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過,而且記得非常清楚。
那不止是兵書,簡直就是一代奇書,比武功秘籍還要珍貴。
敗戰計有六:美人計,空城計,反間計,苦肉計,連環計,還有最後一個走爲上計!
淩天清掩藏了那麽久的鋒芒,今日突然露了出來,冒險赢他,隻爲了三個條件……
這讓淩謹遇有種不祥的感覺。
“王上,我可沒在圍棋上用計策赢你,我們那裏盛行圍棋,從小學習,所以才僥幸赢了,别沉着臉,您赢得起,也要輸得起啊。”淩天清東拉西扯,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淩謹遇的話。
“要不……我再陪你下一局……”淩天清見他陰沉沉的盯着自己,堆起笑容,問到。
“不必了。”淩謹遇搖頭。
天朝會以圍棋之術,來探測一個人聰慧與否。
淩謹遇雖然極少對弈,可他在棋術上,還未輸過。
原以爲這個滿腦子天方夜譚的、在床上隻會哭的丫頭,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卻不料,才走半局而已,就逼着自己繳械投降。
好在她是鳳身,若她是男兒,隻怕早已命喪他手。
淩謹遇不會允許比自己強大的人物存在,除了鳳身。
“王上爲何要說敗戰計?那是最迫不得已,情勢危急的計策……你永遠都用不上。”淩天清見他神情嚴肅,隻好歎了口氣,“不過我們那個時代的人,都糟蹋了兵法。兵法不是用于戰場,而是用于人心。”
淩天清收着白子,壓下因拿到紅金麒麟的興奮,繼續說道:“交際圈,人脈圈,官場,商場……他們會用兵法在這些地方。”
“你最擅長的,是圍棋?”淩謹遇盯着她,追問。
“不是,圍棋隻是愛好而已,我擅長的東西很多,不過我的專業是研究物理,光,光速還有空間物質,宇宙體,黑洞,蟲洞……”淩天清知道自己說了,淩謹遇也不懂,但這一次,她很認真的回答。
“本王隻知道你擅長搗亂,平時配的亂七八糟的藥粉,也是你的興趣?”淩謹遇冷哼一聲,心中卻暗驚,隻是興趣,就可以打敗他?
若是她擅長的是兵法謀略,那還了得。
淩天清低下頭,藥粉根本不是她的興趣,她隻不過想爲了反對暴力和自保而已。
可在王宮中,每次剛配出來的危險物,都會被綠影沒收,她到現在都沒有弄過一次恐怖襲擊案件啊!
“王上,我能不能先求您第一件事啊?”淩天清被淩謹遇看的極爲壓抑,半晌,才摸了摸懷裏的紅金麒麟,問道。
“說。”淩謹遇緊緊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淩天清低着頭,半晌,才擡眸看着他,說道。
“你還想被刺殺一次?”淩謹遇反問。
“我……我來到這裏以後,沒有一個人逛過街,每天都像被監視着一樣,很想放松……”淩天清低低的說道。
“淩天清,若是你用金玉麒麟,提這種毫無含金量的要求,本王會收回麒麟。”淩謹遇盯着她半晌,伸手揉了揉眉心,閉上眼睛說道。
這可是金玉麒麟!
能調動千軍萬馬,見其如見君的金玉麒麟!
“這麽小的要求都不能答應,怎麽能答應我的其他要求?”淩天清不過是試探一下,她三個要求那麽寶貴,怎麽可能那麽随便的用掉?
不過,這個暴君居然也學會說“含金量”。
“你是鳳身,不可出任何差錯。”淩謹遇每次跟她交流,都想先把她捆起來,然後好好訓話。
無論什麽條件,都要在不損害鳳身的前提下,遊戲也有遊戲規則,沒有規矩,怎能成方圓?
淩天清從鼻子裏重重的哼了口氣,像隻沒有得到要求的小狗,滿臉的失望,但是又不敢反咬主人一口,隻能悻悻的起身離開。
“若是想遊玩,等回了王城,本王會讓你玩個夠。”淩謹遇見她失望的順着曲欄石徑離開,站起身,說道。
“多謝王上恩惠。”淩天清象征性的道謝。
她可未必……再回王城了。
“淩天清,回來。”淩謹遇見她失望的神色,連同走路都有氣無力起來,道謝時候更是言不由衷,不由微惱。
他還在剛剛一棋的震驚中,因那一棋,心思百轉,而淩天清尚不知她若不是鳳身,早已死在這紅蓮亭中。
耷拉着頭,淩天清走淩謹遇的身邊。
“日後不準再與人對弈。”淩謹遇壓着惱怒,說道。
“哦。”淩天清像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學生,在嚴厲的老師面前一樣,半句頂撞都沒有。
“明日我們便回王城,在王宮裏,你想怎麽玩都行。但是這一路,不可給本王惹事,也不可離開本王半步。”淩謹遇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輕歎了口氣,說道。
“明日就回去?不是剛走了一半嗎?”淩天清心中一驚,不久前還在和花解語說這次行程,怎麽這麽快就改變了方向?
難道暴君察覺到什麽了?
要不然,就是那花狐狸肯定也已經知道王上突然改了行程,隻是和自己對弈時,裝傻充愣?!
“本王派了欽差大人繼續南巡。”淩謹遇知道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若是在南下,難免會遇到很多意外。
像昨天的刺殺,很可能再發生一次。
而且,小王後最近的轉變,讓他很不安。
淩天清皺了皺清秀的眉頭,如果返回王城,肯定不是原路而返,不會再路過景州府,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溫寒
這一次,淩謹遇派遣的欽差大人,是從小的伴讀,複姓軒轅,其祖父也是三朝元老,其父清正廉明,頗受先帝喜愛。
軒轅自幼便被先帝選做天子伴讀,與其他的貼身侍衛和四侯一樣,學了一身文治武功,淩謹遇很放心他讓他南下。
而極少離開王城後宮的藍楓,亦随行前去,和欽差大人有個監督照應。
淩天清沒有想到這就回了王城,因爲行程突變,淩謹遇與幾位臣子夜談,而她則溜進了小昭的房間,與她坐在床上,說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早,東方微白,便出了府,又坐上了馬車,搖搖晃晃的從另一條路,往王城趕去。
淩天清坐在馬車裏,看着外面迥異的風景,因爲和小昭話别,一整夜也沒合眼,如今有些累了,看着看着,就靠在窗邊酣睡起來。
淩謹遇一直盯着她的側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眸幽深的可怕,閃着噬人的火焰。
上次的刺殺,讓淩謹遇開始懷疑,這個貌似無辜的女娃,是不是裝着一個秘密。
不,自從他在孤絕山裏找到了她之後,淩謹遇就一直懷疑,隻是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他不願意去追究太多。
正如他做事,隻追求結果,不在乎過程。
隻要鳳身到最後還是屬于淩氏天朝,其中發生過什麽,他可以不去追問。
但是,鳳身必須身心都屬于他,這是唯一的條件。
可是現在不同,淩謹遇不得不懷疑,他的鳳身,心裏是不是裝着另外的人。
而淩天清也察覺這幾日,淩謹遇對她态度的微妙變化,包括有的話,含義悠長。
淩天清剛剛穿越過來時,不過十四五歲懵懂少女,那時年紀小,脾氣倔,不肯服輸低頭,又對現實無奈,雖然有科學知識,但也不知該怎麽保護自己,人情世故太不熟練,做了許多錯事。
而今對她來說,過了三年,她心智趨于成熟,已經不再是個隻懂學習的小女生了。
隻有她的感情……
她應該慢慢成長的感情,被淩謹遇摧殘的隻剩下憤恨,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溫暖,就來自于溫寒。
這讓淩天清的情商和智商不符,她的情商有些遲鈍,是因爲自小的學習環境,讓她像個科學怪人,不喜世俗。
剛穿越過來時,不過是十四歲的少女。
正是學着如何對待感情的年紀,敏感且羞澀,原本她能在地球上好好學習,順利長大,可突然穿越過來遇到這麽個冷漠暴君,從一開始的目睹殺戮,到後來的殘暴壓制,讓淩天清一度失去對感情的敏銳判斷。
她隻順從自己的本能,人類和動物的本能誰對她真心的好,她就會對那個人真心。
而淩謹遇給她的第一印象太深刻,對她所做種種,更是殘暴,淩天清從小到大都未曾吃過這種苦頭,無法從心裏抹殺掉他的暴虐。
加上自古君王都是心機深不可測,淩天清從沒奢望過暴君會真心待她。
所以,即使最近淩謹遇對她稍溫柔了些,淩天清感覺到這種變化,也不敢相信暴君是喜歡她。
淩謹遇看着她熟睡的側臉,半晌才伸手,将她扶到自己懷中,眼裏依舊有着揮之不散的陰霾。
淩天清已經習慣了他身上的龍涎香味,雖然很害怕,卻在睡意中,蹭了蹭,尋了個自己舒服的姿勢,半趴在他的身上,呼呼大睡。
她像是一個從沒有什麽長久的憂愁和煩惱的人,也像是極爲健忘的人,存貯不住煩憂和惱恨,像是一個……很小的、不知大人世界複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