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将機會,放到了他面前,哪怕很有可能因此丢命,他也拒絕不了。
南疆是個階級十分鮮明又固化的地方,生來是什麽人,處在什麽地位,窮盡一生也改變不了。
他們王能上位,有自身能力的原因,但也是因爲他的出身。
他要不是上一任王的子嗣,他便是有滔天的本事,南疆上下也不會服他。那些寨主也不會聽從他的命令,爲他賣命。
而他武二,天生低人一等,要不是王要征戰四方,要大量招兵,要全民皆兵,他一輩子就是個苦力,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
但就算是如此,他也隻是比之前好了一點。
他在軍中,不怕苦不怕累,一打仗就沖在前頭,每次打仗,他殺的人最多,身上受的傷最多,每一次活下來,都是他命大,但是……
沒有用!
不管他殺了多少敵人,在戰場上立了多大的功,報到上面的名字,從來都不會有他。
他的功勞是别的人,升官獎賞的機會也是别的。
從軍數年,他身邊的人,跟他一樣出身的,幾乎都死在戰場上,就算不死也是殘了,下半生沒有依靠,隻能等死。要不然就跟他一樣,煎熬的活着,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死。
而比他出身好的那些人,不管有沒有本事,隻要沒有死,就能升上去,然後不斷的壓榨他們……
他們這種人沒有出身的人,不管本事有多大,他們都隻能像臭蟲一樣,擠在最下面,吃着最差的食物,穿着最破的衣衫,拿着最爛的兵器,卻要殺着最多的敵人。
他們拼了命,也隻能勉強果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連一點希望都沒有。
帶他的師父,在讓一次大戰中死了,他師父死前拉着他的手說:“武二,你一定一定要爬上去!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的爬上去,别跟師父一樣,一生都是一個可憐蟲,隻能任人擺布。”
“武二,這是個人吃人的世道。如果不想被人吃了,就要學會吃人,學會踩着人往上爬。”
“武二,師父這一輩子什麽苦都吃了,卻沒有享受一天榮華。你一定要替師父好好享受。”
“武二,這些年我帶了那麽多人,唯有你最争氣,你不要讓師父失望。”
“武二,王候将相沒有種,你爬上去,你就是王,你的子孫後代就是相。你也不想你的孩子,跟你一樣像隻臭蟲,一輩子在底層掙紮吧?哪怕是爲了你的孩子,你也要拼一拼!”
他師父死前,跟他說了很多很多,他師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說得又快又急,但是……
他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也記得牢固。
他師父說的那些話,與其說是他師父的遺願,不如說,是他們這些處在底層中的人,共同的心願。
看着上面那些人,一個個好逸惡勞,打仗在最後方,拿獎賞最多,吃得好,用得好,他們無法不怨恨……
明明,沖鋒陷陣,拿着兵器殺人的是他們,爲何他們的處境卻是最差的?
他們怨大将軍不公,怨王不公,也怨這世道不公,哪怕他們再努力,也無法往上爬。
再就算是有再多的怨恨,他們也不敢表露出來。
在南疆就是這樣的,所有人一出身是什麽身份,以後就是什麽身份,根本沒有改變的機會。
武二也一直以爲,他這一生就是這樣了,哪怕他再有本事,他也無法躍過階層,成爲人上人,但……
就在他絕望之際,機會來了!
他們的王,手中沒有糧草。
他們的王,要孤注一擲。
他們南疆的士兵太過無能,追不上燕北軍,拿着最後的糧食,眼巴巴的要等死……
他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這對旁人來說是危機,但武二卻嗅到了機會。
不破不立!
危機就是轉機。
在危難之際,是需要英雄的,隻要這個英雄,能帶領大家走出困境,他就能打破階級,往上爬。
而武二,他覺得,他就是那個英雄。
是以,當大将軍找上他,告訴他要做什麽時,武二沒有任何猶豫的應下來了。
他應下後,立刻去聯系自己以前同伴,尋問他們有沒有幹一票的意願。
此舉,成了,他們就能成爲人上人,要是敗了……
也不過是一死。
現在,他們軍中無糧無草,他們要是不拼,早晚都是一個死字,與其被動等死,不如主動放手一博。
沒有意外,當年跟他一起的人,全部答應了。
于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副将們造反,大将軍帶人來平亂,武二就是大将軍手中,最好的打手,武二那些兄弟,則是武二手中最好的打手。
武二帶來的這些人,都是南疆最底層的士兵,一個個都是最初跟随南瑾昭的老兵,他們對戰經驗豐富,在戰場上能活到現在,可見本事不小。
武二帶來的人不算多,比幾個副将手中的人少得多,但架不住他手中這些人能打。
雙方一交手,副将手下那些人,隻有挨打的份,最初還能憑借兵器的優勢,抵擋一二,但很快就被武二帶來的人壓着打。
大将軍坐在馬背上,看着眼前的戰況,高懸的心放了下來。
他原本還有幾分擔心,擔心武二實力不夠,帶來的人太少,壓不住這次叛亂。
此次叛亂影響惡劣,如若他這個大将軍壓制不住,讓這幾個副将帶着人,把其他人的糧食搶走了,另外幾個副将很有可能有樣學樣。
今時不同往日,南疆明顯敗了,這個時候能留下來的人,還有幾個?
稍有一點本事的人,都在心裏打着小算盤,如若他無法平息這場叛亂,南疆大軍很快就會四分五裂,他這個大将軍也将名存實亡,但好在武二沒有讓他失望。
憑借比對方少了一半的兵力,還能将對方壓着打,武二果然是個人才。
而這樣的人才,他自然會好好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