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開動手時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手腕放在案桌上一動不動,就好像她不知道痛一般。
抽完線後,紀雲開用小碗盛了半碗酒,然後将手腕放入小碗來回打轉,清洗傷口。
血瞬間将碗中的酒染紅,端王世子終于看到紀雲開皺了眉頭,可也僅僅是皺了眉頭。
初步清洗完後,紀雲開将碗中的血酒潑了出去,然後拎着酒壺,對着手腕沖,酒水混着血水,全部淋在紀雲開的裙子上,紀雲開疼得滿頭大汗,不斷地抽氣,卻一聲不哼。
端王世子看着她,一言不發。
他是同情紀雲開的,作爲一個清楚紀雲開遭遇的旁觀者,他同情她,可也僅僅隻是同情罷了。
很快的,紀雲開就将手腕上的傷清洗幹淨,擡頭道:“世子爺,能幫我點火嗎?”
“你要火幹嗎?”端王世子緊繃的身子,因紀雲開的尋問而稍稍放松。
“烤匕首,縫傷口。”她手腕上的傷被捏爆了,如果有醫術高超的外科大夫在,還能重新縫合,可惜她自己做不到。
端王世子道:“你瘋了!那麽做,會留下傷疤的。”用匕首一烤,紀雲開的手腕還能見人嗎?她到底有沒有想過後果?
紀雲開道:“傷口得止血。”她的傷口原本快好了,可現在又是血肉模糊,她還有兩天就要成婚了,她不能讓人,尤其是燕北王府的人,發現她的傷。
“行了,行了……我這裏有禦賜的止血藥,你先用着吧。”端王世子一副我怕了你的樣子,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瓷瓶:“止血效果極佳,沒有意外的話,明天就能收住傷口。”
紀雲開接過藥瓶,看着端王世子,好半天才緩緩開口:“世子爺,你是好人。”
端王世子耳根一紅,卻強自鎮定道:“本世子當然是好人。”全京城誰不說他趙辰禾是好人?
紀雲開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藥抹在傷口處,一點也沒有浪費,然後又将紗布折成條,纏在手腕上。
包好手腕上的傷後,紀雲開長長地松了口氣,靠在車廂一動不動。
端王世子等了許久,不見紀雲開處理身上的傷,皺眉道:“你身上的傷不上藥嗎?”
紀雲開道:“回去再說吧,我現在沒有力氣了。”她是真的沒有力氣了,要不是手腕上的傷實在嚴重,她也不會動。
“你這女人,既然自己不行,就不能求人嗎?”端王世子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一面對紀雲開,脾氣就忍不住暴躁起來。
“我這傷,不好麻煩别人。”紀雲開知道端王世子是什麽意思,不過她婉拒了。
她傷在身上,需要脫了衣服才能清洗上藥,她能讓端王世子動手嗎?
顯然,紀雲開一提醒,端王世子也明白了,耳根不受控制的又紅了,爲了掩飾自己的尴尬,端王世子抓起桌上的藥瓶,丢給紀雲開:“這個給你,比外面買的好用。”
“謝謝世子爺。”其實紀雲開手上有更好的藥,不過她也沒有拒絕端王世子的好意。
端王世子雖有私心,可卻不是壞人,至少比他那個不靠譜的妹妹強多了。
端王世子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紀雲開一眼,然後淡定地别過臉,看向馬車外面。
這樣子擺明了是不想說話,紀雲開也沒有開口的欲望,蜷在角落裏閉目養神。
“世子爺,到了!”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紀雲開睜開眼睛,看向端王世子,同一時刻對方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視線相交,兩人淡定的别開臉。
紀雲開面露喜色:“世子爺,我到了,今天的事多謝了!”不管是在宮裏還是宮外,她都謝謝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搖了搖頭:“不必,今天的事……也是我妹妹不懂事。”要不是闖禍的是他妹妹,他才不管紀雲開的死活。
“陶安郡主隻是孩子心性,我明白的。”紀雲開明白,端王世子這是在告訴她,今天這事就此過去,她不可再找陶安郡主的麻煩。
“你明白就好。”端王世子點了點頭,完全沒有起身給紀雲開讓路的意思。
紀雲開無奈,隻得小心翼翼地避過他,慢慢的移到馬車口,而馬車的空間就這麽大,紀雲開衣服上的血不可避免地落到端王世子身上。
“紀雲開,你在幹什麽?”端王世子嫌惡地皺了皺眉,往裏面挪了挪,好跟紀雲開拉開距離。
“世子爺,這是意外。”紀雲開半點也不愧疚,淡定的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遇到你,意外頻發!”端王世子看着衣服上的血迹,沒好氣道。
可惜,紀雲開已經下了馬車,根本沒有聽到。
紀府的下人,早早的就看到王府的馬車過來,馬上派人出來迎接,卻見紀雲開從馬車上跳下來,府上的下人吓了一跳:“雲,雲開小姐?”
“唔,開門。”紀雲開面色微冷,神色不耐。
“這,這……”下人一副爲難的樣子。
紀雲開的臉色一沉,不悅道:“怎麽?我不能進府?這是要我跟端王世子回端王府?”她那後娘是不是越來越蠢了?居然不讓她進府?
哼,要不是沒有辦法,當她願意回紀家呢。
“不,不,不,雲開小姐請!”下人臉色一白,再不敢阻攔,忙不疊給紀雲開讓路。
開玩笑,紀雲開還有兩天就要成親了,這個時候不回自己家,住在端王府像什麽樣?
端王世子并沒有急着離開,不知出于何種心态,他一直在馬車上看着紀雲開,看她冷臉訓斥下人,看下人刁難她,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走進紀府,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問一句“她身上的傷是怎麽一回事?”
“果然是個可憐人!”見到這一幕,端王世子越發肯定他會同情紀雲開,并不是他看錯了,紀雲開這個女人雖然可惡,卻也确實可憐。
偌大的京城,沒有一處能爲她遮風擋雨,可偏偏她又走不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