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燕燕和蕭家的幾個孩子,被順利的送到了承都明堂總壇鳳栖園。有明向北和小繡球的照顧,她們的日子并不難過。
至于明年仲秋彼岸花的賭局,赤霄不再提,明月夜更不解釋。兩人似乎心有靈犀,依舊像朋友一般相處,隻是彼此心裏暗暗察覺。他們終歸和以前,不同。哪裏不同,似乎又說不清楚。
這一日,焰二慌慌張張就闖進逴明殿。赤霄正在習劍,他沒有穿上衣,裸着麒麟臂。一身蜜色肌膚,肌肉遒勁,挺拔俊逸。随着他揮動沉重的逴明赤焰劍,那赤色的重劍劈出狂猛的紅金疾風,所到之處,嚣張霸道,勢如破竹。
“大事不好,皇上。火長老就要到汴京了。”焰二着急忙慌道。
赤霄心神一動,手中力道一錯,竟然劈歪了一個劍靶。自己一個踉跄,好幾步才站定,結結巴巴道:“什麽,那……那老頭兒……要……要來汴京?”
“是啊,老主子聽說離凰姑娘已經來到汴京,要來看……您的娘子……”焰二擦擦額上的冷汗。
“不是告訴他,時機成熟,寡人會帶離凰去老戈壁看他老人家嗎?”赤霄瞪大了眼睛,也是一身冷汗。他把劍扔給随從,拿起了長衫就要套在身上,因爲心急,差點兒把衣衫都穿反了。
“誰讓您誇下海口,說什麽離凰姑娘已經有了您的骨肉,這老主子盼着小小主子,已經望眼欲穿了。這次從老戈壁裏出發,也是心血來潮。咱們這邊得到消息,恐怕再有半日,老主子就要進城了。”
“那寡人,寡人,先得出宮躲躲去……”赤霄眉頭緊蹙,不安道:“這老頭兒若知道,寡人騙了他。恐怕這羿乾宮都要被他一把火燒了吧。他會逼着寡人,同時娶了幾個大臣的女兒。”
“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嗎?若火長老直接去見了離凰姑娘,那要宰了皇上的人,恐怕就不是他一個人了。”焰二咂嘴道:“早就讓您聽屬下的,先把生米煮成熟飯。說不定這時候早就有個小小主子,在人家姑娘肚子裏了……現在再煮飯,顯然……來不及了。”
“滾!”赤霄狠狠踹了一腳焰二。他郁悶的扶住自己的額角,思忖了片刻後,他硬着頭皮道:“走,現在去還來得及。”
“去彼岸堂?煮飯!”焰二湊近赤霄,谄媚道:“那屬下這裏,有些補腎的丸藥,皇上趕緊都吃了。臨時抱佛腳,總比沒有好,萬一一炮擊中,也算亡羊補牢。”
“焰二!”赤霄臉色陰沉,他狠狠薅住焰二的衣領子,把他拉近自己,陰森森道:“你信不信,寡人現在就把你做成……太監。補腎的藥,你可以自己慢慢……吃,天天吃。”
“皇上息怒,屬下也是病急亂投醫。不去煮飯,那……那……上哪兒偷個孩子去……”焰二攥住赤霄的衣袖,讨好道。
“去梧桐苑,找窈娘。請她老人家出山,去說服幺幺,怎麽一起圓個謊。先把老頭兒穩住了再說。”赤霄似笑非笑盯着焰二道:“這件事,隻有這幾個人知道。如你敢多嘴,告訴火老頭兒什麽他不該知道的。寡人就親自割了你……”
“屬下明白,皇上放心。還有,還有,長安的細作飛鴿傳書說,哥舒寒已經乘船出發,前往汴京。”
赤霄臉色不好的歎息一聲:“怎麽這家夥也來湊熱鬧呢,多派些赤焰暗衛保護彼岸堂。還有,封鎖消息,不要讓幺幺知道這件事。辦不好的話……”
“皇上放心,若屬下辦不好這件事,便自己割了自己!”焰二趕忙谄媚。
兩個時辰後,窈娘出現在彼岸堂。
這幾日,窈娘因爲沾染了風寒,一直在咳嗽,不怎麽喜歡見人。即便是明月夜,她也婉言拒絕,今日若不是赤霄相求,恐怕她亦然不會輕易出宮。
明月夜玲珑剔透,知道窈娘多半是爲了,她帶赤霄偷偷去見了蕭弱水的緣故,一時心中想不開,才不想見自己。
見到明月夜,窈娘屏退了随從。兩人來到了内廷之中。
明月夜用白瓷壺煮了胎菊茶,又放了幾枚胖大海與川貝之類,都是治療咳疾的藥果。
“離凰姑娘,這幾日我沒來見你,别怪我。是我自己心裏,一時想不開……多少有些慚愧。”窈娘用手帕捂住口唇,壓抑着咳嗽了幾聲。
“您這是上火了,喝些菊花茶,膳食清淡幾日,便會緩解。”明月夜并不說破,隻是淡淡笑道。
“姑娘,本就是窈娘錯了。錯就錯了,又怎能不認?”窈娘拿起茶盞,緩緩喝了一口,苦笑道:“純鈞那孩子,病得不輕。我不希望自己也和他一般。更不希望,小元宵也留有心病。那時,我還年輕,看不得龍源……對不起思凰姐姐。我……”
“我懂,也明白……想當初,窈娘也曾喜歡過先皇龍源吧……”明月夜扶住窈娘的手背,一針見血道。她感覺到後者的身體明顯的震顫了一下。
“在那樣悲苦艱難的日子裏,有什麽能讓一個孩子頑強的活下去呢?大概隻剩下仇恨了吧。在這條路上,我跌跌撞撞走過來。雖然娘親,不許我怨恨……但怎麽可能呢?也是經曆過這些事情,我才明白娘親的苦心。仇恨不是唯一讓人成長的理由,慈悲更有力量。”明月夜輕輕道。
“孩子,你娘親,是個善良的女人。她若知道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開心得笑出來。”窈娘顫抖着嘴唇道。
“您曾經勸過我,我便知道,您不是會被仇恨蒙蔽雙眼的人。隻是,還沒有機會,和赤霄解釋以前的事情,或者,不知該從何說起吧,對嗎?”明月夜淡淡一笑:“赤霄善待蕭弱水,您并不會反對。”
窈娘眸中含淚,點點頭:“我一直過不了自己這道坎兒。有的事情,恐怕也沒法和小元宵說起……還好,結果總是好的。小元宵他終于釋然了。想必思凰姐姐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至于我的事情,就讓它随着記憶,随風而去吧。愛恨癡纏,早晚化爲塵埃,珍惜眼前,最重要……”
“所以,您根本不用自責,也不必覺得難堪。不知這心火,彼岸堂的菊花茶可就能解了。”明月夜笑吟吟又給窈娘倒了半盞新茶。
“其實,我并非爲自己的事情前來叨擾姑娘,而是……有件不情之請,要請姑娘務必幫忙。”窈娘拉住明月夜的手,附身在她耳畔低低細語幾句。
“什麽,讓我承認懷了賤人的孩子?這……怎麽可能?我瘋了,還是赤霄瘋了,還是窈娘您……”明月夜強忍住後半句話,終歸忍不住呲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