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面色陰沉,焰二更焦灼不安,他不停的搓着手,嘴裏小聲叨咕着:“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赤霄沉吟片刻,低聲問:“這消息,凰後可知情?”
焰二堅定的搖搖頭:“弈乾宮内亂,火暴長老将國夫人和小皇子拼死送出了宮。淵親王從封地及時趕到,救了重傷的火長老。常皇夜斬汐也派了最近的守軍,助力平叛。但……國夫人和小皇子,目前爲止,還尚未有消息。這份軍情實在牽扯太大,屬下沒敢報知凰後,第一時間就來禀告皇上。請陛下定奪,如何……”
“母子連心,凰後若知道了,恐怕會不顧一切,離開軍營去尋找小皇子。這便會中了純鈞與美多的毒計,趁此牽制凰後,從而消減赤焰光軍的兵力,再來搏命一擊。”赤霄沉聲道:“寡人甚至擔心,凰後能不能承受的住,這樣的打擊。小皇子是她……第一個孩子。寡人擔心,她情急之下,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皇上的毒傷未愈,若凰後再離開軍營,恐怕于我方大大不利。可不告訴凰後,萬一小皇子有什麽閃失……淵親王親自搜遍弈乾宮,甚至汴京城,也沒有找到國夫人和小皇子下落。如此情勢,實在棘手。”焰二惶惶不安。
“若純鈞與美多得手,恐怕已經用小皇子來威脅大燕。”赤霄靜下心來,緩緩道:“蘭見會館,搜了嗎?溫亭羽還在汴京,光熙商會的勢力強大,連常皇夜斬汐都派人助力平叛。溫亭羽怎麽可能不出現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國夫人向溫亭羽求救,若有他和光熙商會保護小皇子,必能化險爲夷。如今内亂未定,以溫亭羽謹慎小心的性格,不會輕易讓窈娘和小皇子露面。寡人判斷,目前小骨頭是安全的。”
“屬下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焰二興奮得眼睛發亮:“那屬下即刻回書淵親王,盡快打探溫亭羽下落。既然如此,這消息是不是就能告訴凰後了?”
“不可。”赤霄果斷搖頭:“不要低估了一個母親的舔犢之情。凰後知道了,并不會如寡人一般,能夠理智的判斷情勢。即便她留在右江,恐怕心裏也會備受煎熬。這段時間,她照顧寡人,還代寡人上陣出征,身心俱疲。寡人擔心,她會一下子崩潰下來。若……讓寡人在凰後和小皇子之間權衡利弊,寡人雖然煎熬萬分,但萬萬不能不考慮凰後周全。”
“但願,凰後日後知道了,也能體諒陛下的一片苦心。”焰二低下頭,艱難道。
“火長老的傷,嚴重嗎?”赤霄望着帳外的樹林,一片郁郁蔥蔥,綠得近乎墨青,映得他眸色也一片寒涼與憂郁。
“右臂被斬斷,失血過多,功力怕是自此廢了,幸好性命無憂。”焰二回答,不由歎息。
“命禦醫官好生醫治火爺爺,用最好的藥。令淵虹徹查弈乾宮,清理叛黨,一經查獲,就地誅殺,絕不姑息。焰二,急調赤焰軍精銳,順着汴京到右江的路标,一路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小皇子下落,但千萬不要驚動百姓。凰後那邊,暫且不要禀報。兩軍馬上就要進入決戰,軍心不可有絲毫動搖。”赤霄猶豫了幾個呼吸,他低聲笃定道。遂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皇上,屬下還是擔心,若凰後知曉,恐怕會影響帝後琴瑟和諧……”焰二深深一驚,忍不住提醒。
“寡人是大燕的皇帝,凰後是大燕的國母。此戰關系着幾十萬無辜百姓的性命,你讓寡人爲了一己之私枉顧那些人命嗎?湛泸也是慕容皇族的男兒,他亦肩負保家衛國的重任,他是寡人的兒子,便沒有更多的選擇。寡人相信,有溫亭羽和光熙商會的佑護,他會平安無虞。盡快結束戰鬥,将吐波大軍一網打盡,才能增加小皇子平安歸來的穩妥。萬一,寡人說的是萬一,那便是天命。寡人欠了這孩子的,來世再還。凰後會傷心……但時間會醫治心痛……我們還會有皇子的。”赤霄艱難道,他刻意挺直腰背,赤紅背影猶如一座大山,巍然屹立。
一炷香的時間後,暗軍的暗探已将秘密情報,呈送到了哥舒寒的營帳之中。
哥舒寒微微一笑,重瞳凜然:“赤霄,你這麽想赢這場仗嗎?連兒子都可以犧牲不顧……”
“換了你,你會爲了救一個孩子,犧牲幾十萬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嗎?”白澤撇撇嘴角,饒有興緻。
“不會。”哥舒寒長眉一揚,斬釘截鐵:“得不償失,賠本買賣,本王又不傻。”
白澤搖搖頭,哥舒寒卻唇角染笑,帶出一抹清冷的霸氣,繼續道:“但若是十七的孩子,本王不在乎是否會辜負天下人,那孩子必須救。阿九,别蹲在外面罵娘了,趕緊滾進來,你有事要做了。”
白澤愕然,遂而别有興緻的大笑着:“十三,那孩子,是你的吧?”
哥舒寒回頭,似笑非笑:“本王也希望,可惜不是……”
“那你就是個瘋子,簡直不顧一切。”白澤咂嘴,揶揄的拍掌喝彩:“赤霄要赢得天下,你卻盯着他的女人。格局之上,已經輸了人家。”
“十七若失了這個孩子,一定會心痛。”哥舒寒垂眸,不帶感情道:“旁人死活,本王爲何要放在心上?天下擔當,那更是皇帝的事,本王隻要十七開心,爲了她,本王可以負天下人!斬汐爲江山社稷能舍弱塵,本王可沒那種帝王胸懷。”
話音未落,雪狼王阿九不耐煩的,把碩大的狼頭伸進營帳,不高興的瞪着哥舒寒,用狼語問候着哥舒寒的十八代祖宗。
“行了,十七的孩子丢了,你去幫本王把他找回來。”哥舒寒一把薅住狼脖子,生生把阿九拽進營帳:“暗軍獸營,全部歸你調遣。暗軍騎兵再給你三萬精銳。阿九,你得把那孩子一根毛不能少的,給本王帶回來。對了,同行的還有溫亭羽,你的老熟人。他的死活,本王不在乎,完全看你心情!”
雪狼王一聽十七的名字,登時心情振奮起來。狼王熱情的抱住哥舒寒的脖頸,伸出大舌頭就想舔他。卻被後者嫌棄的一把推開。
“去吧,即刻出發。辦好這件事,十七定會跟咱們一起回長安。”哥舒寒拍拍雪狼王的胸脯,刻意誘惑。
雪狼王得意的仰天長嘯,噴灑了哥舒寒與白澤一臉的哈喇子,然後就不顧一切,一頭就沖出了營帳。
“老狗,早晚把你炖成火鍋!”白澤咬牙切齒的用袖子,狠狠擦着臉,氣道:“你就放心讓這沒腦子的大狗去救人?”
“阿九不過欲蓋彌彰。救人,當然還要本王親自出馬。純鈞和美多這兩個混蛋,恐怕隻有本王才能降服!”哥舒寒不吝得意,邪魅淺笑:“這個禮物,恐怕比什麽都實際,都貼心。本王還得感謝赤霄,他要江山,我要十七。”
“哼哼,是啊……沒有人比您……更了解混蛋的心思。因爲,梼杌,一直穩坐在混蛋之首的寶座……”白澤冷哼一聲,心裏默默道。
且說那一邊,溫亭羽帶着小骨頭,從汴京的水路出發,一路得到了光熙商會的暗中保護,盡管周折不斷,卻也掩人耳目,順利進入了右江之地。
雁南關一過,便是荒蕪的大草原。光熙商會雖然在朱雲鎮有分會,卻也慘遭吐波大軍的荼毒。溫亭羽帶着數百镖師,一咬牙隻好選擇崎岖而隐秘的山路,向着赤焰光軍的大營,艱難前行。
山路難行,猛獸毒蟲甚多,加之吐波黑羽軍北衛率領的暗探,一路緊随的追殺與暗襲。光熙商會的镖師已經折損過半,随身攜帶着補給也日漸消減,溫亭羽不僅暗自忐忑,頗有力不從心之感。
所幸,這小骨頭雖然不到兩歲,卻是十分活潑,身體硬朗的孩子。雖然出身皇族,他卻并不挑食,性格又開朗,照顧起來并不棘手。
溫亭羽一路之上,一直小心翼翼将孩子背在身上,抱在懷中,照顧起來從不假人之手。十幾天下來,他已經和小骨頭感情漸深,猶如自己親生骨肉一般。
小骨頭也特别喜歡溫亭羽,這個雖然是第一次相見的舅舅。他溫柔體貼,說話慢條斯理,又舍得花銀子買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比嚴厲的母後和威武的父皇,都要讨喜太多了。這逃難的日子,竟然也過得險中有趣,小骨頭甚至十分享受,樂此不疲。弄得溫亭羽也哭笑不得。
溫亭羽的性格謹慎,進了右江之後,便令一行隊伍都換了裝,他們扮成了逃難的地方鄉紳和家丁。小骨頭也十分配合,說話越發流利起來,冒出來地方話的隻言片語,竟然能騙過獵戶和農戶。進了山,這孩子仿佛完全放飛了天性,花花草草,鳥鳥蟲蟲,玩得不亦樂乎啊。
溫亭羽突然發現,這孩子不禁聰明伶俐,甚至天賦異禀。因爲一般的鳥獸,甚至毒蛇,都十分畏懼小骨頭。比如一條兇猛的竹葉青,竟然被小骨頭趁他不注意,把毒蛇劃拉到手中玩耍。而那無奈的青蛇,竟然像面條兒一樣,任由小骨頭把玩。溫亭羽不僅心下暗自吃驚,想必這孩子不但遺傳了父母的奇異基因,未來也會大有故事吧。
一行人等,進了赤目山。溫亭羽看着地圖,心中仔細盤算,再有三日,一定能抵達大燕軍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