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爲她一臉認真的模樣,讓别人覺得她說的話雖然荒誕,但都有真實性。
“您想要這個牌子嗎?”青玉看見淩天清剛說完話,就站在一扇雕花的木門外,踮着腳,想把門上鑲着的金屬牌取下來,他立刻問道。
“是,你幫我一下。”淩天清個子太矮,夠不到。
青玉一揚手,将上面的非金非玉的牌子取下,雙手遞給小丫頭。
“這是什麽做的?”淩天清拿起那塊牌子,立刻往嘴裏送去,咬了咬,發現有些彈性,卻很難咬爛。
“小主子,這是露草所制。”青玉想阻止她的行爲,幸好這裏沒人,要是被人看到未來的小王後捧着一塊露草咬來咬去,他作爲淩謹遇的貼身侍衛,都會感到丢人。
嗯,八大侍衛都已知道王上的心思,因爲其中兩人奉命去暗中搜查真正的蘇筱筱。
大家都知道,王上就等着真正的蘇筱筱回來,然後給這個“瘋癫”丫頭安個新身份,立爲王後。
“露草?這東西不錯,可以當橡膠使用。”
淩天清眼眸一亮,喜滋滋的将那塊寫着“紅鯉門”的牌子塞到袖子裏,準備回家研究。
“那個……小主,您要是想要,回宮後,屬下命人采集露草送入宮中……不必拿這個回去吧?”青玉望天,她是未來的王後娘娘,可不是撿破爛的。
“呃……好吧……”淩天清有些舍不得的把那塊牌子拿出來,讪讪的說道,“是不是這裏的東西不能随便拿?”
“也不是……”青玉一臉黑線,她怎麽就喜歡收集這種不值錢的玩意呢?
準王後娘娘想要什麽沒有?
别說一塊牌子,就算是她要這整個國子院,隻要王上點頭,她也能拿走。
“那我還是拿着吧,我想看看露草怎麽壓制成這麽有韌性的東西。”淩天清聽見青玉這麽一說,立刻又把牌子塞進袖子裏,不過想了想,把它遞給青玉,“你幫我拿着,謝謝。”
“不……不用謝……”青玉徹底無語,他還是趕緊把她領到淩謹遇身邊,這個小主子,他可招架不住。
淩天清又東看西看,這邊拿幾樣怪模怪樣的東西,那邊取幾個宮裏從來都看不上的廢銅爛鐵,全都讓青玉拿着。
不多時,英俊潇灑的禦前帶刀侍衛,成了一個垃圾收容所,袖口裏鼓鼓囊囊裝着他們認爲無用、可王後娘娘卻視若珍寶的東西。
感覺真窩囊……
青玉覺得自己快成了丐幫的人,他看見淩天清還在東看西看,終于忍不住想求她:“主子,不早了,我們回吧。”
“再看一會,行嗎?”
偏生娃娃臉的小丫頭永遠的那麽禮貌和善,對他們說話還帶着懇請的語氣。
青玉默默的閉上了嘴,擡起眼,看見長廊那邊一個身影,立刻像看見救星一樣:“藍逸,是不是王上着急了?”
“還以爲你被拐賣。”藍逸開玩笑的話說的極爲輕聲,随即對淩天清說道,“主子,您回吧,王上等着您呢。”
“好吧……”淩天清無奈的歎了口氣,隻得往回走。
藍逸這才又看向青玉,忍着笑,用傳音問道:“小玉兒,你這是偷了什麽?袖子快撐破了。”
青玉狠狠的瞪他一眼,唇微微一動,回道:“這是咱們未來娘娘的寶貝,一會分點給你,别給我溜了。”
“哎呀,我恰巧今日領了命,要去接換藍楓的班,一會就先走了……”
淩天清突然收住腳步,身後兩個互相用密音調侃的兄弟也急忙站定,換了個眼色。
“淩謹遇在發火。”淩天清已經走到後堂,隔着屏風,聽見暴君正在用很淡然的口吻,要處決一批考生。
她停下腳步,側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原地站了半分鍾後,淩天清像是決定了什麽一樣,突然扭頭對青玉說道:“我的寶貝拜托你幫我收着,帶回去送到天青宮……”
青玉一頭霧水,聽着她突然冒出來的話,好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不過他還是點點頭:“娘娘放心。”
“謝謝啦。”淩天清對他微微鞠躬,讓青玉和藍逸差點就跪下了,他們可受不起。
淩天清謝完,立刻從屏風後跑到殿堂前:“王上且慢。”
那群考生約莫有二十餘人,全都被兵士押着準備推去斬首,淩天清匆匆忙忙的跑出來,跪在淩謹遇的面前:“王上開恩,饒了他們吧。”
“清兒,下去!”淩謹遇低低的咬牙說道。
他應該在來這裏之前,把她啞穴給點了。
因爲這個丫頭,瘋病說犯就犯了。
上一秒還一副知書達理驚采絕豔的樣子,下一秒立刻無法無天,忘了身份。
這種時候,女子怎能議政?
就算不是女子,一個小小的侍童,怎敢開口求情?
她沒長眼睛嗎?看不出他正要殺一儆百嗎?
還是想跟着他們一起推出去斬了?
嗯,要不是鳳身,他還真有這打算。
“王上,那群弄虛作假的書生雖然有錯,但是罪不至死……”
“住口,還不帶她下去。”淩謹遇微微皺眉,說道。
他就是要殺一儆百,把這群濫竽充數、靠銀子和關系選到國子院的學子全都斬殺,看看日後還有誰敢裝着草包來這裏。
花解語掩嘴偷笑。
這女娃懂什麽,隻會婦人之見,而且後宮不得參政,她竟然無視規則條文沖上來,看來又要挨闆子了。
“王上,您殺了他們沒用,根源不在這群人身上……”淩天清被青玉和藍逸拉住,她急急的說道,“要殺也該先殺那些受賄官員,上梁不正下梁當然歪……别拽我!”
青玉和藍逸很爲難,因爲她不是普通的侍童,而是未來的王後娘娘,所以拉也不是,拽也不是,尴尬極了。
“那些人自會整頓,你以爲本王會放過?”淩謹遇微微擡手,青玉和藍逸如釋重負,急忙退下。
右邊座位上的花解語,依舊饒有興緻的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小丫頭給那群書生求情,一臉期待的看好戲。
而左邊位置上的溫寒,面若冰霜,看着跪在淩謹遇面前的清秀少女,冰寒的眸中閃過一絲少見的憂慮。
果然還是小孩子,這種時候怎麽能沖動?
而且聖上已開口了,難不成要收回成命?
真是找死的笨蛋!
“隻要風氣一正,就算是這些書生有銀子也無處送,自然也會收斂心思好好讀書,那時才是真正的清明,您現在殺了他們又有什麽用?”
淩天清還在據理力争。
這些人雖然和自己無關,但是活生生的二十多條人命,作爲新社會長大的淩天清,當然無法看着他們送死。
又不是做了什麽天理難容的事情,賄賂是很可惡,但是小懲大誡一番就得了,至于要他們的命嗎?
“那麽,你覺得本王要這種草包有何用處?”淩謹遇伸手将一張試卷扔到淩天清的面前,眯起了雙眸,“若是你能解釋這首狗屁不通的詩,本王就考慮将斬首換成杖責。”
他果然非常生氣,否則不會說出“狗屁不通”這樣粗俗的字眼。
不過美男說粗話,也别有一番風味……
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尤其是那些哭爹喊娘求饒命的草包們,戰戰兢兢的等着一個小侍童來拯救。
溫寒的眸子輕輕一閃。
沒想到……淩謹遇竟然會松口。
他竟然會因淩天清的求情,而網開一面。
這不是淩謹遇斬立決不容逆的風格。
看來……淩謹遇對小丫頭的感情……不一般……否則,不會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淩天清急忙收起開始漫遊的心神,低下頭,看見那首詩,臉上的表情立刻抽搐起來,搞什麽,他給她的……是那首極/品的詩!
那位叫章本旦的仁兄,果然是笨蛋啊!
“若是你解釋的沒有讓本王滿意,那麽,你也要受罰,杖責三十。”淩謹遇看見小丫頭看着那首絕品的詩,石化僵硬的模樣,重重的哼了聲。
花解語看着淩天清的臉色,都快笑出聲了。
看來,王兄不是因爲她的求情而心軟,而是想連帶她一起責罰啊!
論辣手摧花,他花侯可比不上淩謹遇一丁半點。
杖責三十,小命難保呐。
“其實……這個……說的是……一個哲理。”
淩天清揉揉臉,不行,她看見這首詩,也想去踩那個章本旦的人兩腳。
人邊站着二,二個才成仁,若是倒着念,就是兩個人。
什麽鬼詩,她好想撕了試卷。
“王上你看,第一句說的沒錯,仁字分開,确實'人邊站個二',開篇便是點睛之筆……”
淩天清覺得自己編的都惡心,但她爲了保住這二十多條人命,也保住自己的屁股,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扯蛋”。
“第二句……其實用淺顯的話語,說了一個道理,兩個才成仁,無論是仁義仁德還是仁政,總要有施與者與被施與者,這個'二',是虛數,宇宙萬物雖然爲一體,可是又有着對立面,就如太極兩儀,有陰便有陽,仁亦是如此,一個人若是沒有施與對象,怎麽成仁……”
那位寫詩的章本旦,張大嘴,口水流出來都忘了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