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已經對人類失望厭惡,可看着這些不過十來歲的少年少女, 無憂無慮的年紀, 還在爲着這一次的外出遊玩而興奮不已,楚音實在做不到視若無睹。
她知道,再動用一次神力, 自己就将永遠的消散于天地間。隻是, 如今這個天地, 老朋友們都一個個的先後消散, 如今輪到她,似乎也沒有什麽遺憾。
她是希望這個世界能夠更加美好的,她也希望有朝一日人類能夠醒悟, 能夠發自内心的真正懂得他們口中常常虛僞的念叨着的,那些對待自然的态度。
敬畏。
要懂得感恩和回報,而不是一味的索取。
但不管未來如何, 她都已經看不見了。這樣也好, 眼不見,心不煩, 未來如何, 無論什麽樣的結局, 都是人們應該承受的。
在楚音消散的那一瞬, 天空飄起了雨,仿佛在祭奠着最後一位神靈的消散,也仿佛在爲人類哭泣,因爲他們的最後一位神靈也終于抛棄了他們。
後來自然是死纏爛打的狗血三.角戀,地主家的當家人看不起書生,可當時他的女兒偏偏不知道懷了誰的孩子,那位地主便以權勢壓人,逼迫書生入贅。
不過善惡終有報,地主家遭了土匪,家産被洗劫一空,地主被土匪給殺了,女兒也死了。書生便将這父女兩個都葬了之後,離開了此地,也算是仁至義盡。
離開之後書生遇到了當初的傾心之人,兩人還是走到了一起,靠着自己的雙手經過積累做起了古董的生意,後來又在戰起之時支援了不少物資,一躍成爲當時有名的豪門大戶。
電影名字叫《門第》,當真是充滿了諷刺的意味。而這部影片最大的投資方,便是王氏集團。
“……聽到那男生說完影片簡介,我就感覺到車不對勁兒了,根本不受我控制,車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了一棵梧桐樹,樹上挂着一個女人,渾身升騰着黑色的煞氣泛着兇戾的光,簡直太可怕了!當時白狐娘娘告訴我,是因爲那個姓王的男生說起影片簡介的時候,這隻鬼才兇性大發的。”
池煙聽完點點頭,夏月便接着說道:“我當時就吼了那個男生,讓他想活着就閉嘴。當時車上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隻覺得周圍忽然陰冷了許多。第二天我們誰都沒事,隻那姓王的男生病了,聽說昏迷不醒,口中喃喃的說着‘我錯了,我忘恩負義’之類的話。”
“再然後,就是王家的人找到了我,接着便有了今天的事了。”
池煙轉頭看向女鬼,“你就是影片中那個地主家的大小姐是嗎?”
李婉如倏忽一下擡起頭來,紅着眼睛留下兩行血紅的淚。因爲情緒不穩,她周身的煞氣都漲了許多,伴随着沖天的怨氣,怎麽都遮掩不住。
夏月看了池煙一眼,又看了李婉如一眼,心裏明白,這裏面的真相恐怕會震驚世人。
“你還是不願意說清楚當年的事嗎?”
“說清楚又如何?難道還會有人爲我做主,爲我李家澄清嗎?我被惡人所害,屍體被鎮壓.在梧桐樹下,喉嚨被釘上了鎖魂釘,腹中孩兒在我死時真靈已生,卻被我的怨氣和鬼氣沾染,不得投胎,都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爲何卻讓惡人逍遙這許久?現世報我沒等到,他的子孫後代也全都活的好好的!哪兒有什麽正義可言?”
李婉如說着便連身上的鬼氣都暴漲了許多,對于李婉如口中的那些事,池煙可能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夏月身爲神婆卻是知曉一些的。
這些手段是邪修道士慣用的養厲鬼的手段,将屍體鎮壓.在死亡之地,讓其無法去地府投胎;鎖魂釘釘住喉嚨,便鎖住體内五氣,同時即便鎮壓失敗,也讓她在地府内無法向閻王口述冤屈;夏月想,李婉如會被這樣對待,因爲是爲了第二個理由吧?
還真是殘忍至極。
聽着夏月的一番解釋,池煙也目露同情之色,“婆婆說你身負功德,若可以正常投胎轉世,來世定然生在積善富足之家,生活喜樂安康,本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夏月一聽,心底便十分慚愧,身負功德之人,便不可能是那個請她來此的男人說的那種人。
“現在婆婆可以幫你,你難道不想去投胎,跟你腹中的孩兒再續一場親人緣分了嗎?”
她腹部的那團靈光已經十分微弱了,池煙提醒她:“若是你再猶豫下去,你腹中孩兒一旦被你鬼氣完全侵襲,便隻能淪爲鬼嬰,到時候便沒有一點投胎轉世的可能性了。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人間事自有人間法度,但冒犯鬼神自有地府鬼神審判。婆婆不會讓你含冤的。”
李婉如神情動了動,她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也在給她回應,做了這麽多年的母子,她已經十分了解肚子裏的這個孩子。這個時候,她知道孩子是同意了池煙的話。
正如她擔憂孩子一般,她的孩子也在擔憂着她。
憂心她有一天意識完全被煞氣和怨氣浸染,最後化爲毫無理智可言的厲鬼,最終的歸宿隻能是魂飛魄散。
孩子的關心讓李婉如心裏有一瞬的暖意……
李婉如猶豫了一會兒,看向池煙,問道:“我想見見婆婆,可以嗎?”
“可以。”
夏月在一旁蠢蠢欲動,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卻被池煙攔了下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還是早些回家,莫要讓你母親擔心。”
雖說夏月可能已經猜到了楚音的身份,但因爲楚音往後還要行走人間,連正經的職業都想好了,是以池煙隻得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夏月,得保密。
夏月不太甘心,可到底還是離開了。
沒了夏月的拖累,兩隻鬼飄着很快就到了紫邙山。
“婆婆布置了陣法覆蓋了整座别墅,你小心跟着我,别踏錯了步伐。”
楚音是将這别墅當成自己的山神廟在布置的,在安全性和隐秘性方面自然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飄入院中,李婉如便看到裏面盛開的各色鮮花,整個院子都滿是祥和的令人安甯的氣息。
一縷縷檀香從屋内傳來,李婉如隻覺得平日裏鈍鈍的的腦子也輕松了許多。從前她隻能以意志力抵抗怨氣的侵襲,可現在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緊接着,伴随着縷縷檀香的是一陣池煙和李婉如都從未聽過的悅耳的琴音。
琴聲大氣而又神秘,仿佛遠古的祭祀神樂,池煙閉上眼睛甚至能夠想象出那時的人們伴随着琴音唱跳,祭台之上有專人跳着祭神的舞蹈,香火之煙縷縷升空,人們用最虔誠的信仰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仿佛是過了許久,又好像不過短短一瞬,池煙清醒過來,轉而看向旁邊的李婉如,見她還沉浸在琴音中未曾醒來,便也沒有打擾她。
她剛剛便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态,她身上的怨氣仿佛又少了一些,身上的靈氣也更爲純粹了些,而相對的鬼氣則淡了些。
再去看李婉如,池煙更是驚詫,隻見此刻她身上翻滾的煞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少了那森森的煞氣,李婉如原本兇戾的鬼臉,此刻看起來竟也溫婉柔和了許多。
又過了許久,李婉如才睜開眼睛,對着屋中遙遙一拜:“多謝婆婆。”
“院中有茶,說一說你的故事吧。”
其實真相如何,楚音已經拼湊的差不多了。這紫邙山範圍内,也有當年受過李家恩惠之人的後人存在,楚音借由山神赦印一查他們的過往便能了解到許多事。
隻是,聽完李婉如所說之後,她還是覺得人心不可測,人性不可測。
若真要總結的話,大概便是人心向上,人性向下這八個字了!
人心向上,所以人心永遠都難以滿足;人性向下,所以人性永遠都經不起考驗。
故事的一開始确實是書生逃難,被李婉如的爹爹救下,因其學問很好,還懂洋文,便被李婉如的爹爹聘請做了李婉如的老師。
王躍林刻意勾.引,李婉如少女懷春,兩人互相看對了眼,李家爹爹便試探王躍林是否願意入贅,若不願意便讓其中一個孩子姓李也是可以的。
王躍林自然不願意入贅,便答應了李家爹爹的條件,讓其中一個孩子姓李。王躍林同李婉如成親之後,便以李家當家人的身份自居,在各種場合應酬不斷,花錢如流水,出手闊綽。便是在這個時候,他結識了當時留洋歸來的魏雪薇,王躍林有錢了,又膩了李婉如這樣的大家閨秀的女子,便對魏雪薇這樣有見識有主見又熱情奔放的女人産生了興趣。