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沉默,就連北辰天阙也沒有吭聲,唯有端王,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耗子,驚恐的指着端王世子:“你,你居然知道?你居然什麽都知道?”
當時他才多大?八歲還是六歲?
那麽小的孩子,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慘死,居然一聲不吭,忍到現在,真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是呀,我什麽都知道,知道你爲了一個賤人害死我娘,然後我還天天對着那個賤人叫母親,一叫就是十多年,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能在端王府活到現在,端王世子怎麽可能不了解他的父親。
即使什麽也沒有說,他也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你,你心機深沉,小小年紀心思就不正,你這樣的兒子,我要不起,我要不起!”端王真的吓到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他這個溫潤爾雅,見誰都是笑容滿面的兒子,心裏藏了這麽多事,還能像無事人一樣過日子。
“可怕?我也覺得我很可怕,你知道我多想殺了你和那個賤人。可是我不能這麽做,我不能丢下妹妹,更不能害了舅舅一家。”端王世子面上的表情不變,顯然,根本不受端王影響。
“可我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因爲誰?”端王世子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謙和,可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父親你還記得嗎?當時我病重,妹妹年紀小,我們一直睡在馬車裏。你把我娘推出去後,讓下人來看我們,說要是我們醒了或者知道了什麽,就把我們殺了。”說到最後,端王世子的聲音終于顫了顫。
天知道,當時的他有多害怕,他那時候什麽也不懂,要不是聽到母親死前不斷的叮囑他,要他照顧好自己,要他照顧好妹妹,不要恨,他怕是撐不到今天。
那時候他才多大,看到自己親娘被父親推出去,送給一群禽獸,卻要裝作無事人一樣,天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現在回想起來,他自己也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自己當時做了什麽。
“虎毒不食子,父親,你……你真得是我們的父親嗎?”端王世子終于崩不住,失聲哭了出來。
他是怨的,他是恨的,可是他太小了,他的父親位高權重,他的舅舅手上沒有實權,真要惹怒了他父親,他和妹妹死不足惜,他舅舅一家也沒有好下場。
爲了讓自己的親人好好的活着,他隻能忍,忍得心在滴血也要忍。
“不,不是的,當時,當時……”端王想要解釋,可張了張嘴,卻不知怎麽說。
當時,當時他爲了表妹神魂颠倒,别說犧牲兒子,就是犧牲親娘,恐怕他也不會眨眼,可是他現在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辰禾,父王知道錯了,父王真的知道錯了。”回想他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就是與妻兒在一起,而不是與表妹在一起。
他的表妹,不,不不,那個女人不是他的表妹,是毀了他一生的惡婦!
“錯了?一句錯了,你能讓我娘活過來嗎?一句錯了,你能讓我的童年不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嗎?一句錯了,你能讓我每夜合眼,不再看到我母親被你送回去的畫面嗎?”
“錯了?錯了有什麽用?傷害已經造成了,死去的人活不過來,失去的永遠都失去了。”
端王世子不再強壓心中的怨恨,他雙眼通紅,厲聲指責:“父親,你說我現在這個樣子很可怕,可我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誰害的?天知道,親眼看到我娘被你們害死,我不恨你們就好了,還能對你們笑?可是,我沒有選擇,我不得不笑,我不笑那個女人就說我像我娘,然後對着我哭,之後你做了什麽?你打我,罰我,讓我笑,不許我跟我娘學,不許我身上有一點像我娘的地方。父王,不是我想過成這個樣子,而是不能不笑,不能不笑呀!”
端王世子失聲痛哭,此時的他哪裏還有人前的風度翩翩,君子之風,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失去了保護的幼崽,除了哭泣什麽也做不了。
衆人沉默,任由端王世子痛哭,就連北辰天阙也不曾吭聲。
蕭九安來了,事情就不會那麽順利,多耽擱一時半刻對他來說已無所謂了。
畢竟是成年人了,端王世子哭了片刻便冷靜了下來,可他剛停止哭泣,屋内又傳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世子哥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說話的是陶安郡主,她蜷縮在角落裏,整個人狼狽不堪,臉上布滿淚水,也不知她在後面聽了多久。
蕭九安當然知道她是什麽時候來的,可他爲什麽要說?
要不是紀雲開多管閑事,他根本不會管端王府的死活。
“陶安?你怎麽在這裏,快回去!”端王世子見到陶安郡主,第一反應就是讓她回去,不想讓她知道這些。
背負仇恨生活太痛苦了,這些事他一個人背着就好了。
“世子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的娘真的是父親害死的嗎?世子哥哥,你回答我呀?”陶安郡主沒有端王世子想得那麽脆弱,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走到端王世子身邊,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端王世子很想騙陶安,好讓自己的妹妹過得幸福,可對上陶安悲傷卻堅定的眸子,他無法說謊。
“是的,就是那年去江南……”端王世子點了點頭,閉上眼,任淚水落下。
他以爲他已經忘記了,他以爲他已經放下了,可看到陶安才知道,他沒有忘記,也放不下。
“哈哈哈……原來,這些年,我一直認賊做母,我真是可笑,我真是可笑。”陶安郡主放聲大笑,笑得悲怆。
“原來,我能有今天的生活,全是我哥哥忍辱負重換來的。”想到世子哥哥說,不想笑卻被逼地不得不笑,陶安郡主就覺得自己的心針紮似的疼。
她的哥哥,爲她做了那麽多,她卻一直怪哥哥對她不好,不夠寵她,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