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任範“啪”一聲關上了門後,丹藥老人的心頓時跟着亦“砰”有種苦海無邊,再也回不了頭的感覺。
任範是個生意人,是個凡事親力親爲的生意人,精明之外,必定細緻!
比如,此地的他醉步蹒跚而來,居然拿了塊抹布,示意丹藥老人讓一讓,丹藥老人連忙讓開。
竟見任大财主小心翼翼地抹起桌子!這桌子本就幹幹淨淨的,被他細緻地擦了一遍,紅木表面便亮堂極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這邊擦了擦,那邊又擦了擦,這才滿意,沖丹藥老人笑呵呵,道,“老人家請,現在可以坐了!”
他這是想幹什麽,非得把桌子上的東西全搬走,非得把桌子擦得幹幹淨淨?
丹藥老人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被任大财主這架勢吓唬得連手都不敢攙在桌子上。
任大财主在丹藥老人對面落座,這時候傻乎乎的笑容突然給賊兮兮了起來,嘿嘿笑着,小心翼翼又一次從懷中取出了哪一本厚厚厚厚厚的賬本來,又取出了一個無比精緻的紅木算盤來!
他好不珍愛得摸了摸算盤,又拂了拂桌子,才舍得将算盤放下。
丹藥老人看得那一個叫心驚肉跳呀,雙手早縮到了背後去,不敢想象如果他不相信碰到了任大财主這賬本和算盤,會是怎樣的後果。
“老人家,我跟您禀告一下,這賬本,是打從我賺到第一筆銀子開始記的,那時候我估計也就夜寶這年紀!最後一筆,是昨天之前我們的一些開銷。”任範醉眼中是不正常的無比認真。
丹藥老人連忙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他。
“你聽明白了嗎?”任大财主又問道。
“明白!”丹藥老人連忙回答。
“那便好那便好,我們現在從第一筆張算起吧。”任範好不認真,小心翼翼翻開了泛黃的第一頁。
“要不,我們從昨天拿筆開起吧!”丹藥老人連忙道。
要是從第一筆算起,算到所有人都醒也還算不完吧!他困倦得要死,别說這麽冷的天,就算是這溫暖如春,有酒有肉他都不能待着聽他算賬的!
這些賬可跟他一點兒關系也沒有呀!
“好!”誰知,任大财主立馬答應!
丹藥老人無比欣喜,看着任範翻到了最後一頁。
“你看,這個車馬的錢,三十兩,這個三餐,其中有兩餐吃的是幹糧,有一餐吃的是客店,幹糧是十兩,客店加上茶錢,是十兩又三個銅闆。”任範說着,開始用丹藥老人完全看不懂的手法敲鍵盤。
“你看,就車馬的錢,我們一過來的是……嗯,我算算,老白,薇薇,阿滿婆婆,李嬸,執墨,流戬,我,藥靈子,巫婆子,一共是九個人,老白非得要叫五輛馬車,兩個人一輛,還落單了一輛呢!這其實非常的浪費,其實可以叫上兩輛馬車,四人一兩,落單的一個就跟車夫坐一起,如果累了,咱們可以輪流着來坐,還兼可以守夜不是?”任大财主說着,認真看向丹藥老人。
丹藥老人早就僵化了,别說一會兒他會不會把賬本往前翻,就這趨勢,敢情一頁的賬還沒有算完,大家早就酒醒了,太陽早就掉下去又爬上來了!
面對丹藥老人的僵化,任大财主還是注意到的,連忙關切問道,“老人家,是不是我說太快了,你聽不明白,要不,我重新說一遍?”
“不用!”丹藥老人喊出的這一聲“不用”,堪比再喊“救命”的力道和速度!
“那……老人家,你聽明白了嗎?”任大财主非常有耐性,溫和問道。
“明白了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如果乘兩輛馬車的話,可以節省一筆,這都是無殇大人的錯,無殇大人太浪費了!”丹藥老人連忙說道。
“正是這個意思!老人家,還是你了解我呀!”任大财主好不欣喜,重重往丹藥老人肩上拍下去,力道之大,震得那丹藥老人那一個身心交瘁……
“不、客、氣……”他一字一字重聲道。
誰知,任大财主竟站了起來,一手攬着在丹藥老人肩頭,醉笑道,“老人家,你還真客氣!”
“不……”丹藥老人話未出口,任大财主便搶了話,“老人家,所以我算了一筆帳,如果用兩輛馬車的話,那就可以節省是十八倆銀子,還有還能節省……”
終于,丹藥老人也忍不住搶了話,“大财主,你們是從幽閣過來的,這馬車必定是幽閣的馬車吧,這一路開銷,應該是無殇大人來付的吧!這筆帳,似乎不用你來算呀!”
“無殇大人的錢就是大家的錢呀!”任大财主連忙反駁。(财主,你敢想象寶少爺聽到這話的反應嗎?)
丹藥老人是沒反應了。
“老白就個馬大哈,對金子銀子更是不會安排,之前也說好了财主大權交給我,所以,每一個銅闆,我都得盯着!再來說,吃飯,幹糧先不說,就說在客店吃的那頓……”
接下來,反正不知道任大财主說了多少話,丹藥老人是徹底的無語的,真真正正的無語……點頭,微笑,搖頭,蹙眉,疑惑,各種表情來回應他。
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被困在這裏多久,更不知道外頭還有哪一個他們以爲“酒品”很好的家夥會夢遊出來。
長廊裏,“哒哒哒”和“砰砰砰”的聲響壓根就沒有斷過!
“砰砰砰!”
十三有一次戛然止步在一個緊閉的房門口。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震耳欲聾!
突然,十三的手落空,敲打聲戛然而止!
門開了,站在門内的人,很安靜很安靜,能把底衣都穿出氣質來的人不少,流戬算是一個吧!
他還是一貫緘默的表情,雙眸靜斂着,不見絲毫醉意,倒是隐隐有些惺忪。
難不成這家夥是最早清醒的一個?
可是,昨夜他喝的酒應該是最多的吧,不管是來來敬他都喝,不管是敬幾次,他也都老老實實的喝,根本不懂得當酒,别人不來敬了,他也不會主動去敬,傻乎乎的、默默地喝,一杯又一杯。
“嘿嘿,流戬!”十三樂呵呵笑了。
流戬看着他,突然眉頭緊鎖。
“嘿嘿,流戬!”十三似乎很驚喜。
流戬眉頭蹙得更緊了。
“嘿嘿,流戬!”都不知道十三在驚喜什麽。
猛地,流戬一手捂住了嘴巴!
可是,十三還是沒反應,傻乎乎地,黑白分明的雙眸裏盡是單單純純的笑意,像個孩子一樣,好不單純,“嘿嘿,流戬!”
似乎,看到這個人就會開心一樣。
“嘿嘿,流戬……”
誰知,冷不防的,流戬竟狠狠一把将他推開!十三壓根沒有絲毫防備,一下子便重重跌坐在地上,而流戬早就噴了出來,盡是污穢……
是的,他吐了,如果、如果十三是清醒的,他開門的瞬間就會聞到氣味了,一屋子早被他吐得亂七八糟,臭氣熏天了!
十三遠遠地跌坐着,傻乎乎瞧着,良久良久,突然驚叫出聲,“流戬!”
流戬好不容易才吐完了,蹙眉看着他,立馬道,“别過來!”
流戬确實是清醒的,可是,清醒得很無力,吐得五張六腑全都攪在一起了,他現在就想找個幹淨而溫暖的地兒,好好睡上一覺!
被流戬這麽一吼,十三還真就怯了,徑自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動作十分機械,隻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轉身就走。
“哒哒哒、哒哒哒……”
這一路再沒有回頭,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個房門開着的房間!
依舊,他止步在房門口,身後一敲立馬落空,這才發生房門是開着的。
“嘿嘿!”傻乎乎一笑,終于放下了高高擡起,還未落下的一腳,悄無聲息往房内一踩,進屋後便順手關了門。
醉了,就該乖乖睡覺了……
房間裏,一片安靜,十三的雙眼都開始迷離了,醉了也卷了,看都不看,懶懶往榻上一躺,随手要抓被子,卻怎麽都拉不了,他也不多費力,徑自蜷縮了起來。
一室寂靜,靜寂得都聽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音。
是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兩個人的節奏并不一緻,一個呼氣,一個吸氣,真真的此起彼伏!
十三蜷縮在外頭,而床榻内也不知是什麽人,緊緊裹着杯子,蒙着頭,看不到臉。
安靜,除了安靜還是安靜,一切是這麽的恬美……沒了十三的走廊空蕩蕩的,好不安靜。
可是,不一會兒,焦急的腳步聲頓起,竟是一群幽閣侍從,一個個都捧着大酒缸往後院快步而去。
這,又是怎麽回事呀?!
“等等,你們等等!”
“你給我停下來,聽到沒有!”
“你們聽到沒有,馬上停下來,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
就在另一側,藥叔拼命地喊,一邊喊,還一邊攬着從他酒窖裏扛出酒來的幽閣侍從。
這酒窖裏藏着的可都是他自己也舍不得喝的美酒,昨夜裏狠心掏出了兩壇來,誰知,引狼入室,才一會兒,幽閣的侍從都快把整個酒窖辦光了!
終于,他攔不住也索性不攔了,憤憤跟着侍從往前走,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有這麽好的酒量,還能喝這麽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