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初離開的時候，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帶美麗的姑娘回來嗎？
夜寶怔住着，遲遲沒有言語。
微微不過是玩笑，公子陌白說過的，巫界的人是帶不出來的，他盡最大的努力能辦到的隻有送夜寶進去，帶他回來。
薇薇并沒有察覺到兒子的不對勁，分别太久，思念太久，她隻當他是激動得說不出來。
手輕輕撫過他的臉，像他小時候那樣，她總喜歡摸摸他的小臉，揉揉他的後腦勺，在揉揉他的脖子，寵溺而疼惜。
即便兒子現在是大人了，在她眼中他還是那個古靈精怪，貪财好氣的寶少爺。
薇薇認真地打量着夜寶，打量他臉上每一寸肌膚，打量他的五官，他的一切變化！
總覺得這是一場夢，太不真實了。
“好了好了，到亭子裏去坐吧，兒子說說巫界裏的情況，這麽多年，你怎麽過的？”白無殇笑道，若是讓薇薇再這麽瞧下去，她一定會哭的！
都不知道在夜裏偷偷哭過幾回，還傻乎乎地擔心，把熟睡的他拉起來問，“老白，如果兒子回來了咱們認不出來怎麽辦？”
他總會安慰，“鐵定長得跟大人很像，放心吧！”
“他不會二十好幾才回來吧，那都跟我們差不多了！”
“他不會出不來，三十好幾才回來吧？那不就比我們還老了！那時候鐵定認不出來呀！”
“老白，你說夜寶不會出不來吧？萬一他遇到什麽事情，或者什麽人把他留下了？那咱們就沒兒子了呀！咱們就永遠都見不到他了呀！”
……
各種各樣傻乎乎的問題，問得連他都禁不住擔心。
可是，眼前這小子，十七八歲，年輕英俊，不是很讓他們放心嗎？
薇薇這才緩過神來，早就顧不上她之前問的美麗的姑娘的事情，拉着夜寶往亭子裏去，“是呀，說說這些年都怎麽過的，可有誰欺負你了？”
“沒，誰敢欺負我，巫界裏的修行提醒跟九州差不多，我那武功還是第一的呢！”夜寶驕傲道。
“可見找女娲族人？”白無殇問道。
夜寶遲疑了一會兒，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全說了，甚至連風玉兒，瘋丫頭的事情也說了。
可是，當他細細回想，認真談起的時候，卻發現，其實也真沒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說。
關于瘋丫頭，能說的，發生過的也就那麽幾件事。
他沒有說出他内心的感受，他隻說發生的事情，他說瘋丫頭原本想殺他的，可是敵不過，就跟他約定打一架，他若輸了，乖乖離開，他若赢了，她就不幹涉。
“結果她輸了，你就能留在風府來？”薇薇問道，對兒子的實力還是很信任的。
夜寶點了點頭，繼續說了風玉兒和顧伶逸的事情。
“呵呵，你丫頭怎麽那麽傻你，你一眼給看穿了吧？”薇薇又笑。
夜寶還是點頭，說到了龍飛曜的出現，說了顧老太爺的事情，白無殇立馬蹙眉，“風夫人豈是那麽好騙的，必定有人幫你們，是瘋丫頭吧？”
薇薇也點頭，“瘋丫頭必定瞞什麽事情了，否則瘋丫頭沒有必要偷偷摸摸幫你們。”
終究，姜還是老的辣，夜寶心下苦笑，他當初真的沒有想那麽多，或許是太過于年少輕狂了，或許是太過于急功近利了，總之，他當初就是忽視了事情的順利。
他頓了頓，道，“媽咪，在顧家發生了一件事情。”
“嗯，你說。”薇薇認真道。
“在顧家的時候……風玉兒她……”夜寶遲疑着。
白無殇和薇薇都不解，風玉兒能發生什麽事情讓兒子這麽支支吾吾的呢？
“風玉兒她說……她說她喜歡我。”夜寶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他原本想在蠱月漣祁和巫婆子那裏把這件事傾述得徹底的，可是他才把故事說完呢，便被他們兩個鄙視了。他其實還想說很多很多。
很多心裏的話，而不是講述故事。
他也不知道爲什麽在媽咪和爹爹面前就會說了，或許，在他們面前，他真的永遠都是在孩子，他不懂的，爹爹和媽咪都會懂吧。
白無殇和薇薇面面相觑，一旁小果兒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突然認真問道，“哥哥，那你喜歡那個姐姐嗎？”
是呀，他喜歡嗎？
“你呢？”薇薇問道。
“我那時候就跟她說，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我跟她解釋喜歡其實是……”
夜寶還未解釋完，薇薇便打斷了，淡淡問道，“兒子，我是問你，你喜歡她嗎？”
當初的解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
薇薇豈會沒有發生，這個故事叙述到這裏，兒子都沒有說過自己内心的感受，都沒有說過他是怎麽想的。
一個人講述一個屬于自己的故事時，怎麽可能不提及自己的内心想法呢？
而他，就像是再将一個别人的故事，連他都不知道故事裏那個男主角在想些什麽。
面對薇薇的問題，夜寶沉默了，良久良久都沒有再開口。
薇薇忍不住正想問，白無殇卻攔住了，淡淡道，“兒子，後來呢？”
夜寶這才擡頭看他們，依舊是不帶任何情緒色彩，将事情的經過講完，瘋丫頭死了，風玉兒送他走。
“哥哥不喜歡姐姐！”小果兒突然開口，評論家一樣，雙手環胸，評價道。
薇薇和白無殇都沒有說話，夜寶看着果兒，突然狂吸鼻子。
而就在這時候，突然“啪”一巴掌從夜寶後腦勺蓋過來，随即熟悉的聲音就傳來了，“臭小子，小小年紀什麽不好學，學什麽暧昧！”
夜寶轉頭看去，隻見老鬼一身黑衣勁裝，一臉不屑地站在身後！
這家夥，什麽時候出現的！
他都聽到了什麽？他可聽到了女娲傳人的秘密？
夜寶都還沒緩過神來呢，他又是一巴掌當頭蓋過來，“說，喜歡風玉兒是吧？”
夜寶支支吾吾，怎麽都說不出來。
“白無殇，知之莫若父，你說，他支支吾吾什麽呢！擺明了不喜歡又不敢說！”鬼谷子冷聲，那張嘴巴不說出點驚天動地的不罷休！
“我沒！我就是……我……”夜寶還是支支吾吾的，他其實别說是說了，就是想都沒敢去認真想。
“白無殇，你說，他喜歡不喜歡？”鬼谷子挑眉道。
白無殇正要開口呢，薇薇卻搶了先，“不喜歡，如果喜歡，不會讓失去瘋丫頭的風玉兒獨自去面對顧伶逸的謊言。如果喜歡，他也不會人家讓他走，他就走。”
她的兒子她最了解，這孩子若較真要做的事情，誰都攔不住！若是有猶豫的，必定不是真心想的，必定是顧及到其他的！
“兒子，難不成你瞧上的是瘋丫頭？”薇薇問道，分明是故意的。
“沒有！我就是心疼她，就是覺得她跟鈴铛很像，心疼她，想當朋友，想幫到她，可是我辦不到！”夜寶立馬反駁，一臉憤怒，并非怒薇薇的誤解，而是怒自己！
他辦不到，他明明知道瘋丫頭是好姑娘，可是他保不住！
“内疚，心疼，想保護，想幫助，所以，其實不是喜歡，又不想傷害，可是終究還是傷害了？”薇薇問道，她這輩子都沒有瞧見兒子如此失落，如此難受過。
這樣的夜寶，看得她心疼。他沒有主動去承諾過什麽呀，他甚至跟風玉兒隐瞞了年齡，他其實一直過不去的是自己那一關。
對瘋丫頭死的歉疚，對風玉兒感受無法回報的歉疚。
風玉兒主動讓他走，其實不正是因爲看透了他的心嗎？
夜寶看了看薇薇和老白，又看了看老鬼，突然仰頭大叫一聲，“是……”
薇薇無奈笑了，她不知道那個叫風玉兒的姑娘如今如何，但是，她佩服這位姑娘的勇氣。
若因内疚，若因不懂拒絕，不忍傷害而留下的人，終究不會長久吧，願這位姑娘安好。
夜小寶這一聲“是”拉得好長好長，直到老鬼探頭過去，瞪大雙眸看他，他才閉嘴。
可是，鬼谷子卻二話沒說，一轉身人就給不見了。
夜寶大急，連忙追上，一口氣沒停終于在城門口拉住了鬼谷子。
“老鬼，不許說是我說的！”夜寶很認真警告，是的，是警告。這家夥必定是聽了女娲傳人的詛咒秘密。
“老子現在就找她生孩子去！娘的！”鬼谷子說着，立馬揚開夜小寶的手，夜小寶并沒有追，他分明看到了沉隐眼角的淚光。
看着他的身影遠遠而去，夜寶禁不住笑了，他沒有告訴老鬼，他在女娲廟裏夢到他了，夢到他像剛剛那樣一巴掌一巴掌地打他，告訴他，“臭小子，老子其實早猜到了，老子就樂意爲她死！怎麽着！你小子怎麽就不樂意爲人留呢？你小子談什麽喜歡談什麽愛，統統都是狗屁！”
他摸着後腦勺，禁不住笑了，風玉兒，你親手毀了女娲傳人的詛咒，你還會遇到一個願意爲你死的傻瓜嗎？
……
此時的巫界，最盛大的一場婚禮，最熱鬧的一天才剛剛結束。
熱鬧散去，人也散去，洞房中，一片恬靜，風玉兒罩着大紅的蓋頭，安安靜靜坐在榻上，就在她身旁，一個男子竟比她還要安靜，端坐着，在一身喜慶新郎裝的襯托下，那張安靜的臉，正應了那句古話，陌上少年人如玉，誰家公子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