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珍珠灣是汴京最大的女院,白天時冷清得像個被廢棄的舊船廠。但每每華燈初上,這裏便會熱鬧非凡,莺歌燕舞,燈紅酒綠,盡顯一片旖旎妖豔的春色滿園。
珍珠灣本爲一個精明的波斯商人開設,裏面不但有本土的漁女姑娘,更有突波的胡姬,扶桑的歌女,獅子國金發碧眼的舞女,甚至來自遙遠國度,皮膚烏黑油亮的昆侖女奴。但最近這幾日,卻新晉了一位花魁,因其特殊的技能,聞名遐迩。
這位姑娘十分神秘離奇,她永遠一身白衣衫裙,绮羅遮面。卻天生身有異香,令人意亂神迷。而她最厲害之處,卻是占蔔,靈到能吓死人。
于是,多少王公貴戚,或者巨賈鄉紳,甚至文人騷客,慕名而來。算命順便和這傳奇的花魁共度良宵,一夕之歡後,都毫無懸念的成爲了這位花魁姑娘裙下的不膩之臣。這花魁姑娘,實在太懂男人的心思了,分明一株妖豔蠱惑的解語花。
而且,這位姑娘,有個極好聽的名字,她叫宮錦。與她相會的一夜之價,竟然被炒到了萬金之數。即便如此,也門庭若市。
這一日,将近黎明時分。珍珠灣的姑娘們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各自開始卸妝更衣,打算休息了。
宮錦姑娘的極樂居裏,奇香彌漫。層層堆砌的粉色紗幔中,有一張碩大的白玉床。上面半躺着一個身材火辣曼妙的女人。
她穿着裹身的銀白肚兜,寬松的玉白散腿裙褲,長長的黑發松松垮垮绾成了發髻,斜插着一枚妖豔的紅寶石牡丹金步搖。她的妝容很濃,眼線長而妩媚,唇瓣紅豔豔的猶若血滴。
女人沒有穿鞋襪,隻是赤着一雙細白的腳掌,指甲上同樣塗了血紅的蔻丹。
她半靠在床榻的絲枕上,手裏拿着長長的赤金煙槍,意猶未盡的吞吐着一個個煙圈。煙霧終于散盡,露出了她更加清晰的容貌,正是裴綽約無疑。
如今,她的身體似乎已經好轉了許多,諸多傷口都已愈合。她的身形也豐腴了些許,反而更添了幾分妩媚妖娆之态。
裴綽約的身邊,站了兩個戰戰兢兢的丫鬟,以及一個眉開眼笑半老徐娘。她手中捧着一個托盤,上面滿載着金元寶和珠玉首飾。
“宮錦姑娘,您真乃當之無愧的花魁啊。您看看,您才來珍珠灣不到十天時間。竟然就有數十位大金主,爲您一擲千金。那個……朱大人,還想爲您贖身呢。他是戶部侍郎,三代都是大燕最有錢的貴賈。家中良田萬頃,連馬桶都用得十足的赤金啊。”珍珠灣的老闆娘珍娘,滿臉堆笑,極盡谄媚。
裴綽約把金煙槍扔到一旁,不屑一顧道:“才不過一個戶部侍郎,有屁用。他想給老娘贖身,贖得起嗎?珍娘,你的眼界能不能放得再遠些,不要鼠目寸光,隻看到一些蠅頭小利。”
“是是是,宮錦姑娘說得極對。”珍娘小心翼翼把托盤放在桌幾上。遂而,又橫眉立目的叉腰指着旁邊兩個惶恐的丫鬟,罵道:“你們兩個賤婢,給老娘聽好了。若伺候宮錦姑娘不周,當心打斷你們的腿。”
裴綽約邪魅一笑,她一把攬過來最靠近自己的妙齡少女,狠狠的在其臉頰上,重重親了一下。
“珍娘用心了,昨夜那兩個又幹淨又新鮮。不過比起今日這兩個,還是遜色不少。”她掐了下懷中丫鬟嬌嫩的臉蛋,不吝滿意。
“姑娘鍾意就好。”珍娘嗫喏着。她多少看不慣一個妖豔的女人,卻對芳華少女流露出,那股子讨人厭的貪欲與邪氣。
“得了,老娘也乏了。你留下她們伺候就行了。都歇息了吧……”裴綽約不耐煩的揮揮手,慵懶的卧在錦繡綢緞之中。
珍娘哂笑着,後退出了房間。她把房門緊緊關閉。
聽着裏面兩個丫鬟驚慌失措的尖叫聲,起此彼伏。她渾身冒出了雞皮疙瘩,盡力的抖了抖肩膀,鄙夷低聲自語:“簡直不可思議。這花魁竟然喜歡妙齡少女。八成是個妖怪,惡心至極……若非她能給珍珠灣帶來大把大把的銀子,老娘早就找個道士來,收了她。晦氣,晦氣……”
珍娘拍着自己的肩膀與手臂,忙不疊的逃走了。
裴綽約調戲與折磨了半日兩個小丫鬟。看着二人抖若篩糠,鑽進床榻最裏面的角落裏,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她無奈而又郁悶的長長的歎息一聲:“哭什麽哭,又沒怎麽樣你們。說,你們是不是也覺得,老子八成是個妖怪吧?呵呵,老子本來也是風度翩翩的如玉公子呢,可惜被人陷害,暫時變成了女身。不過,老子早晚能變回來。那時,再好好和你們玩耍。”
兩個丫鬟仿若見了鬼一般,低着頭,根本不敢看這妖魅詭異的變态女人。
“知道老子爲什麽能成爲珍珠灣的花魁嗎?”裴綽約拿起一壺波斯葡萄酒,狠狠灌入喉嚨。她笑得無奈而又陰狠:“因爲老子有一顆男人的心。隻有男人,才知道男人想要什麽樣的女人……”
“都怪明月夜這個賤人。害得老子變成現在這個不男不女,不陰不陽的鬼樣子。老子一定要報仇雪恨。”裴綽約把喝完的酒壺狠狠擲向窗幾,叮當一聲酒壺落地粉碎,一片狼藉。
“哎,宮錦……你在何方呢?老子日日夜夜惦念着你。宮錦姑娘,你是郁臣此生睡過的,最帶勁的女人。”裴綽約眼眸猩紅,神情迷離。
兩個丫鬟完全聽不懂,面前這表情詭異的女人,瘋瘋癫癫的喃喃自語。她們攏緊了自己衣不遮體的衣衫,吓得幾乎魂飛魄散。
“滾,滾出去。你們這見鬼的樣子,給誰看呢?老子是個妖怪嗎!老子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過一時挫折,虎落平陽。老子早晚有翻身的那一天。老子一定要找到宮錦姑娘,老子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嗚嗚嗚嗚……”喝醉了的裴綽約,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兩個丫鬟對視了一眼,拉着手慌慌張張跳下床,逃出了房間。
裴綽約怒極,把桌上的果盤與茶杯之類,徑直都扔向了房門,稀裏嘩啦砸了個痛痛快快。
她累了,複而又倒在了床榻的錦被中。她愛憐的撫摸着自己細滑的肌膚。
“說實話,裴綽約,你倒有個極美妙的身體。雖然比宮錦差了一些,但……也足夠迷人了……放心吧,雖然你的魂魄已經支離破碎,但老子汲取了你全部記憶。你也恨明月夜吧。老子會毫不客氣的弄死她,也算爲你報了仇。不枉借用你這身子一用。隻是,你魂魄中還夾雜着些,讨人厭的東西,卻一時半會難以祛除。不過,你體内的惡魂,倒可以助老子一臂之力。它,對哥舒寒那妖孽,有着不可思議的用處。哈哈……”裴綽約低低道。
“明月夜,沒想到吧,我還活着……而且,我的人已經滲入了弈乾宮。咱們這對冤家路窄,你的日子不會好過了……”裴綽約妖魅一笑,烈焰紅唇,仿若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