的紅姑,沒有人知道她姓什麽,隻知道人人稱呼她爲紅姑,紅姑三十許的年紀,正是女人最有韻味的年歲,容貌算不上絕美,卻十分的清麗,若陳璞在此定要大呼一聲“禦姐範兒”,身上沒有老鸨常見的珠光寶氣,頭上的一把玉簪是唯一的首飾,一身淺紫色的衣裙,輕施粉黛,大大方方的對張念雲施禮,微笑道:“不知道張大小姐親自前來我這挽月樓,有何事?”
張念雲大方回禮後道:“謝謝紅姑姐姐親自出迎,我此來是想邀請貴樓春夏秋冬四位花魁和其他姑娘到我府上,幫我瑞福祥試穿新衣,我午後會包下珍馐閣,還需要她們幫我展示試穿的新衣,請姐姐放心,展示期間全程沒有男子,都是雲陽達官顯貴的夫人小姐,至于酬勞,姐姐開價,我絕不還價。”
紅姑聞言,笑道:“妹妹既然叫出這聲姐姐,我豈能拂了妹妹的面子,這等小事兒也不用勞妹妹大駕親自前來的,遣人來吩咐一聲便是。我挽月樓上上下下的成衣和布料都購自貴号,我早就想見見妹妹這個瑞福祥實際掌舵人了,今天總算見着了,你且回府,我等下親自帶着姑娘們登門貴府。酬勞的事情,妹妹再也休提,我們每次去購置成衣、布料,貴号都隻收八成銀錢,雖操賤業,但投桃報李的道理姐姐還是懂的。”
張念雲深知,陳璞所說的這個發布會,是可以長久的辦下去的,既然長期合作那便不急于現在就劃清酬勞,合作的方式可以多種多樣。這些關節她來之前便已想清楚,所以也沒有矯情,再施一禮後道:“念雲先謝過姐姐,那我便先回府,靜待姐姐和衆花魁大駕。”
一座大城,男人有男人的交際圈,女人有女人的交際圈。男人可以舉行比拼詩詞歌賦的詩會,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曲水流觞;男人可以一茶一酒縱論天下大事,女人也可以一針一線繡出個女紅大會;男人可以三五好友青樓花坊縱情花間,女人也可以三五閨蜜聊他個地暗昏天。這個時空不似陳璞前世的古代恨不得把女子當做寵物貨物,這裏的女子除了講求基本的貞潔和操守,并沒有諸多的禁止。
今天,達官顯貴的夫人、小妾、小姐們,都得到了張念雲親自手書的請帖,邀請參加“瑞福祥新品發布會”,這八個字是陳璞反複叮囑要寫明的,今後這就是瑞福祥的一個重要商業手段,必須打響名号。
珍馐閣所有的白案師父全部親自出手,做了足夠百人食用的糕點,又拿出适合女子飲用的百花酒,然後所有男子,連同珍馐閣掌櫃在内全部撤出,由張府的仆婦全部接手。待一衆夫人小姐到齊以後,珍馐閣大門轟然關上,插上門栓,後門也禁止出入。大門外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在層層的馬車外,人們竊竊私語,紛紛在猜測張府這是搞的哪一出?
珍馐閣一樓的大堂,寬闊明亮,大堂中間空出了一大塊狹長的空地,用木闆搭建了一個兩尺高的丁字型高台,這就是陳璞着重吩咐必須做到的。所有的桌椅都面相高台擺放,衆貴婦小姐們紛紛落座,相熟的坐在一起,吃着美味的糕點聊着閨中趣事。
午時剛過,張念雲獨自一人走上高台,身着最隆重的華服繡裙,雍容的走到丁字形高台的前端,朗聲道:“念雲代表瑞福祥感謝各位夫人、小姐的賞光,瑞福祥每年的将會在春季和秋季舉行兩場發布會,到時念雲還會給衆位夫人小姐發請帖。至于什麽是發布會,待發布會結束,諸位自然明了。下面,瑞福祥丁酉年春季新品發布會,正式開始。”
張念雲吊起了衆人胃口後,便悄然退場,緊接着鼓樂響起,依陳璞要求請來了雲陽最大戲班的鼓樂隊,此時鼓樂齊鳴,台下的衆位夫人小姐,對這如唱戲般的場面徹底吊起了胃口,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來的表演。
沒有讓他們等多久,兩位挽月樓的姑娘分别從丁字形高台的兩端上台,一位穿着鳳冠霞帔,一位穿着衣褲大氅,二人踩着鼓點一步一步的走向高台前端,走到頂後,站立片刻後便往回走,最終慢慢下台。
這第一場走完,衆夫人小姐一下就明白,這什麽勞子的發布會原來就是瑞福祥新衣服的表演,不知誰先鼓起了掌,緊接着挽月樓的姑娘們穿着一身又一身的新衣服紛紛上台,夫人小姐們有的對衣服心向往之,有的對姑娘們品頭論足,更有的當場就拍下銀子要買下某一件相中的衣服,場面有序又熱烈。
兩個姑娘剛剛下去,突然鼓樂聲停止,夫人小姐們也停下竊竊私語,紛紛望向高台。緊接着有别于前邊喜慶樂曲的編鍾響起,莊重而悠揚,四位身裹大氅的花魁隆重登場,衆人不解,這大氅也不甚稀奇啊,要知道前邊每一套衣服都是嶄新的,可這兩件大氅卻是舊物,在大家摸不着頭腦的時候,四位花魁突然解開大氅,用力一揮大氅飄落,露出了今天的重頭戲,一位身穿繡有彩鳳的紅肚兜,一位身穿紫色的金邊胸衣,一位身穿寶藍色繡有鴛鴦戲水的肚兜,一位身穿春水綠的胸衣,下身都是半透明的白紗裙,姣好的身段配合四位花魁羞紅的臉頰和如凝脂的肌膚,此時角落裏幾位仆婦分别抱着幾面大銅鏡突然出現,一齊照向高台上的兩位花魁,此等香豔的場面配合幾束亮光,陡增幾分旖旎。
一衆夫人小姐,都長大了嘴巴,沒有人能說出一句話,都被這新奇又炫目的場景驚呆了,良久良久,不知誰第一個出聲大喊:“我要買!這四件我都要了!今天誰也别跟老娘搶!”緊接着宣稱多少錢都要買的聲音此起彼伏。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張念雲再次上台,站在四位花魁身前,示意大家安靜,然後朗聲道:“今天的發布會到此結束,諸位姐姐若想買哪套衣物,接下來會有丫鬟到您的桌前,幫衆位記錄要買的衣服,交兩成的訂金,瑞福祥承諾,七日内送貨上門。此外,還有一件事情要告知諸位姐姐,今晚戌時第一更敲響之後,會有人用鐵棒互相擊打發出聲響,諸位姐姐若聽到鐵棒擊打的聲響在諸位府宅後門或者偏門附近,便可去變賣諸位手裏的古玩、字畫、珍寶,一手錢一手貨,這樣的交易每三天一次,有需要的姐姐請多留意。”
珍馐閣的大門,緩緩的被推開,夫人小姐們心滿意足的魚貫而出,因爲過于激動而绯紅的臉頰,昭示着這新奇的發布會給她們的感官刺激還未消散,各自找到自家的家丁和馬車,駛向四面八方。
張念雲在珍馐閣最高處的第四層,望着奔向四方的一輛輛馬車,她想強自鎮定,可手中被攥的咯吱咯吱作響的佛珠分明在告訴别人,它的主人非常激動。可以想見,今天這場發布會的轟動效應會随着四散的馬車,越傳越遠,越傳越神。
紅姑來到張念雲身邊站定,俯瞰着雲陽城全景,由衷的贊歎道:“妹妹的才智實乃我生平僅見,可以預見這場發布會對武陽的商界會是怎麽樣的沖擊,會有多少人效仿,妹妹的名字甚至會青史留名,我真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姐姐謬贊了,妹妹可不好意思厚着面皮把别人的功勞據爲己有,這發布會的創造者另有其人,隻是我未經他允許不能說與姐姐聽罷了,我也對他這等奇謀良策驚爲天人,這不是一般的才智,這是可以創造未來的才華。”張念雲有些激動的道。
紅姑收回望向遠方的視線,側目道:“竟然不是妹妹的奇策?那這奇人姐姐可是好奇的緊了,不過既然妹妹既然不便直言相告,我也不勉強,請妹妹轉告這位奇人,若他願意踏足我挽月樓,紅姑願意挽月樓停業一天,滿樓的姑娘隻爲他一人而舞。”
張念雲沒來由的一股厭惡湧上心頭,接口道:“姐姐怎知他不是一位巾帼奇女子?女子可對姐姐的挽月樓沒有什麽興趣。”
紅姑春風滿面的笑道:“妹妹可是關心則亂啊,妹妹請轉達就是,姐姐這就回去把挽月樓裏裏外外清掃的一塵不染,恭迎貴客。”言罷,帶着挽月樓的姑娘們,飄然而去。
張念雲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恨恨的自言自語道:“我才不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