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開門,就看見小蝶蹦蹦跳跳的向他這邊跑來,在他身前站定,手拎着食盒,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道:“秀才哥哥,教我怎麽加微信吧。我都等你半天了。”
陳璞一個咧歪,支支吾吾道:“那個,小蝶啊,先帶哥哥去洗臉好不好呀,加微信嘛,等會兒再說。”
小蝶乖巧的道:“嗯,跟我來吧。”
陳璞亦步亦趨的跟着小蝶,來到正房西側,這邊有一口水井,還有一棵兩人合抱的老槐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樹下兩個石凳一個石桌,陳璞用井邊的水桶打起半桶水,拎到石凳邊上,坐下來洗臉,初春時節,冰涼的井水潑到臉上,立刻醒神,漱了漱口又喝了幾口井水,陳璞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他動作不緊不慢,實則是在思考,怎麽把微信這個事兒圓過去。
陳璞洗漱完畢,站起身,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擦臉,剛伸了個懶腰,一陣晨風襲來,頓時感覺裆下有些許涼意,立刻大腿夾緊,旋即坐下。
“小蝶啊,能不能把你們分舵主昨晚做女紅用的針線和剪刀,拿來給我用用啊?”他用吃飯掩飾自己的窘迫,邊吃邊對小蝶說道。
小蝶有些詫異的道:“秀才哥哥,你要女人家用的東西做什麽呀?加微信要用到嗎?”
面對锲而不舍的小姑娘,陳璞的頭有些大:“你先去取來,我在我的房間等你,待我辦完事情,自然教你如何加這微信。”
小蝶剛走,一個身影從老槐樹後閃出,來到陳璞身前站定,吓了陳璞一跳,眼睛發光的看着陳璞道:“公子剛才的那個夾裆半蹲,可是哪家的上乘工夫?我觀這夾馬一式,似乎有着無窮奧妙,不知公子可否賜教?”
陳璞擡頭看着這個興緻勃勃的請教他的漢子,四方臉、塌鼻梁,眼睛放着光,絲毫不覺得他自己的行爲有何不妥,心下有了計較,感情是個武癡,估計就是昨晚王忠所說的暗哨,既是防止外人闖入,又可監視他,以防他逃跑。
陳璞依着前世看電視劇學來的江湖禮,起身抱拳道:“這位兄台所說不錯,這正是我家鄉的拳法,我看人練過,叫做詠春拳,隻是我自幼不曾習武,隻知道架子,卻不知道其中奧妙,隻是依稀記得似乎這樣紮馬步頗爲适合近身肉搏。”正所謂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這方臉漢子也不多言,皺眉思索片刻,似模似樣的也做了一個夾裆紮馬步的動作,又不得要領,若有所思的往老槐樹後面走去,一個閃身就沒了蹤影。
陳璞搖了搖頭,這幫人都是哪來的奇葩啊,美麗的分舵主、帕金森老道,愣頭青焦作仁、龍大根兄妹、變态狂一隻耳、又出來這麽一個武癡,邊想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到了房間拿着開裆褲,翻來覆去的看,琢磨着怎麽改造。
正琢磨着,門被推開,伴随着小蝶的聲音:“秀才哥哥,給你剪刀和針線。”
陳璞手裏拿着開裆褲看着小蝶,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伸手去接小蝶手中的針線盒,可當小蝶松手的瞬間,他沒接住,針線盒中的剪刀直直的插向他的腳面,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在他準備被紮的瞬間,一同掉落的針線盒碰了一下剪刀,剪刀落在了他的腳邊。正在感慨有驚無險的時候,拿着開裆褲窘迫間,聽見美人舵主道:“陳公子可是要縫補什麽衣物?”
一句話解了陳璞的圍,陳璞感謝的看向跟着小蝶身後進房的美女舵主,“正是要縫補下衣物,請小蝶幫忙取來針線,還差點炸到自己,真是沒用啊,不知分舵主有何吩咐?”陳璞邊說邊把開裆褲丢到身後的床上,收拾地上的針線、剪刀。
美人舵主并沒有回答陳璞的問話,自顧自的在桌邊坐下,閉目養神。
是了,定是怕我拿着剪刀針線對小蝶不利,這是監視我來了。陳璞心下明了,便也不多言。
讓小蝶也坐下,陳璞大大方方的拿起了開裆褲,既然你要高冷,那我也就不必有何不好意思了,走着瞧。裁去多餘的褲長,穿針引線,一針一針的縫補開裆褲,最後熟練的打了一個結,用牙咬斷線頭,動作一氣呵成,并無停滞。這就是單身多年的福利啊,陳璞有些開心的看着手中的内褲,擡眼看到小蝶眼睛圓睜、嘴巴張大,一臉的不相信,又看了一眼滿眼驚訝卻又故作不屑的美人舵主,整理了一下衣服,問道:“是不是很帥?”
美女舵主冷哼着别過頭,小蝶卻是很是配合,崇拜的道:“嗯嗯,秀才哥哥怎麽連女紅也會?”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随,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顔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陳璞搖頭晃腦的說着,眼睛卻一直盯着美人舵主,看她微微皺眉,馬上見風使舵的道:“這些都是胡扯,讀書能讀出糧食?還不是靠我娘一針一線才有吃穿?讀書能讀出黃金屋?車馬牛?美人?都是騙人的玩意兒,讓天下士子趨之若鹜的隻是權力罷了,有了權利才能得到這些。”
看着美女舵主眉宇舒展,才松了口氣,差點兒跑偏,還好本公子賣過化妝品,知道見風使舵。
“好啦,小蝶,你把剪刀和針線送回去,再幫我拿筆墨紙硯來,秀才哥哥教你加微信。”目送小蝶蹦蹦跳跳的出去,陳璞看向美人舵主,平靜的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我,小蝶這麽可愛,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她不利,我要換内褲,你不是也要看吧?”
“你不必如此的看輕我,我看得出來你對小蝶沒有惡意,我隻是想來看一看,他們兄妹天天挂在嘴上的秀才哥哥究竟是有什麽過人之處,當年我和費爺爺路過城隍廟,看到一群乞丐要搶奪大根手中的大餅,大根混亂中抱緊妹妹和大餅,咬斷了其中一人的手指,硬生生的嚼碎咽下,得了狗牙的綽号,也激怒了衆人,若費爺爺不出手,也會被活活打死,所以你雖然有一餅之恩,卻不可以挾恩圖報,因爲實際救了他們的是費爺爺。花了一年的時間,他們身上的暗疾才痊愈,之後他們想去找你報恩,可因入了我漕幫,不便于你接觸,隻能遠遠的看着你,多次在私塾看到你被欺負,你可知道爲何後來沒人欺負你了?”美女舵主一瞬不瞬的盯着陳璞嘲諷的道,說完便起身而去。
陳璞穿好内褲衣衫,沉默半晌,記憶中還真是從三四年前就沒人欺負他了,他雖然沒有想過要挾恩圖報,卻還真的以恩人自居來着,人呐,劣根性啊,正慚愧間,小丫頭抱着筆和紙,後面依然跟着美人舵主,手裏拿着一方硯台和鎮紙,隻是或許是因爲有了交流,陳璞覺得美人舵主看他的眼神沒有之前的戒備和鄙夷,隻是漠然,黑轉路人?嘿嘿。
小丫頭一本正經的把紙鋪開、壓好鎮紙、硯台放好、擺好筆架,開始專心的磨墨。
剛才還活潑可愛的小丫頭,現在宛如一個虔誠的信徒,齋戒沐浴後的焚香禱告一般,可見知識在任何地方都是令人敬畏和向往的。最後用毛筆蘸飽了墨汁,遞給陳璞,滿臉期待的看着陳璞,陳璞右手執筆、左手攏袖,一副大家風範,凝神靜氣半晌,筆走龍蛇,寫的那叫一個歪歪扭扭、不忍直視。
自己的名字還沒有寫完就放棄了,擡頭看了看呆若木雞的小蝶,和已經不掩飾嘲笑之意的美人舵主。咳嗽一聲,掩飾尴尬的道:“不太習慣用别人的筆,這樣吧,小蝶,你再幫我跑一趟,拿些木炭和小刀來。”小蝶答應一聲出去,語氣明顯沒有了之前的雀躍和歡快。
“你讀了十年的聖賢書,就讀出如此這般的一手丹青妙筆?”美人舵主嘴角微揚。
“夏蟲不足語冰!”陳璞故作清高的冷哼一聲。
美人舵主也不多言,嘴角噙着笑意,等着看陳璞接下來的作爲,她突然發現,這人除了臉皮厚好像也沒什麽優點了。
不多時小蝶拿了兩根木炭和一柄小刀回來,陳璞吩咐不用拿進屋來,出去接過木炭和小刀,一絲不苟的削起木炭,就在他削木炭的時候,小蝶問道:“秀才哥哥,你這是在幹嘛?”陳璞一分心,手中的刀直奔大拇指而去,可就在刀剛剛搭上手指的時候,小刀竟然應聲而斷。陳璞暗道一聲好險,用斷刀繼續削木炭,一盞茶的工夫一根比前世鋼筆略粗的筆就做好,拿起筆握了握,滿意的回到屋内,對故作不在意的美人舵主視而不見,誓要一雪前恥。
陳璞在紙上試着劃了兩筆,用以适應,之後鐵鈎銀劃寫出三行字,好在前世練過硬筆書法,不至于丢人丢到姥姥家,美人舵主走上近前,細觀字迹,用這炭筆寫出的字說不出的灑脫,每個字單看都力透紙背、頗有風骨,放在一起又渾然天成,确實比之前的毛筆字強出無數倍。她自幼被父親逼着習字,知道寫出一手好字的不容易,她也試着用陳璞做的筆寫字,卻不得要領,歪七扭八,一如之前陳璞的毛筆字。
這時她才醒悟,術業有專攻,自己太沒見識了,轉身對陳璞抱拳:“是我見識淺薄了,陳公子莫怪,陳公子這一手炭筆字,實屬我生平僅見。”
面對美人的灑脫大方,陳璞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時候小蝶清脆的聲音響起:“秀才哥哥……小蝶……美人……好看,姐姐,秀才哥哥寫的什麽呀?”她雖然也開始習字,卻認不全。
這時候美女舵主才有工夫細看字意,紙上三行字迹排列不是時下流行的由上到下、由右及左的書寫順序,而是由左及右、由上到下的排列,分别是“秀才哥哥最帥”、“小蝶最可愛”、“美人舵主真好看”。
“你這登徒子,怎麽如此不要臉?”
陳璞面對美人的鄙視,毫不在意,“來,小蝶,秀才哥哥教你念,秀才哥哥最帥、小蝶最可愛、美人舵主真好看。”一邊指着字迹一邊看着小蝶道。
小蝶聽罷喜滋滋的道:“秀才哥哥,快教我加微信吧。”
美女舵主看沒人理會她的憤怒,纖細的小手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片刻後又有些納悶,她這是怎麽了?爲何要如此失态?他也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比這露骨的調戲之語她不知道聽過多少,根本沒有在意過,或是全當沒聽見,或是一劍閉嘴,從沒如此失态過。
陳璞并沒有理會美人舵主的突然沉默,拿起炭筆道:“那我們取個愛滴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