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殇一動不動,懶懶倚在欄杆上,看着慕容薇同一群大夫一齊走出來,待人都走了,他才過來,十分直接,淡淡道,“需要多少時間?”
“準備一下,下午便可開刀醫治,至少要兩天,若是成功接上了,至少要有七天的觀察期,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要真正痊愈,還真的一百多日。”慕容薇如實道。
“一百天,也就是三個月?”白無殇問道,三個月後,就是春末了。
慕容薇點了點頭,道,“有什麽打算?”
“必須盡快到九州尋軒轅大帝陵墓,若要隐瞞幽閣的身份,入九州就必須要有通行證,我們的時間太緊了。”白無殇道。
“你别等我了,先去躺南诏可好?”慕容薇擔憂地問道,南诏一事的詭異,她心中亦是有數,若是真的是金蟬在作怪,那不可能至今沒有什麽動靜的,連個消息也沒傳出來。
若非夜寶不同趙雪靈他們一起,而是在百毒門蛇窟裏,她也不會如此放心。
“想了一夜,也隻能這樣了。”白無殇無奈道。
慕容薇卻是笑了,“是誰答應了來年春天要讓我在帝都裏見着夜寶的呢?還想了一夜。”
“不想留你一個人在這裏。”白無殇很直接,反倒是慕容薇,不自覺低頭,臉都燙燙的,甜言蜜語說少了,她的免疫力也大大降低了,動不動就給臉紅。
“這件事瞞得過九州大部分人,瞞不過雲海天,還有金蟬那邊的勢力,墨閣。我們的時間一直很緊,我不希望把九州的紛争引到神州來。”白無殇道,雖身處神州,可是要提防的遠遠不止神州,金蟬自小被墨閣主相中,被已送到墨閣去,爲何還會回來,爲何還會到他身旁來,即便他的天賦之缺沒有得到彌補而失去墨閣閣主的親徕,至少,他知曉幽閣已滅,就必定同墨閣有不淺的牽連。
“我有炸藥,我怕誰呢?”慕容薇玩笑道,一副神氣模樣。
白無殇卻是蹙緊了眉頭,前幾日是不笑,今日一臉憂愁,哪裏還有點無殇大人的樣子呢?
慕容薇最是見不得他不笑的臉,帶淚痣的臉都是不笑,總會令人有股凄涼之感,不詳之感,疼在心中,還是溫婉淺笑,有些撒嬌道,“老白,就最後一次放心,好不好?”
最後一次對她放心,待夜寶回來了,就都不分開了,就不用在談放心不放心了。
好不好?
足尖輕踮起,小手溫柔地撫平他緊鎖的眉頭,“無殇,快去快回,我等你回來。”
無殇。
鮮少鮮少這麽喚他,總是“老白老白”地喚,跟所有人一樣,喚老白,也不怕将他喚老了。
白無殇看了她許久,大手捧着她的小臉,又是看,良久良久,突然就給笑了,“就喜歡聽你叫大人我的名字,半個月,半個月之内,一定把咱們那小兔崽子給帶回來!”
話,即便是玩笑樣地說,都可以說到人心窩裏去,“我們那小兔崽子”。
離開,勢必是孤身一人,不打草驚蛇的離開,所有的人都被留在了帝都,當日就分别,慕容薇隻送到宮門口,誰都沒有告知,或許,是自私地想要給自己一個單獨告别的機會吧。
“老白,我不知道你初見我是什麽時候,但是我記得我初見你,就是一個背影,白衣孤單,在幽深的甯國宮墓室中,背影可孤單了。”慕容薇笑着說道。
“初見呀……不告訴你。”白無殇賣着關子。
“那回來了再告訴我。”慕容薇倒也不急着知曉,關于,初見慕容薇是什麽時候,初見慕容紫,又是什麽時候。
“走啦走啦,我家薇薇就是聰明,知道大人我最讨厭分别的氣氛啦,回頭代我跟十三他們說一聲,就說大人我找兒子去了。”白無殇笑着說道。
“嗯。”慕容薇點了點頭,卻怎麽都笑不出來了,記憶中,分别的次數似乎極少極少,這樣舍不得的感覺更是第一次,仿佛他此去,萬水千山,日久天長,永遠都回不來了。
欲言又止,他一定不知道她心裏藏了好多好多問題要問他,從離開帝都往流沙地宮開始,可多可多問題了,每每夜裏徑自苦苦的想,各種理由,各種可能性,可是終究還是不想想得太全了,怕最終會傷了自己的心。
“這個帶上。”将從軒轅烈身上取下的金縷衣遞上,這東西刀槍不入,即便是千年後的子彈都會被融掉,唯一的缺陷就是背後一道扣子交扣之處,他如同這件衣裳的主人一樣,非常清楚,所以可以一刀從軒轅烈背後直接刺穿。
“這是十三的。”白無殇淡淡道。
“你不要了皇位,這東西就當你的戰利品吧。”慕容薇道。
“傻瓜,怎麽了?”白無殇這才注意到她的異樣,捏了捏她的小臉,柔聲問道。
“快走吧,要不一會兒老鬼找不到人,保準追來。”慕容薇催促道,又送上兩樣東西,“黑人參和黑佛手,八品靈藥,一直沒時間噸給你吃,路上給自個補補身子。”
“傻瓜,這東西對我不過是強身健體之用而已,留着吧,這東西對天賦有缺之人有極大的幫助,先留着吧,到了九州用得上的。”白無殇道。
“我不管,就算隻能強身健體,對你有好處的,統統都要留下。”慕容薇使了性子,偏心到了極點了。
“這樣,金縷衣我留下,這兩樣東西你藏好了,咱們到九州,還需要招兵買馬,到時候用得着的。”白無殇妥協道。
慕容薇遲疑了下,想問九州事,話到嘴巴卻還是忍了下來,亦是妥協,親自将金縷衣收入包袱裏,這才放心。
“你也最後一次放心,好不,我一定回來!”白無殇捏着她的小臉問道,平素的能言善辯全不見蹤影,亦是第一次這麽舍不得分别。
慕容薇直接打下他的手,轉身,道:“我先走,你走,我不送,你回來,我一定來接!”
說罷,還真狠得下心,快步就走,留白無殇一人,笑得無可奈何。
慕容紫真的頭也不回離開,一路到延禧宮,她等,等他回來,把心中一直不敢深究的一些問題問個清楚明白,他一定不知道,她一直一直都不怎麽敢去看他的背影,孤單清冷的白衣背影……
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任範門前,直到午後,十三和醉醺醺的鬼谷子過來了,她才緩過神來。
“幹嘛呢,老白呢?找他半天了。”十三問道,昨夜起就開始發奮,翻看各種治國之道,同朝中可信任之臣商議戰後各種休養生息之道,還有準備一個月後會見瀚國王和殇國王一事,還有南诏事宜,以及最最重要的登基事宜,好多好多都想聽聽老白的意見。
還有流沙的情況,老白讓他不要才過問,三十萬金騎和十三金衣戰将,耶律流金會自行處理,可是,他還想問問呢!
“走了,去南诏。”慕容薇淡淡道,傷感往往不是分别時而是分别後。
“走了?”鬼谷子和十三同時驚聲。
“南诏的事态不明,他自己一個人去也好,省得打草驚蛇,十三,朝中不少要務等你去處理,這幾日要辛苦些,待老白回來,就要準備登基了。”慕容薇淡淡笑了。
“哎呦,白無殇這麽大方,老子還以爲他一心就沖着皇位來的!”鬼谷子真真的嘴賤。
“他若一心沖着皇位,你會跟随這麽久?”慕容薇白了他一眼。
“軒轅大帝之陵也是一心沖着的嗎。”鬼谷子笑着狹促,話中話的意思,或許就隻有他自己明白吧。
老鬼,你替我守着,任範這傷一開刀就經不起打擾,讓流戬跟着十三,九州的人,咱們還是要提防的。”慕容薇認真道,老白不在,她自然要多一份戒備。
很多時候,身旁有一個男人,一個可以爲你安排好i一切,什麽都不用你親自去思考,卻戒備,去努力,那麽再強悍的女人都會不斷地退化,慕容薇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能在白無殇羽翼之下,安逸退步,失了一貫了銳氣。
可是,提醒自己的時候不正意味着對白無殇的不完全信任嗎?否則,她擔心什麽呢?
不論鬼谷子的話,慕容薇是沒有沒完全聽出話中意思,至少軒轅離是什麽都沒聽出來的,或許,聽明白了,也什麽都不在意,他道,“軒轅兵書從來都不是一統神州的兵書吧,而是一統兩洲的兵書,老白是一心沖着兩州帝位來的!”
“哈哈哈,小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聰明了?”鬼谷子大笑。
十三白了他一眼,道:“老子本就聰明,守好這裏,我找流戬去!”
“流戬就在離王府呢,我剛剛路過的時候還瞧見了。”鬼谷子大喊,也不知道軒轅離聽到沒。
慕容薇低沉着心情,認真交待了鬼谷子一些事情,便徑自入屋做準備。
她怎麽都想不到,這一腳入屋,再出來時,流戬,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流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