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發在散射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眼睛也閃閃發光。
讓人想去摸一摸。
“平勳叛亂?”
淩天清模模糊糊的想到,那晚準備承恩時,有人這樣對淩謹遇說過。
“這是機密軍情,沒想到筱筱妹妹也知道。不過,勸你最好不要亂說,萬一洩露出去,死罪當斬。”溫寒冷漠的提醒着口無遮攔的少女。
“啊……這裏真是……言論一點也不自由。”
少女抱怨了一句,随即又調整好了姿态,看着溫寒:“能……再幫我一次嗎?”
溫寒并不說話,端起了香茗,緩緩送到唇邊。
他之所以這麽放心的和“蘇筱筱”說話,是确定過這周圍沒有人能監聽監視他們的話。
“我要出去,要……找機會逃走。”淩天清見他不語,又試探的說道,“你也不想淩雪死對吧?既然你的夢就像預言那樣……或許,我能阻止這一切發生,隻要你能幫我逃出王宮,到淩雪身邊去……”
“三日後。”溫寒放下茶杯,唇微微動了動。
“三日後?”淩天清心髒瘋狂的跳動起來,激動的看着眼前冰雪雕刻一般的美男子。
他是說,三日後,可以帶她逃走嗎?
“不過,失敗的後果,你也要承受的住。”溫寒淡淡說道。
他确定眼前的少女不是瘋子。
她的言行舉止都透着這個世界所看不懂的光華。
這就是老天送給淩謹遇的鳳身嗎?
“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對嗎?”淩天清忽而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反問。
溫寒靜默不語。
她雖不是傾國傾城般的美麗,但這笑容,天下獨一無二。
能在吃了朱顔丹,受盡摧殘,還笑得如此純淨燦爛的少女,的确有自己的魔力。
也難怪,淩謹遇開始改變了策略,想攻陷她的心。
若是以前,以淩謹遇不容人違逆的性格,絕對會讓她吃盡苦頭再被生吞活剝,讓她一點自我的意識都沒有,隻淪爲他的床上工具。
别問溫寒怎麽知道這些的,四侯中最年長的侯爺,要是沒一點手段,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我們是……盟友,對嗎?”淩天清還在堅持不懈的想得到确定的回複。
雖然,她知道這些人利字當頭,根本不在乎一個小小的承諾。
但,她很在乎。
在這個世界裏,她什麽都沒有,如果有人願意給她一個小小的承諾,她也會認真的攥住。
就像淩雪,許諾她必會回來,接她離開……
溫寒依舊不語,但,對她伸出了修長蒼白的手。
淩天清絲毫沒有遲疑的伸出小手,緊緊攥住他的手。
“但你,要對我坦誠。”溫寒見她如此果決的動作,更加确定,她不是蘇筱筱。
也不是天朝接受統一教育的女人。
她是,天外鳳凰,隻是被灼傷了翅膀,無法飛翔。
他會,讓她重新飛起來……
***
溫寒再次做那個夢。
淩雪在他的面前,一杯接着一杯的飲酒,絲毫不停歇,不多時,眼中隐約有醉意流瀉。
而他,冷漠猶若冰霜的男子,按住了淩雪手中的酒壺。
“貪多傷身。”溫寒淡淡說道。
淩雪抿緊唇,突然将手中的酒壺狠狠往外扔去,俊秀的臉上,一片傷心之色。
“是我沒能阻止這一切,沒能阻止……立後。”溫寒的聲音一直如冰水,波瀾不驚,帶着一絲寒冷。
“和你無關,要怪,隻能怪……她是鳳身……”淩雪擡手撐着額頭,閉上眼睛,痛苦的說道,“王上怎會将這鳳身許予我?”
“淩雪……你想要回她嗎?”溫寒突然問道。
淩雪搖了搖頭,凄然說道:“要不回……”
“那要看你想要不想要。”溫寒走到古琴邊,伸手,在上面劃過,發出叮咚的悅耳聲。
“什麽意思?”淩雪擡起頭,看着背對着他的寒冷背影。
“效法淩耀将軍。”溫寒站在古琴邊,輕輕挑弄着絲弦,問道。
“淩耀?”淩雪臉色微微一變,當即說道,“溫寒,莫要亂說,小心傳入王上耳中。”
“淩耀大将當初在戰場爲國征戰,提着頭,拿着命去拼,結果王上卻将他未婚妻子召入宮中,立爲嫔妃,淩耀領兵歸來,在途中得知此事,一鼓作氣攻入王城……”
“住口。”淩雪猛然站起身,怒聲喝道。
溫寒唇邊扯出一絲冷笑,繼續說道:“淩耀破了城,奪回心愛的女人,還成了王……而你,有我内應,還有齊歡……”
“溫寒,你不要命了?!”淩雪的聲音也變得冷銳,“筱筱被立爲王後,與淩耀之事根本不同,若非她是鳳身,王上……”
溫寒再次醒過來。
這隻是個夢。
自從知道淩謹遇極爲看重那個鳳身之後,溫寒就經常夢到淩謹遇立後,淩雪領兵歸來,發現心上人被搶走……
但夢境終歸是夢境。
溫寒知道,如果不能帶走那個女孩,這個夢境就會成真。
他并不介意事态會變得複雜,這世上總有許多事,不能讓人如意。
他醒過來腦中首先想到的,竟是那光芒少女發絲上、眼睛裏、笑容裏的光芒。
他想撫摸那折不斷斬不掉的鑽石般的光芒。
溫寒再也睡不着,坐起身,看着冰冷的宮殿,收回心思,想到上次與清虛上人對弈時,曾聊過一件事赤馬紅羊劫(道教的一種說法,這兩個年份有大變亂)。
今年便是赤馬,明年爲紅羊。
年初發生将軍府事件,蘇将軍領二十萬将士,被活埋十六萬,四萬将士突圍,又死傷一半,隻回來了兩萬,如此慘劇,百年未遇。
原本以爲天朝必有動亂災難,可是居然被淩謹遇找到了鳳身,而淩雪雖身陷戰場,但之前捷報頻傳,天朝氣象似乎要逆轉。
如今已過了春天,快到淺夏,除了邊境那一場惡戰,似乎沒有太多災星出現。
他等了這麽久,原本以爲赤馬紅羊之年,趁亂定可奪位,誰知道殺出個鳳身來!
鳳身……要奪!
這江山,原本就屬于他的!
*************
赤馬紅羊……
對天朝來說,在前朝,開創百年未見的太平盛世。
可是先王突然駕崩,四周諸侯有所異動,淩謹遇是少年天子,想要延續天平盛世的餘威,似乎有些困難。
盛極必衰,這是定律。
淩謹遇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繼承了如此空前強大的帝國,也面臨着巨大的壓力。
因爲飽暖思淫/欲,官員在舒适的環境中,開始享受糜爛的生活,而周圍諸侯國,全都對着自己腳下的這塊肥沃的土地虎視眈眈。
淩謹遇必須注入更多的新鮮血液在天朝裏,讓強大變得更加強大,而不是走向衰敗。
赤馬紅羊必有劫難,曆史一再的見證了這句話,而淩謹遇也格外的憂心。
淩謹遇必須找一個“吉兆”和轉機的機遇,來破這個局。
或許這個身世不明鳳凰所選的女子,就是江山的福星。
雖然才過了一天而已。
淩天清還是覺得度日如年。
她不停激動的想象着,離開暴君那一刻,會怎樣揚眉吐氣……
還有淩雪,她能在戰場上見到他嗎?
淩謹遇這兩天很忙,一來是太後的壽辰臨近,二來,曆年淺夏科舉選拔開始了,他正準備換血,所以格外留心。
這讓他花了很多時間在議事廳,雖然叮囑淩天清要随傳随到,但礙于女子不可知政議政古訓,他在處理朝政要務時,不能随時把小丫頭帶在身邊親自盯着。
所以,讓她禁足,不準踏出遲暮宮。
然後找先生繼續教她女德。
但,淩天清違抗聖旨,今天,自己撞到他面前了。
小妮子才不喜歡封建的女德書,趁着他早朝時,偷偷溜進了禦書房拼命充電,一股要把天下書全看爛的狠勁。
到了淺夏,白天越發的熱了,淩天清自己動手裁剪了一件普通的連衣裙不過在這群人的眼中,也許會非常怪異。
淩謹遇說不準衣冠不整,不準袒胸露膚,所以她就裁剪了長袖連衣裙,剛好到腳腕,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卻比那些什麽裙子長袍要舒服多了。
但是簡單之極的長裙,卻讓人更忍不住去看這個小丫頭漂亮的身段。
衆美人心中嫉恨的攥着手指,覺得淩天清是天生的狐狸精,那心思一般人望塵莫及啊!
她們就算效仿,也贻笑大方,學不到那精髓。
提着裙角,淩天清偷偷的溜進禦書房。
聽說最近科考,王上要親自監考,選拔出年輕又有德才的棟梁,所以早朝之後,也不怎麽在宮中。
而溫寒所說的三日後,也就是想趁着王上忙碌,等太後大壽那日,把她給弄出去吧。
偌大的禦書房,淩天清站在梯子上,抽出厚厚的典籍,然後坐在桌邊,一邊看一邊做着簡單的筆記。
雖然有溫寒幫忙,但她也得争氣,不能再失敗了。
王宮外面很危險,到處都有野獸和野人,她得用這裏的知識武裝頭腦。
淩天清正在南書房翻着書,突然聽到外面隐約有人在說話。
踮着腳朝窗外一看,淩天清當即臉色一白,她爲了保險起見,打探了好幾天,都說淩謹遇在國子院監考,不可能回來,怎麽今天的點這麽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