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面對淩謹遇時,都沒有這麽緊張的心情。
“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淩天清沉默了片刻,反問。
她……隻是暫時留下來幫溫寒解憂,待國事安定,她……會離開。
一如溫寒有夢,她也有夢想。
當初問了他三次,是否願意與她攜手同遊,溫寒放不下他的夢。
而淩天清隻能……相忘于江湖。
待他一切上了軌道,她會找個機會辭别。
因爲淩天清也清楚,淩謹遇不會善罷甘休,終有一天,戰争還是會爆發,而她,厭惡了這些争鬥,隻想寄情山水,做自己的夢。
雖然……雖然是很喜歡溫寒,但這樣純真的感情,沒有參雜一絲的欲望,她始終,将溫寒當成最重要的家人。
夫妻之禮……淩天清不想有這樣的牽絆。
更何況,床帏之事,會讓她想到淩謹遇。
這種感覺很不好。
“你……不想和我結姻緣?”溫寒聽到這句話,臉色微微變了,他極少會喜怒形于色,這一次,連聲音都有些壓低,帶着一絲落寞和傷心。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是你要坐穩王位,至于我的事……”淩天清一直沒有對他說出自己的計劃,她不準備一直在這裏呆着,她想隐居在這人世,遠離宮廷和戰争。
“當初你也答應,我若爲王,你爲後。”溫寒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明白爲何她不願了。
“至少……等你這邊安定下來。”淩天清歎了口氣,自從朱顔丹最後一次發作之後,她就已做了決定,“按照這個世界的年輪算,再過一年,明年的春暖花開日,差不多就能安定下來了,到那時……再考慮我們的事吧。”
到那時,她也沒什麽可留戀了,能幫最喜歡的溫寒坐穩江山,她就離開。雲遊四海,找自己喜歡的事做,自由自在的爲自己而活……
“等不及了。”溫寒見她松口,臉色稍柔,說道。
“爲什麽等不及?”淩天清察覺到他口吻中的焦慮和不安,立刻問道。
“給你兩個月的時間準備,兩個月後,我們成親,如何?”溫寒不想現在告訴她,他和淩謹遇簽下了合約,在他登上國君之位時,三個月後就要将她送回去。
新君登位,一切都還未穩固,若是溫寒先反悔不遵,淩謹遇正有了借口發兵直入,而原本内部矛盾尚未解決的元正,自然無法抵禦,他不能因爲一個女人,功虧一篑……
溫寒無法确定到時候自己是否能夠把她留下來,所以隻能先生米煮成熟飯,占有鳳身的方式有兩種,一是身,二是心。
可是龍鳳相合,還是需要通過姻緣的方式,行夫妻之禮,才可完全血肉相連,無法分割。
“溫寒,你想與我成婚,是因爲喜歡我,還是因爲江山?”淩天清沉默了片刻之後,扭過臉,看着一側的蓮花燈,突然問道。
溫寒微微一愣,沒想到一直默默幫他解憂的淩天清會問這麽尖銳的問題。
“這句話,我曾問過淩謹遇。”淩天清見他沒有立刻回答,心中已有定數,她越來越讨厭自己是鳳身,若是普通人多好。
“他如何回答?”溫寒問道。
“忘了。”淩天清苦笑,“我忘了。”
溫寒當然不信,她記憶力那麽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怎會忘記?
“溫寒,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把以前的事全忘了,再說婚嫁,好嗎?”淩天清又挂上活潑的笑容,問道。
溫寒聽見她這麽一說,眼裏閃過一絲疼惜,走到一邊的書案邊,低低的說道:“你不必怕,我不會傷害你。”
淩天清伸手托着腮,笑吟吟的看着他,不再說話。
她知道溫寒不會傷害自己,不會像淩謹遇那樣傷害。
可……他愛的,不過是鳳身……
若她不是鳳身,他的後宮,會有自己嗎?
龍樓外,太後站在外面,看着一個窈窕高挑的女子,一步步往裏面走去。
周芳衣覺得異常的不舒服。
龍樓帶着一種氣場,用淩天清的科學解釋,這個龍樓有着某種神秘的磁場,不是真龍天子和鳳身,隻要踏進來一步,就會覺得異常的壓抑。
由于磁場和人體的不符合,踏入龍樓的人,輕者頭暈目眩,胸悶無比,重者會産生幻覺,機體衰竭,甚至會導緻生命垂危。
這也是爲什麽太後從來不會踏入龍樓一步的原因。
她在淩謹遇尚未出世時,進入過這裏。
當時,隻邁進龍樓的大門,便天旋地轉的暈死過去。
此後連連噩夢纏身,一病不起,還是得道高僧爲她祈福,守在鳳榻前七七四十九天,每夜念經誦佛,才讓太後漸漸好轉。
周芳衣雖然心中極爲壓抑,可是已經稍微适應了這裏的磁場
淩謹遇南巡時,她每天都會在太後的陪伴下,來這裏忍着磁場的幹擾,從一開始的嘔吐昏迷高燒到現在,情況不知轉好多少。
隻是,她依舊不能踏入靈泉中。
那龍眼極有靈性,她雖然帶着高僧和太後所給的護身符,依舊會被那水溫灼傷。
手上的珠鏈和鬓發上的鳳尾簪,就是保住周芳衣一命的寶物。
那鳳尾簪的來頭可不小,隻是後宮美人,若不是王後,不準戴鳳钗,這是天朝的規矩。
淩謹遇揉着眉心,臉上盡是疲憊之色,他遠遠的看見太後站在龍樓外,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淩謹遇停下了腳步,看向一邊的墨陽:“太後在那裏作甚?”
墨陽一直陪在王上身邊,并不知道太後爲什麽會在龍樓外。
而一邊的青玉接口說道:“回王上,太後和幾位美人今日在遲暮宮外賞花,可手絹突然被風吹走,落入龍樓的風眼裏,所以,便命人進去給她拿回手絹。”
青玉剛剛和紫元換班巡邏,所以知道發生的事情。
“龍樓豈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可笑,太後也糊塗了。”
淩謹遇眼底閃過一絲冷笑,除了自己和鳳身,龍樓絕不會接納另外的人。
因爲這世上,隻有一個帝王,也隻有一個命定的王後。
不過太後也夠锲而不舍,在他出宮這段時間,沒事就讓周芳衣去龍樓。
這些後宮瑣事,淩謹遇雖然一清二楚,但懶得花費精力去管,他現在隻想着怎麽讓淩天清完璧歸趙。
“先前,纖绯美人和隋美人進入過,隻是剛踏入,纖绯美人就退了回來,立刻回宮,隋美人也是面色蒼白,立刻宣找禦醫。”青玉又說道。
“如今,太後是在等誰?”淩謹遇遠遠的看着太後身邊的美人們,還有幾位美人陪着,不停的向龍樓張望,似乎在等待着誰。
“屬下不知。”青玉隻看見了前面發生的事情,并未看到後面的事情。
淩謹遇也不再詢問,心中其實清楚,舉步往龍樓走去。
太後已等了将近半柱香的時間,龍樓的階梯很多,而且階梯又高又寬,從一樓爬到最頂層,要花費不少時間。
“王上萬歲。”衆位美人先看到了淩謹遇,紛紛跪拜,一個個在心裏緊張的想着自己的衣着打扮,是否能夠吸引王上的視線。
“母後。”淩謹遇并未理會那些美人,走到太後面前,看着她,唇邊浮起一絲微笑,沖淡了俊臉上的疲憊。
“王兒,你這幾日又沒休息好?”太後看見淩謹遇,臉上浮起心疼來,語氣中帶着微微的責怪,“看看你的氣色好差,千萬别操勞過度,傷了身子,是天下百姓的損失。”
“母後不必擔心。”淩謹遇再次笑了起來,俊秀的臉上,仿佛攝入了天地靈氣,日月華彩,閃着耀眼的光芒,“對了,母後今日爲何來到龍樓前?”
“哀家今日和衆美人賞花,不覺走到了遲暮宮外,風太大,将哀家最喜愛的手帕吹飛了去,卷入風眼中,落在了龍樓裏。”太後看着淩謹遇,含着慈愛的笑容。
“太後命人通報兒臣一聲便可,兒臣給您去取回。”淩謹遇看向龍樓裏,舉步往裏面走去,要爲太後取手帕。
“王兒,哀家讓那周美人進去,已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未出來,你看看她是不是暈厥過去了。”太後急忙喊住他,說道。
“周芳衣?”淩謹遇停下腳步,眼裏閃過了一道寒芒。
一炷香的時間……周芳衣能在裏面待這麽久?
龍樓的門裏,傳出細碎的腳步,淩謹遇不再往裏面走,站在台階處靜靜的等着。
周芳衣在樓頂又補了一次胭脂,桃花粉蓋住了蒼白的面容,眼角上,也擦着桃花色的胭脂,如同小王後服用朱顔丹後的異常膚色。
她将淩天清的神态學足了,甚至連同淩天清喜好的顔色衣裳,都了若指掌。
淩謹遇看見翠綠的衣衫在門後一閃,心髒突然微微一緊。
淩天清最愛那綠色衣裳,那衣角一晃,讓他有種錯覺,仿佛小王後還在後宮中,在龍樓裏藏着……
一隻素白的手,撫在龍樓的門邊,手腕上的碧玉珠鏈晃蕩着,在淩謹遇的心中,留下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