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知道是誰尖叫了一聲。
“咚咚咚”的聲音持續了十幾秒鍾。
江沐然的身體如同一塊破布一樣，直直從實木的台階上滾了下去，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台階邊緣的柱子上。
“......”
鮮紅的血洋洋灑灑地流了一地。
江沐然保持着一個頭朝下的姿勢，大大的眼睛一動不動的，墨發下都是血。
“殺、殺人了！...殺人了啊！...快報警啊，打120！......”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樓下頓時亂了起來，一時間，樓梯口這裏堵了五六個人，但都沒有人敢去攙扶江沐然。
蘇湘湘手還保持着推入的姿勢，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小董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頓時吓得哭了起來，“蘇、蘇姐...怎麽辦啊？”
怎麽辦......
蘇湘湘腦子裏一片混亂，根本沒有從這一幕裏反應過來，她哪裏知道該怎麽辦。
努力壓制下心頭的恐慌，她擡着僵硬麻木的腿一步一步下了樓梯。
江沐然還沒有昏迷過去，隻是身上都是濃稠的血，血腥味濃的幾欲讓人作嘔。
蘇湘湘顫抖着手想去扶她，可又怕碰到她身上的傷口而不敢亂動。
“江、江小姐......”蘇湘湘唇瓣顫動，看着江沐然慘白的臉色，以及逐漸渙散的瞳孔。
“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小董反應過來之後也急忙從樓上下來，看着江沐然流了這麽多血，她差點暈過去。
救護車和警車幾乎是同時到的。
蘇湘湘眼睜睜看着醫護人員把江沐然擡上了擔架，而她渾身癱軟地，被警察戴上了手铐。
“蘇姐......”
小董想要追上去，可是卻被其中一個警察攔了下來。
蘇湘湘沖她搖頭，“不關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
夜晚的警察局。
蘇湘湘被帶到了審訊室裏，不管警察怎麽詢問，她都不開口。
不是不想說，是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麽，怎麽說。
此刻她腦海裏滿滿的，都是江沐然渾身是血的那一幕，還有那雙空洞的眼睛看着她時，裏面的冷意。
她殺人了？
雖然是失手殺人，可總歸是她自己動的手，她殺人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裏盤旋着，讓蘇湘湘整個人如墜冰窖，渾身都是刺骨的寒冷。
審訊的人換了幾撥，蘇湘湘一直都沒有開口，大晚上的，警察也有些惱了，索性把蘇湘湘先關了起來。
幸好是單獨一間的牢房。
蘇湘湘手上還帶着手铐，後背靠在冰涼的牆壁上，這才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害怕。
好像現在才終于反應過來一般，才知道要害怕。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不是故意的，明明是想擋住江沐然落下來的巴掌，怎麽就失手推了她呢？
蘇湘湘把臉埋進膝蓋裏，整個人都在顫抖着。
......
醫院。
沈冀趕到的時候剛剛站穩身形，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江太紅着眼眶看他，話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沈冀，要是我的沐然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們兩個狗男女！”
這一巴掌沈冀受下，但聽到江太的話時，眸光還是寒了一下。
他在公司處理公事到現在，要不是接到電話，根本不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蘇湘湘把江沐然推下了樓梯，這怎麽可能？
但現在江沐然在手術室裏搶救是真的，這一點作不了假。
隻是...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太還在指着沈冀憤怒地叫罵着，“你背着沐然在外面找女人就算了，竟然還任由那個女人害得我的沐然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害，我不會放過那個賤人的！”
江庭禮上次在家裏突然吐血暈倒之後人還有些沒恢複過來，此刻臉上也是陰沉沉的。
他擡手拉了一下憤怒中口不擇言的妻子，“行了，少說兩句吧。”
江太被丈夫拉到一邊，臉上的憤怒還沒有消散。
沈冀撇了眼手術室門上的‘手術中’三個明晃晃的大字，墨色的眸子眯了一下。
後背倚在牆壁上，沉默不語。
一切，還是等手術完了之後再說。
......
南箫去了警局。
蘇湘湘冷靜了一個晚上，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大不了死吧。
一命抵一命，很正常，誰都不吃虧了。
所以見到南箫的時候，她已經冷靜了下來。
蘇湘湘不想把南箫扯到自己的這些破事裏來，況且南箫懷了身孕，她一個孕婦，不能因爲她這些事情而奔波勞累的。
安慰了南箫一番，讓她先回去。
南箫剛走不久，沈冀就來了。
一夜未眠，沈冀眼睑下都是烏青，下巴上冒了淡青色的胡茬出來，整個人頹然裏透着幾分不羁的味道。
蘇湘湘也是一夜未眠。
兩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狼狽。
蘇湘湘緊緊攥着自己的手指，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索性垂下了眸子，安安靜靜的坐着。
“你......”
沈冀盯着她沒有血色的臉，心頭發沉，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你走吧。”
蘇湘湘沉默半響，淡淡地開口，“我認罪，我什麽都認了。”
“蘇湘湘。”
沈冀擰了眉心，沉眸看她，“沒事的，會沒事的。”
蘇湘湘譏嘲地扯了一下唇角，擡眸看她，“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自欺欺人？”
沒事？...就算江沐然不死，可也絕不會好到哪裏去，江家的人會放過她這個罪魁禍首？
蘇湘湘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怪我嗎？”
沈冀沉着眸子，看着這張蒼白憔悴的臉蛋，努力壓制着想要去抱住她的沖動。
怪他？
蘇湘湘搖了搖頭，“怪你做什麽？是我先招惹的你，要怪，也是怪我自己。”
若不是那晚她跌跌撞撞的撞上了他，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有了肌膚之親的糾纏。
可是後來，也是因爲有了沈冀的幫助，蘇玉的手術才會這麽順利的。
所以，從心底裏，蘇湘湘不怪他。
......
沈冀離開警局之後去找了小董。
小董因爲蘇湘湘的事情，暫時關了店，這兩天在家裏吃睡不好，心裏擔心着蘇湘湘的事情。
她一個從鄉下來的，沒有文憑，沒有背景，是蘇湘湘給了她一份工作，讓她能夠在這座大城市裏有了一處自己的容身之地。
對于蘇湘湘，小董是從心裏感激的。
沈冀找來的時候，小董正裝了吃的打算去看蘇湘湘。
她住的是舊式的小區，沈冀的賓利停在樓下時，顯得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
小董看見他，腳步一滞，随即想到那晚江沐然的話，連帶着對這位沈先生都有了些怒氣。
要不是他，蘇姐怎麽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還被江沐然那樣侮辱。
現在人還被關了起來。
小董斂了一下眸子，故意沒去看沈冀，徑自拿着東西繞過去。
沈冀卻攔住了她，語氣森，寒“如果想救她，把那晚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訴我。”
“......”
小董一愣，“你要救蘇姐？”
畢竟江沐然才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事後她也打聽了一下，江家在本地家大業大的。
沈先生是南家的養子，這兩個人身份都不低。
出了事情，她原本還以爲沈冀會就此放棄蘇湘湘的，沒想到，他......
小董咬了咬牙，通紅的眼睛直直看他，“你真的可以救蘇姐嗎？蘇姐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是失手才......”
小董把那晚的經過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看着沈冀越來越黑沉的臉色，她有些着急了，“蘇姐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位江小姐動手在先，後來又讓蘇姐給她下跪道歉，然後又想動手，蘇姐是自衛才......”
當時江沐然醉成那樣，蘇湘湘隻是想擋住她的巴掌，誰知道會失手推了她？
“我知道了。”
沈冀淡淡點頭，轉身要走。
小董立刻叫住他，“沈先生，你一定有辦法救蘇姐的是不是？”
蘇湘湘沒權沒勢的，如果江沐然再告她故意傷人的話，蘇湘湘一定會坐牢的！
一個風華正茂的女人，坐了牢出來，這輩子就算是完了，身上有了污點，以後别人會怎麽看她？
沈冀沒回答她，車子很快離開了這一片舊小區。
小董看着黑色的車子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緊緊握住了拳頭。
現在，蘇姐能不能得救，真的就看沈先生能不能幫忙了。
......
醫院。
江沐然醒過來時已經是事發之後的第三天上午了，江太寸步不離地守着她，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圈。
保養得宜的臉上出現了幾道細細的皺紋。
看見女兒醒過來，江太差點落淚，連忙叫了醫生過來看。
江庭禮和江沐灼聽到江沐然醒過來的消息，都從家裏趕了過來。
江庭禮的身體狀況也不太樂觀，上次吐血之後他倒是去醫院做了檢查，結果檢查結果卻有些令人尴尬。
醫生說是因爲縱欲過度，又上了年紀，加上江庭禮爲了和外面的女人床第之歡，經常服用一些藥物，所以才引發了吐血事件。
對于這件事情，江太還和他吵了一架。
若不是因爲這次江沐然出事，夫妻兩個還在冷戰。
江庭禮和江沐灼到的時候，江沐然正在病房裏發脾氣。
她的頸椎受了傷，脖子上面帶了護套，臉頰上也有幾道小傷口。
江沐然正在歇斯底裏地罵着蘇湘湘，一會兒說要把那個女人碎屍萬段，一會兒又說都是那個女人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讓江太一定不要放過那個女人。
江庭禮聽見女兒一醒過來就聲嘶力竭的咒罵聲，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站在病房門口的時候拐杖重重地在地闆上敲擊了幾下，“剛剛醒過來就給我安生一點！”
江沐然紅着一雙眼睛。
她現在成了這個樣子，連發洩一下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現在她這樣，脖子上戴着一個亂七八糟的東西，臉上也有了傷口，沈冀更加不會喜歡她了。
都是蘇湘湘，都是因爲那個女人！
“老爺今天是專門來苛責沐然的嗎？”江太紅着眼睛起身，“沐然剛剛醒過來，老爺還是别對她兇橫吧，你不心疼女兒我心疼。”
江沐然現在成了這個樣子，醫生說，怕是這輩子，再也不能生育了。
一想到女兒現在變成這樣，江太心裏就恨不得把沈冀和蘇湘湘千刀萬剮來解恨。
不，千刀萬剮都不能讓她解氣。
江庭禮被自己的妻子這麽說了一句，哼了一聲，“不好好養身體光發脾氣有什麽用，她就是把病房拆了沈冀都不會來的。”
南震霆那頭老狐狸，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江沐然受傷不能生育的消息，一早就有意無意地放了話出來，說要解除婚約。
若是江沐然和沈冀解除婚約了，以後還有哪個男人敢娶她？
江沐然果然冷靜了下來。
她醒過來到現在，沈冀确實沒有出現過。
想到沈冀，江沐然又是一陣的咬牙切齒，她都傷成這樣了，他竟然都不來看她？
果然，這個男人，心裏根本沒有她。
江沐然心裏，又是苦澀又是憤怒。
......
沈冀是在江沐然醒過來的第二天來的醫院。
彼時江沐然正因爲脖子上戴的護套不方便而和護士大發脾氣，砸了手邊的杯子和藥瓶。
“滾，出去！...出去！......”
“江小姐，您别亂動啊，這藥是外敷的，哎......”
沈冀進去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小護士手背上通紅一片，那是被熱水不小心燙到的。
江沐然還在發着脾氣，臉上因爲幾道紅色的疤痕看起來有些猙獰和扭曲。
小護士又氣又委屈，這種高級病房的病人都不好伺候，個個都是有錢有勢的，挨打挨罵了，她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你先出去吧。”
沈冀掃了眼敢怒不敢言的小護士，又看向發着脾氣的江沐然，冷淡開口，“看來你是好的差不多了，都有力氣發脾氣了。”
他的語氣帶着兩分嘲諷，聽的江沐然心頭又苦又哀。
“阿冀......”
江沐然閉了閉眼睛，已經沒了剛剛對着護士發脾氣的模樣，“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沈冀...我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你對我好一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