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還真像是一座挖不盡的寶藏,每每在他以前挖空了之際,又綻放出更盛的光彩。
當然,這女人更多的時候也是一個麻煩,比如現在。
她要曬鹽,要出海,必然會觸及旁人的利益,帶來無數的麻煩,就像是琉璃坊一樣。
好在,這點小麻煩他還不看在眼裏。
“我能賺很多銀子呀。”紀雲開故作輕松地道,絲毫不去提,她要在新野那個小漁村曬鹽,會引來怎樣大的動蕩。
雲楊伍胡四大江南豪富靠什麽積下可以敵國的财富?
鹽和糧!
糧和鹽都是生活必需品,雖說價格不高,但個中利益卻不小。
雲楊五伍胡四大豪富,幾乎壟斷了整個天啓的食鹽,紀雲開這個時候插一腳,無疑是虎口奪食。
更甚者,紀雲開此舉,很有可能會将江南的格局打破,甚至破壞皇上多年前布下的,以南方豪族抵抗北方世家的局。
十方世界評價她:素手芊芊,擾天下局,果然沒有錯。
“膽子不小。”蕭九安突然笑了,冷峻的眉眼瞬間軟化,如同寒冷的冬天乍然出了太陽一樣。
暖,卻也能把人驚了一跳。
好在,紀雲開早就習慣了,對上蕭九安帶笑的眼眸,紀雲開自信從容地道:“有你在,我需要怕什麽?”
要是沒有蕭九安這個說一不二的靠山,她也不敢這麽玩。
一個不好,可是會要人命的。
“對,有本王在,你何需懼人。”蕭九安鄭重地點頭,這麽高恥底的一句話,他卻說的理所當然。
當然,事實也本就是如此,在天啓,就沒有他蕭九安不能也不敢做的事。
“賭約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本王在,皇上不會耍賴。”他不會允許。
“我一點也不擔心。”蕭九安元宵節前回來,就表示他在乎她,沒有把她一個人丢在京城,任她自生自滅。
反之,蕭九安沒有趕在元宵節前回來,她就是輸的一方,沒啥可擔心的。
好在,蕭九安沒有讓她失望,不僅來了,還來得這麽早。
雖說她心裏沒有錯,但是……
這一個新年,看到蕭九安回來,她很高興。她相信,新的一年,會有新的開始,包括她和蕭九安之間……
和紀雲開的高興相反,此刻,獨自在别院過新年的蕭十慶,看着滿桌的大魚大肉,默默垂淚。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一個人過新年,獨自吃飯。
她不知道,她怎麽把日子過成了這個樣子,她有家卻過的像是沒有家一樣,她有親人卻過的像是沒有親人一樣。
燕北的事她知道了,如同一個巴掌一樣打在她的臉上,打的生疼,也将她所有的堅持打碎了。
如她所查到的那樣,蕭九安确實不是她的雙生哥哥,可是那又如何?
就算不是她的哥哥,他也是蕭家的血脈,是蕭家記在族譜上的繼承人,是她蕭十慶的哥哥。
她不明白,她以前怎麽就像是着了魔一樣,因爲蕭九安不是她雙生哥哥,就認爲他是竊賊,竊走了屬于她的一切?
因爲母妃一次又一次的說教嗎?
可她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怎麽母妃說什麽,她就認定是什麽了?
皇上說的對,蕭家的繼承人隻要是蕭家人就好了,是不是出自她母妃的肚子一點也不重要。
她母妃不能再生,難不成要蕭家絕後,要燕北無王?
“哥哥……我後悔了。”看着滿桌佳肴,蕭十慶淚如雨下。
她後悔,後悔與蕭九安爲敵,後悔攪動燕北的風雲,後悔與皇上合作。現在,她不僅回不了蕭家,也回不了燕北。
不管是蕭家還是燕北,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燕北的人,不會接受一個犧牲他們的郡主,而她也沒有臉回去。
“我該怎麽辦?”蕭十慶雙手捂臉,不想讓人看到她滿臉的淚,更不想讓要看到她眼中的後悔。
她一直堅信的東西被打破了,一直支撐她走下去的力量被打碎了,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繼續與蕭九安爲敵,搶回“屬于”自己的燕北王府?
可是,燕北王府屬于她嗎?
從頭到尾,燕北王府都不屬于她蕭十慶,一直以來都是她母妃的執念罷了,而她也一直爲母妃的執念而活。
然,這麽多年都隻在爲一個執念而活,突然停下來,她要怎麽活?
蕭十慶淚眼蒙蒙的看着滿桌的菜肴,淚水擋住了視線,讓她看得不那麽真切,隐約間,她好像看到了蕭九安坐在對面。
一瞬間,蕭十慶崩潰了,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這些年,都是她對不起蕭九安,對不起這個哥哥,而她的哥哥從來沒有對不起她。
在父王和母妃死後的這幾年年,一直是這個哥哥支撐起整個燕北,爲她撐起一片天地。
而不管多忙,多辛苦,在哪裏,她的哥哥每到新年都會趕回來陪她吃飯,陪她過年,會爲她準備新年禮物。
哪怕極少開口說話,可他就坐在她面前,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在她需要的時候能随時出現。
“哥……”蕭十慶低低地喊着,無助地喊着。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明白擁有的可貴。
她以前總是抱怨蕭九安太過冷默,對她這個妹妹一點也不好,甚至不止一次說,果然不是親兄妹,蕭九安隻想占着燕北王府的一切,哪裏會管她的死活?
可現在細細想來,蕭九安對她雖不親近,但卻沒有不管不顧。她身邊的一切不管是人還是物都是最好的,她想要什麽,隻要開口一提,必然會有人送上來。
甚至,她要在軍中掌權,她的哥哥也毫不猶豫的答應,并且盡心盡力的扶持她,完全的信任她,從來沒有防備她。
這就是親哥哥,也做不到這麽好。
然而,她現在知道這些已經晚了。
她回不去了,在她給蕭九安下毒的那一刻,她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